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7爺爺
邵老爺子叫做邵書舫,是邵家公司的法人代表。
邵書舫一生叱咤風雲,商場上無往不勝,是整個金鼎市活着的頭號傳奇。但他一生也有一大恨,就是最疼愛的大兒子邵淩雲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1985年的一天,因為一場疾病邵淩雲走了。
當時,邵淩雲已經25歲了,剛剛有了個女兒,邵家生意也步入了正軌,正是邵家蒸蒸日上的時候,卻不料禍從天降,邵淩雲得了白血病。
當時國內外的醫療條件都不發達,白血病幾乎就是不治之症。
大兒子的病,幾乎壓垮了邵書舫。
盡管他有三個兒子,但只有大兒子淩雲最得他的歡心。邵淩雲真的是從裏到外都融合了邵家人的優點:英俊,爽朗,謹慎,認真,聰穎,長袖善舞。
他就是邵家的驕傲,卻凋零的如此之早。
兒子臨終前,一家人都痛哭流涕,只有邵書舫已經哭幹了眼淚,什麽都哭不出來了。他為了大兒子這一脈以後有個繼承人,就做了一個決定:讓醫院保存邵淩雲的冷凍精子。
後來邵淩雲去世,他的遺孀張玉蘭就走上了人工授精的道路。
張玉蘭也想給邵淩雲生個兒子,但她的目的和老爺子不一樣。
老爺子是不想大兒子斷後,而張玉蘭是眼饞兩個妯娌都生了兒子,她再不生個兒子的話,将來分家産的時候,就沒有自己這個長房長媳的份了。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一心一意做人工受.精,就是為了生兒子,分家産的。
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經歷了五年的授.精失敗,張玉蘭終于懷孕成功,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就是1990年2月12日中午時分出生的陳淮南。
只可惜,這個孩子由于不是走正常的程序懷上的,天生就有心髒病方面的問題。當時的醫療條件不發達,産檢和孕檢的手段落後,并沒有查出孩子的先天性問題。直到産後五個小時,護士覺得小孩的臉色很不正常,才喊來了醫生。一聽之下,醫生就發現了孩子的心室裏面是一片雜音。
由于孕婦沒有了丈夫,醫生第一個把消息告知了病房外陪同的——孩子的舅舅,也就是張玉蘭的哥哥張錦龍——
“孩子的心髒不健全……”
“剛才做了個b超,是先天畸形,很有可能活不到十歲。”
“目前的醫療條件,根本無法進行手術。”
張錦龍也是懵逼。他姐姐一心一意想靠這個孩子在邵家翻身,如今卻被告知:孩子很可能活不過十歲!
這是什麽道理?
難道他們五年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張錦龍左思右想,覺得這殘缺的孩子不能留下,實在太耽誤他們張家發達了,于是他說服了妹妹,用一個健康的孩子來換自家的殘缺兒。
這個健康的孩子就是以後的邵瑀成。
由于兩個孩子都是早産兒,皮膚褶皺,外表看不出什麽區別,所以邵家人全程都被蒙在鼓裏。
大兒子有後了,最高興的自然是邵書舫,小孩出生後不久,邵書舫當即把兩套房子送給了長房長孫。
可是——
誰能意料的到,真的邵家孫子,早就被人給送走了呢?!
***
第三天早上,林玲和陳淮南來到了省城第一人民醫院前。
林玲知道,這一天的故事,将會影響三個家庭的走向。
但是她不得不來這一趟。
別的不說,陳淮南心髒病手術實在是拖延不起了。這個手術需要遠赴歐美花上幾百萬美元的高昂醫療費。目前整個金鼎市,能負擔得起這一筆醫療費的家庭寥寥無幾。不回到邵家認祖歸宗,陳淮南照樣無法活下去。
只是這樣一來,她就會得罪好多人:邵瑀成、張玉蘭、張錦龍、還有朱崇。
害怕嗎?
不,她一點都不害怕。
法醫碩士林玲的字典裏,就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麽寫!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就打消掉了所有的念頭,笑着對身邊的陳淮南道:“我們一起去看看邵老爺子吧。”
陳淮南亦是很溫柔地答應道:“好”。
很快到了住院部,林玲買了一袋子蘋果,來到了那個最角落的加護病房前。邵老爺子的病房規格果然很高,三個保镖護着,皆是全力戒備。
幸好門外沒什麽邵家人,林玲就自報家門,說是代表朱家來看看老爺子的。一個保镖進去通報了下,很快,他就出來說:老爺子讓他們兩進去談談。
進了病房,林玲看到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聽到腳步聲,老人轉了過來。
只聽到輕輕一聲“咦?”,邵老爺子的目光定格在了陳淮南的臉上。
林玲放下了手邊的蘋果:“邵爺爺,我是朱珠,我來看你了。”
邵老爺子不理會她。
“邵爺爺?”
