第21章 我想一直陪着你
星期六,清早。
周皓川昨天晚上睡得有點晚,所以天放大光的時候,他還躺在柔軟暖和的被窩裏不想醒來……
可就在這時,從天花板那兒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跟着又傳來了一個女人的驚呼聲!
周皓川想也不想,條件反射似的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然後打着赤腳奔上二樓,一腳就把二樓的房間門給踹開了!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兒?”他喘着粗氣問道。
沈慈轉過頭驚詫地看着他。
一大早,她就發現自己房間靠陽臺那個位置有個燈泡不亮了。
換個燈泡而已,這種小事兒根本就難不倒她!
于是她找了個備用的燈泡過來,又拖了個椅子過來,準備自己換燈泡。
但就在打開燈罩,将壞掉的燈泡旋下來的那一瞬間,她手一滑……沒接住那個燈泡,于是那燈泡就朝着地面直直地掉了下去!
沈慈趕緊伸手撈了一把……
可她并沒有接住那只燈泡,并且因為身形的晃動,差一點兒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過,沈慈的反應也快,眼看着就快要摔倒了,她驚叫了一聲就趕緊跳到了一邊……而那個椅子則“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所以當周皓川一腳踹開她房門的時候,她正彎着腰蹲在地上撿碎掉的玻璃燈泡的碎片呢!
兩人一打照面,都愣住了。
周皓川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就只穿了一條半舊的睡褲;沈慈倒是着穿着一套真絲的長袖長褲睡衣,不過她沒有穿內衣……
真絲睡衣輕軟薄透,如果她一站起來的話,那麽那胸前一派旖旎風光就會被他盡數看光光!于是沈慈一直蹲在地上保持着那個僵硬的動作,根本就不敢站起身來。
可這時周皓川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見了她僵硬無比的姿勢,急道,“怎麽了?你摔着了?要不要緊……咦?玻璃碎?你受傷了?”
“沒,沒事兒!”沈慈強笑,“不小心打破了個燈泡,我收拾一下就好……你先回去吧,快去把衣服穿好,別凍着了……”
他沒說話,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着個燈泡,就直接拿了過來,踩到椅子上把燈泡給換好了。
寒冬臘月的,他卻赤裸着上半身,那古銅色精壯的肌肉一直在面前晃,撲面而來的雄性荷爾蒙氣息直激得沈慈面紅耳赤。
沈慈把心一橫,抱着自己的胸部就站了起來,匆匆走到床頭拿過自己的小毯子扔給他。
周皓川接住了小毯子。
跟着,他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
她仍然用兩只胳膊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胸部,身上穿着一套淺紫色的長袖長褲睡衣。
他腦子裏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周皓川忍不住就打量起她來。
那身睡衣的衣料看上去極薄透,雖然長袖長褲的,卻能将她豐滿而又苗條的身材一覽無遺……那手可一握的腰肢,還有纖細修長的腿……
看起她的身材看起來比例很完美;不過,她的胳膊卻一直牢牢地護住了漲鼓鼓的胸部……
周皓川連忙轉移視線,低聲說道,“……我,我先下去了。”
說完,他就裹着那張小毯子迅速逃離了她的房間。
沈慈松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她過去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門,然後發現門上的把手鎖已經被他給一腳踹壞了!于是她只得先拿起放在枕頭旁邊的文胸去洗手間換好了衣服。
看着鏡子裏滿面嬌羞的自己,沈慈有些……心驚肉跳。
周皓川絕對是個居家好男人。
雖說他現在暫時處于困境,但像他這樣的人肯定不會一直潦倒下去。
……可自己畢竟是個失婚女人,而且那可怕的病魔會不會再一次找上她,這還很難說。
她怎麽配得上他呢?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沈慈命令自己盡快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
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不管怎麽樣也要等到三年以後,等确認自己的身體完全健康無恙時,再考慮終身大事吧!
沈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周皓川為什麽出現得這麽早呢?
她将房間收拾了一番,然後才急匆匆地走到樓下來做早餐。
快手快腳的煮好兩碗家常面以後,周皓川也“适時”地出現了。
沈慈根本就不敢看他……
不過,她能用餘光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粘在自己身上,似乎嘴角還含着滿滿的笑意。
她低下頭,将面條端到了飯桌上。
兩個年輕男女各自坐在飯桌的一頭,沉默而又尴尬地吃完了早餐。
吃完早餐以後,沈慈鼓起勇氣說,“周皓川,那個……我房間的門鎖壞掉了,呆會兒你幫我修一修吧,工具箱已經放在樓梯口那兒了。”
“好。”周皓川笑着應了一聲。
他大約也能想到就是自己剛才的那一腳把她的門鎖給踢壞了吧?
一上樓,周皓川就發現她的房間門口放着一個嶄新的工具箱,打開工具箱,裏面的榔頭起子老虎鉗钣手什麽的一應俱有……
他研究了一會兒,發現那個壞掉的門鎖只是有幾顆螺絲釘松掉了而已,并不影響使用。
他拿着工具搗鼓了起來。
沈慈洗完碗以後也蹭蹭蹭地上了樓。
周皓川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手裏的工作并沒有停下。
可他卻抿着嘴,微微地笑了起來。
沈慈站在他身邊看了一會兒,突然來了句,“……要是溫俊在,我也不用麻煩你。”
周皓川的動作頓時一滞!
他的呼吸甚至還停頓了幾秒鐘……過好一會兒,他才繼續工作了起來。
沈慈靜靜地站在一邊,不再說話。
周皓川覺得像被人用盆冷水把自己給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似的,他咬緊牙關,眼中的熱情也一點一點地褪祛……
幫沈慈修理好門鎖以後,他低聲說道,“我在房裏看書,如果有什麽事,你叫一下我就行。”
說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了樓。
沈慈也“嗯”了一聲,反手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
周皓川坐在床上心亂如麻。
他跟沈慈“同居”的日子,滿打滿算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通過堂姐周茵,他知道沈慈曾經有過一段短暫而且失敗的婚姻。
但他其實并不在乎這一點。
沈慈絕對是個大方端莊的女人。
他們朝夕相處了三個多月,在他眼裏,她是個自信的女人,從來沒有表現出因為自己是個離異女人就有任何自卑或者憤世嫉俗的表現;同時她還是個端莊穩重的女人,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任何異性找過她,甚至也沒有異性給她打過電話……
周皓川很清楚,時下像沈慈這樣年輕漂亮,性格溫柔文靜又顧家的女孩子幾乎就跟鳳毛麟角一樣稀少。
不可否認,他對她動了心。
并且一直在伺機表白。
在此之前,其實周皓川并沒有過戀愛的經驗——白慧琪雖然曾經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但他除了知道她的姓名和性別之外,其他的……他都一無所知。
但對于沈慈,再想想這幾個月以來的相處,以及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周皓川雖然不敢肯定沈慈是否也喜歡自己,卻可以感覺到她對自己起碼是不讨厭的。
可是今天,她卻用這樣的态度對他?!
溫俊……是她前夫吧?
她借用前夫的名字不露痕跡地拒絕了自己——這是一種想要将某種萌芽掐死在搖籃裏的節奏啊!
可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可以很肯定她絕對沒有看不起自己,或者嫌棄自己窮的想法……
那她到底在抗拒什麽?又在躲避什麽?
周皓川反而冷靜了下來。
**
一直躲在房間裏的沈慈也不太好受。
可能是因為大清早起床折騰那個燈泡的時候,身上的衣服穿少了,所以沒過多久,她就覺得自己有點兒鼻塞塞的,還不停地打着噴嚏。
她迷迷糊糊地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慈被急促地敲門聲所驚醒。
“阿慈?你怎麽了?”周皓川在門外大聲叫道,“阿慈?阿慈?快回答!”
沈慈趕緊爬了起來。
只是她剛一站在地上,就發現自己的兩條腿軟得就跟面條似的根本站不住,伴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
周皓川在門外就更着急了,“阿慈?阿慈?你怎麽了?快開門!”
“我在,我沒事兒……”可一開口說話,她才發現自己喉嚨疼得厲害,聲音也變得十分沙啞。
一直在敲門的周皓川顯然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聲音——大約是因為早上剛剛才踹壞過她的房間門,所以這會他不敢再造次,只是不停的拍打着房門……
她只得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門邊,開了門。
周皓川看到了頭發篷松,沒精打采的沈慈,并且還注意到她面頰上那兩團不正常的紅暈。
“你感冒了?”他皺着眉頭問道,“發燒嗎?”
“嗯,頭有點兒暈……”她答道。
他聽到了她沙啞粗嘎的嗓音。
“你把外套穿上,我帶你去醫院。”他說道。
沈慈搖了搖頭,“我自己吃點兒藥就好……現在幾點了?”
“快一點鐘了,”他說,“還是去醫院吧,別把小病拖成大病。”
她這會兒覺得自己虛得很,連路都不怎麽走得動,因此說道,“我……再睡一會兒,要是醒來再不好就去醫院……”
說着,她就慢慢地往自己床挪去。
周皓川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了床邊。
沈慈這會兒不舒服得很,也就沒避誨太多,她把自己的腿放上床,啞聲說道,“……你,你自己随便煮點什麽吃吧,晚上等我好一點兒再做飯。”
“嗯,”他說道,“你休息,別管其他的。”
他幫她拉過了被子,然後又走到窗前替她拉了一下窗簾,然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跟着,周皓川下了樓直接出門去了小區裏的藥店,咨詢了店員以後買了一堆藥品回來,又倒了一杯溫水匆匆上樓去了她的房間。
他輕輕地搖醒了她,“阿慈,阿慈?起來吃藥。”
沈慈微微睜開眼,目光有些渙散。
看着她這麽虛弱的樣子,周皓川有些心疼。
他很小心地扶正了她的身體,然後讓她去吃攤在自己手心裏的藥片。
這個時候的沈慈已經被燒得迷迷糊糊的,聽了他的話,下意識地就張口舔食着被他攤放在手心裏的藥片和膠囊……
她柔嫩而濕熱的舌頭觸到了他的手心。
周皓川只覺得一陣心悸,頓時有些口幹舌燥,心跳如擂!
可見沈慈臉上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他知道她這是舔到了苦苦的藥片,連忙拿過那杯溫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她閉着眼睛将一整杯水全喝完了。
周皓川小心地扶着她,讓她重新躺下,然後為她蓋上了被子。
他仔細地打量着她。
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可以肆無忌憚地近距離看着她。
沈慈是個柳眉杏眼的美人。
她面容姣美,眉毛很淡,瓜子臉兒,嘴唇飽滿而且漂亮;只是這會兒生了病,她的臉色有些異常的蒼白,面頰處又浮着不正常的紅暈。
周皓川頓時心生憐惜。
他鬼使神差地就朝她湊了過去……
她閉着眼,呼吸粗短而且急促。
而他的唇在距離她的面頰只有三厘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皓川突然又坐直了身子。
阿慈病着呢!
何況她今天早上還拒絕了自己,如果自己在她最虛弱的時候輕薄了她……這算什麽?
可要離開她,他又有些不舍。
最終,他在她的房間裏磨蹭了半天,才替她掖好了被子,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周皓川下樓去了廚房。
阿慈生了病,現在雖然沒有胃口,但呆會兒可能會想吃點兒白粥。
他曾在國外留學多年,在遇到沈慈之前更是當了十幾年的單身漢,對廚藝當然不是一無所知。
架好粥鍋以後,他拉開冰箱門看了看,然後找了些材料出來給自己下了一碗雞蛋面。
不知為什麽,在吃慣了阿慈為自己煮的面條之後,自己吃了十幾年的面條竟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這時,他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他記得在自己小的時候,那時母親還不曾去世,他還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打得針多了吃的藥多了就沒什麽胃口;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給他煮一碗紫菜蝦皮馄饨,即使他再沒有胃口,也總會将紫菜蝦皮小馄饨給全部吃完……
阿慈生了病,可能也會沒胃口;要不就煮一碗小馄饨給她吃吧!
周皓川開始找起了食材。
沈慈是個熱愛生活,而且很享受生活的人。
在她的冰箱裏,新鮮菜蔬可能并不齊全,但各種各樣的佐料卻是應有盡有的。
周皓川很快就找到了幹貝,炒香的蝦皮,白芝麻和紫菜;并且在急凍箱裏找出了一包她自己包的小馄饨。
學着她的樣子去小花園裏扯了幾根香蔥回來以後,他就開始在廚房裏忙碌了起來。
半晌,一碗熱氣騰騰的紫菜蝦皮馄饨就煮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馄饨去了她的房間。
沈慈躺上床上迷迷糊糊的,聽到聲響,她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他。
周皓川将馄饨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對她說道,“……起來吃點東西好麽?”
說着,他将她扶了起來。
他的動作極笨拙,但看得出,他非常小心,唯恐弄得她不舒服……他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腰後,然後又把滑落到她腰間的被子重新蓋到了她的肩膀處。
再然後,他開始用瓷勺舀着湯汁和馄饨,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這個時候已經快下午三點鐘了,沈慈也确實餓了。
小馄饨是她自己包的,白菜和豬肉餡的比例正好;幹貝和瘦肉煮出來的湯底含有獨特海産的鹹鮮味兒;再配上紫菜的鮮,白芝麻的香……
或許是真餓了,或許是在病中,或者是她從未享受過別人的照顧……反正沈慈覺得這可能是她吃過的,最最好吃的一碗馄饨!
一種奇怪的滋味似乎随着小馄饨自她的嘴進入了她的食道,然後郁結在心中再也揮散不去……其中似乎夾雜着感動,酸楚;甚至好像還隐含着一絲竊喜?
沈慈不敢擡眼看他。
她倚在床頭,一口一口地任他喂自己吃着小馄饨,直到吃完為止。
吃飽喝足的沈慈,一種幸福滿足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并且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喂她吃完馄饨的周皓川卻在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或者做些什麽才好。
過了好半天,他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好點沒有?”
沈慈的臉也有些紅,她盯着自己被子上的花紋,低低的“嗯”了一聲。
兩個人又沉默了起來。
半晌,周皓川又說了句,“你,你再量個體溫吧,要是還燒,那退燒藥還得繼續吃……”
她仍然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撓了撓頭,依依不舍地站起身來,“……那你,再睡會兒,我,我先下去,你要是有什麽事兒,就叫我一聲……”
沈慈仍然沒擡頭,目不斜視地盯着被子上的那朵花兒。
周皓川拿着那個空碗出去了。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早上才拒絕了他,沒想到他卻在她生病的時候如此照顧。
她忍不住在心底反問着自己:沈慈,這麽好的男人,你确定要放棄嘛?
沈慈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穿上拖鞋去洗手間裏上廁所。
她看到了鏡子裏蓬頭垢面的自己。
也不知怎麽的,曾經在某本雜志上看到過的一句話突然就浮現在腦海裏“……愛情就是,即使你在家中不施粉黛蓬頭垢面,在他眼裏也依然是最美的……”
她臉上又是一紅。
她沒有忘記剛才他在喂自己吃東西的時候,他那灼熱的眼神差一點兒把自己給融化掉了……
上完洗手間,她就尋思着下樓去倒杯開水來喝。
結果她剛剛才生出這樣的念頭,周皓川輕輕地扣了幾下她的房門,“阿慈?”
他端着一杯開水站在門口,“發燒要多喝水……”
沈慈正站在一張椅子旁,被他的出現給吓了一跳!
想起方才在衛生間鏡子裏看到的,自己的尊容,她很不自在地攏了一下那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可這個動作落在他的眼裏,卻有着說不出的慵懶和嬌媚,而且極具誘惑性。
一時之間,他竟看呆了!
沈慈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給鬧得面紅耳赤,可她又不知道要怎麽辦,畢竟他是為她好,正在照顧自己呢……
兩個人就這麽呆呆地面對面站着,直到周皓川的兩只手被裝滿了開水的玻璃燙得發紅,他這才終于反應了過來。
見沈慈滿面含羞的模樣兒,他為自己的失禮而感到萬分羞愧……放下那杯水,他甚至沒跟沈慈打招呼就匆匆逃離了她的房間。
看着他倉皇而逃的樣子,沈慈覺得有些好笑。
她重新坐回床上,蓋好被子,然後端過那杯開水很小心的啜飲了起來。
沈慈又睡了一覺。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沉。
她覺得自己好了很多……雖說喉嚨還是不太舒服,全身也還是有些乏力,但至少頭不暈了。
于是她穿好衣物,準備下樓去做晚飯。
客廳裏燈火輝煌。
電視裏正播放着她最喜歡看的民生新聞節目,一個穿着花布圍裙的高大男人正在飯廳和廚房之間來回穿梭着。
飯桌上已經擺好了一堆裝着食物的盤子和碗,而且還熱氣騰騰的。
見她下了樓,周皓川有些驚喜,“你……感覺好些了麽?”
沈慈笑着點了點頭。
“好,很快就能吃飯了,”他說道,“先去那邊坐一會兒。”
她含着笑,依言走到飯桌旁坐下。
桌上擺着一鍋白粥;還有炒榨菜絲兒,清炒白菜絲兒,醋溜土豆絲兒;以及一大盤子的蒸包子饅頭什麽的……
沈慈心中一動。
感冒發燒的病人需要清淡的飲食這沒有錯,可周皓川卻是個餐餐無肉不歡的人。
可他卻只做了适合她吃的……
沈慈心裏暖暖的,眼角卻澀澀的。
很快就開飯了。
周皓川的手藝自然沒有沈慈的手藝好。
榨菜絲鹹了,青菜絲又太淡了,土豆絲又有點兒炒糊了;但起碼白粥是軟稠綿爛的,包子饅頭是剛剛蒸出爐的……
沈慈很認真地吃了兩碗粥,又吃了一個饅頭和一個豆沙包;連榨菜絲和青菜絲也吃了好些。
吃完飯以後,他堅決不讓沈慈進廚房去洗碗。
“……我知道,一共要洗四次!”他急着說道,“一次用清水洗,一次用洗潔精泡洗,最後再用活水沖兩次……我去洗,你要是覺得我洗不幹淨……等我洗完了你來檢查!”
說着,他就大步流星地走進廚房,然後把門給反鎖上了。
他身體高大,還系着自己的花布圍裙,這樣的打扮真是不倫不類。
可落在沈慈眼裏……也不知為什麽,她卻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慢慢地走到沙發那兒坐下來,蓋着小毯子看起了電視。
原來,生了病被人照顧的感覺是這樣的……會有一股暖流從心窩子流向全身,不但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最後那股暖流還會從眼窩子流出來。
她很小心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然後含着笑意,聚精會神地看起電視來。
**
過了幾天,沈慈的感冒好了。
此時已臨近年關,周茵也終于從京城回來了。
周茵一回來,那麽周皓川還能不能再繼續住在自己家裏,這就成了一個問題。
可還沒等沈慈想清楚要怎麽開口跟周茵談周皓川的去留問題時,周茵直接跟沈慈說道,“阿慈,你看……這就快過年了,皓川他呢也沒地方去,我家裏小,統共才兩居室,而且這一放寒假呢,我女兒也從學校回來了。要是皓川去我那兒呢……确實擠不下;你看……要是你不介意呢,皓川就在你家裏繼續住下去……至于我的中飯和午覺呢,呃,要是你覺得忙不過來,那我就在辦公室裏解決吧!”
其實周皓川在自己家裏住了那麽久,沈慈也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她唯一的顧慮,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周皓川對她的好感,她又不是不知道;但問題是她目前又沒有發展戀情的想法,所以還是覺得有些尴尬。
聽了周茵的話,沈慈心裏又有些難受。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周皓川已經是家破人亡了……再說了人家一分錢房租不少花,又無處可去;而且對她也算是很照顧的,她怎麽還一天到晚都想着趕人家出去呢?
好吧,現在周茵既然已經表了态,那就讓周皓川繼續住下去吧!
接着沈慈又開始考慮起做飯的問題來。
想了一會兒,她果斷地說道,“周茵姐,我看……你還是上我家去吃中午和睡午覺吧!不管你去不去我家吃中飯,我總要做飯吃的不是?再說你也別在辦公室裏睡午覺了……現在天氣太冷,感冒了就不好了。”
接着她又跟周茵說,不必再給她每個月八百塊錢了,周皓川給得已經足夠了;但周茵沒同意,堅持說就算皓川給的足夠那也是他的,跟她沒什麽關系,所以她必須還是要按之前的約定每個月付給沈慈八百塊錢……
沈慈拗不過周茵,所以她和周家堂姐弟倆的生活仍在繼續。
只是偶爾會想起這對堂姐弟的寬容豁達,和自己家人的極品,總覺得反差太大。
轉眼就到了年關。
今年過年她會回鎮上父母家去過年;周皓川則會去周茵家過年。
雖說如此,但沈慈還是把整棟別墅的裏裏外外都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其中周皓川是主力;見周皓川接過了打掃別墅的重活,她便又去買了很多閃條啊,對聯啊,挂飾什麽的回來,開始打扮起別墅來。
到了除夕這天下午,周皓川去小區外頭幫她叫了輛出租車進來,然後幫着她把堆成小山的年貨全部裝上車,最後很隐誨地問了一句,“……呆會兒你搬得動麽?要不要我送你去?”
沈慈假裝沒聽懂,笑道,“沒事兒,我跟沈志說好了,他在路口等我的。”
周皓川有點兒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麽。
直到沈慈坐的出租車駛出了小區,他才慢悠悠地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裏買了些年貨,去堂姐周茵家吃年夜飯去了。
話說沈慈坐着出租車回到小鎮的時候,沈志已經依約在小區門口那兒等着了。
看到堆滿了車尾箱的各種年貨,連出租車的後排座那兒也全部都是,沈志終于露出了笑容,“姐!你買了這麽多東西!”
沈慈一看他那副胡子邋遢吊兒郎當的流氓樣兒,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但想了想,這大過年的還是別說他了。
等沈志把出租車上的年貨全部都搬了下來,沈慈先是付了車錢打發走車子,然後從包包裏拿出一個大紅包遞給弟弟,“給,拿着!呆會兒當着媽的面,我就不給了哈!”
沈志笑嘻嘻地接過紅包往懷裏一揣,“謝謝姐!”
跟着,沈慈就站在路邊守着這堆東西,沈志則開始一趟一趟地往家裏搬年貨。
沈慈買的都是些實用的年貨:十公斤裝的大米就買了好幾袋,還有好幾桶食用油,還有些山貨如菌幹筍幹之類的;外加各類糖果花生瓜子,還有幾瓶好酒幾條好煙什麽的。
沈志來回搬了好幾趟終于搬得差不多了,姐弟倆才一道回了家。
沈父已有近兩個月不曾見到女兒,此時喜笑顏開,“阿慈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哎,快把大衣脫了,屋裏熱,別捂出病來……”
沈慈也微笑着說道,“爸爸,祝你新年快樂!”
“快樂快樂!只要你肯常常回來看看我和你媽,我就快樂得不得了啦!”沈父笑道。
沈慈脫了大衣,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沈母打了聲招呼,“媽,我回來了。”
沈母充耳不聞。
沈慈也不在意,去廚房轉了一圈。
年夜飯應該是沈父張羅的,鍋裏焖着黃酒筍幹雞,旁邊還放着條生魚,一些青菜什麽的,顯得有些淩亂。
沈慈卷起袖子開始忙碌了起來。
下午五時半,豐富的年夜飯終于做好了。
按照習俗,吃飯之前要先放一挂鞭炮;于是沈家父子跑到樓下放鞭炮去了……
放完鞭炮以後,一家四口就圍着飯桌吃起了年夜飯。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沈慈從自己的包包裏拿出各種禮物。
“媽,這是我給你買的金耳環,您看看喜歡不?”
“爸,這是我給你買的過濾煙鬥,平時要少抽煙!”
“沈志,這個給你,羊毛衫!”
沈母驚喜地看着手裏那對雖然不是很大件,但樣式別致新穎又金光燦燦的金耳環,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然後沈慈又摸了兩個厚厚的紅包出來遞給父母,“爸,媽,祝你們新年快樂,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沈父更是高興,趕緊拿起酒杯說道,“好好!來來來……咱們幾個都碰一杯吧!”
沈母白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卻怎麽也收不住,“拉倒吧!你少喝點!”
“好好!這是最後一杯!來來……”沈父招呼兒女道,“你倆喝飲料……阿志啊,給你媽斟上一杯酒,我跟你媽也喝一杯!”
沈志依言給沈母倒了一杯白酒。
見女兒帶回那麽多的年貨,自己又收到一對金耳環,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厚厚的大紅包,沈母今天總算露出了意氣風發的表情,“好!那咱們就來幹一杯!”
家中難得有這樣的祥和氣氛,沈慈也笑着舉起裝滿果汁的杯子,跟父母兄弟各碰了一杯。
吃完飯,沈母終于釋放出對女兒的和善,“你放着別動,過來看電視……今兒你做了飯,就該你爸爸洗碗!老沈,快去把碗筷收了……”
沈慈有些心疼父親的關節炎。
她有意想幫着去洗碗,卻看到父親在不停地跟自己使着眼色——那意思是在這大年三十兒的還是聽聽你媽的,免得她不快活了又給我們找罪受……
沈慈只得坐在客廳裏陪着沈母看電視。
這時,手機叮咚響了起來。
拿過手機一看,短消息是周皓川發過來的,“幾時回?外面下雪了。”
她微微笑了起來,快速地回複了他,“新年快樂!我會早點回去的。”
半晌,他又回了條短信過來,“新年快樂!”
沈父洗碗以後,沈慈又陪着父母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就提出要回去了。
沈父本來有些不舍,但看到外頭下了雪,就沒說啥;自顧自地穿起了外套,說要送沈慈去打車。
沈慈拗不過他,于是父女倆就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下了樓走到小區門口,沈慈從包包裏抽出五百塊錢塞給父親,“爸,這些錢你收着……”
“哎!你這孩子,剛才不是已經給了一個紅包了,怎麽又給!”沈父自然是不要,“你也不寬裕,留着自己花吧!”
“剛才那個紅包啊,我媽肯定會沒收的!”沈慈說道,“這點錢你留着,想吃點什麽買點什麽也不必看我媽的臉色……”
沈父有點兒讪讪的。
“你媽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沈父說,“她也是這為了這個家……”
那是生養自己二十幾年的母親,沈慈哪能不了解!不過她也沒反駁父親的話,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周皓川又發了條短信過來,“出門了嗎?外頭很冷,記得圍圍巾。”
這時,正好有輛出租車遠遠地開了過來,沈父一個箭步沖上去就把車給攔住了。
沈慈上了車,對父親說,“爸,外頭太冷了,你趕緊回去!”
“哎!哎……”沈父說道,“阿慈啊,有空常回家裏來看看……”
沈慈笑着點點頭。
車子開動了。
她坐在車後座裏看着剛才周皓川發過來的短消息。
依着他的性子,要是自己不告訴他幾點回去,恐怕他就會一直在小區門口等……于是,她紅着臉給他發了條短信,把出租車的車牌號和自己即将到達的時間告訴了他。
果然,車子剛剛駛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她就看到穿着風衣撐着把黑色雨傘的周皓川迎了過來。
她剛一下車,他就用傘遮住了她的頭頂。
“冷不冷?”他低聲問道。
看着他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她笑着搖了搖頭。
除夕的晚上,說冷清也确實挺冷清的,因為路上的行人和來往車輛都挺少的;但說熱鬧呢也挺熱鬧,因為不少人家都在自家的陽臺布置着亮亮閃閃的燈串兒,還有些人在自家的陽臺上放着煙花。
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小區裏邊兒走。
沈慈不住地打量着小區裏漂亮的燈展,偶爾擡頭望望人家放的煙花。
只是在不經意的回眸處,卻發現他緊盯着自己的目光,熱烈而又充滿傾慕之意,竟然完全不輸于綻放在天際的那些絢麗煙花!
她漲紅了臉,低着頭加快了步子。
周皓川則緊緊地伴在她身旁,始終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