還是不理會她。
林玲定睛一看,這老頭看陳淮南都看傻了,不過這也難怪,死去了三十多年的兒子忽然出現在眼前,也難怪老頭兒這般魂不守舍的。
“邵爺爺,邵爺爺?”
林玲再叫了兩遍,邵書舫才回過神來,卻是搖着輪椅來到了陳淮南前面,語氣格外慈祥地問道:“孩子,你是誰?”
那種表情,那種慈愛,是怎麽壓抑也壓抑不住的。
“邵爺爺,他是我的朋友陳淮南,今天專程陪我過來看您的。”
邵書舫這才注意到了她,卻是嘆了口氣:“朱家丫頭,爺爺也不為難你,但是這一樁婚事以後就別提了。你父親欠下的賭債,不該讓我們邵家當冤大頭。”
林玲臉上一紅,知道朱家這點小心思瞞不過老爺子,于是道:“這點我明白,我也沒有奢求能夠嫁給邵瑀成。”
“嗯,說吧,找我有什麽事?”邵書舫已經戴上了老花鏡,還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陳淮南看,然而看來看去,越看越覺得他簡直和淩雲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玲戰戰兢兢道:“邵爺爺,我是想……請你勸說我父親,把我放出朱家。”
邵老爺子冷冷道:“那你先跟我說說,你當初是真的願意嫁給我孫子,還是你父親逼你嫁的?!”
“……是他逼我的。”
“目的呢?”
這是考驗她的誠信呢!
林玲也就實話實說:“我父親在外面欠了賭債,現在無力償還。所以他想到了個法子,就……就……”
邵書舫冷冰冰道:“難怪你朱家前段時間一直在打聽我家的底細。我猜,你父親的本意是把你送進來,然後敲竹杠?”
“我父親是這麽想的,但我不是我的父親,我……我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
邵書舫這才意識到了什麽,卻是問了小夥子:“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的男朋友。”
陳淮南的臉皮有些燙,他始終有些自卑感,覺得自己配不上大小姐朱珠。然而為了朱珠,他就是硬着頭皮也要來這一趟,說服邵爺爺幫朱珠離開朱家。
但是邵書舫答非所問:“小夥子,你是怎麽和她認識的?認識了多久?”
陳淮南愣了愣,就徑直把兩人的認識過程說了一遍。當他提到自己的母親精神錯亂,滿大街找兒子的時候,邵書舫的身體明顯一僵,然後直勾勾看着他——
“你,你是幾幾年幾月幾號出生的?”
“1990年2月12日。”
“啪嗒——!”一聲。茶杯掉落在地上。碎了。茶梗茶葉鋪了一地。老人顫抖的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邵爺爺,你怎麽了?!”
“老先生,您沒事吧?!”
陳淮南以為他犯病了,正要喊醫生,卻聽這老人沉着聲音道:“小夥子,你出去一下,也不要走遠,我跟朱珠說兩句話,待會兒喊你進來。”
陳淮南看了她一眼,林玲回複一個“安心”的眼神,他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說。”陳淮南前腳剛走,後腳邵書舫就恢複了冷靜,一字一句厲聲呵斥道:“你們朱家在搞什麽花樣?!”
“花樣?!爺爺您在說什麽?”
“別跟我裝蒜,這小夥子和你認識不到兩個月,就成了你的男朋友了,還長得和我死去的大兒子一模一樣,你敢說,這不是你和你那個笨蛋父親的陰謀?!”
“一模一樣?!爺爺你剛才說,他長得和誰一模一樣?!”
林玲繼續裝蒜。真別說,老爺爺的氣場真夠強大的。每句話都含威不怒。要不是她心理素質也很強悍,敢于用無辜的目光地盯着他看,這攤子遲早要露餡。
邵書舫還在拷問她:“別裝了,你弄這個人來擺在我面前,到底想做什麽?!”
“我,我不是擺在您面前,我只是想逃離朱家,請您成全我們兩……”
“逃離朱家?你逃離自己家做什麽?!”
“我,我爸爸他……他眼看我嫁不進邵家了,就找了個外國富翁約翰,要我做他的中國老婆。也、也就是小三情人。我不想被賣去當小三,我,我的确很喜歡陳淮南,他是唯一尊重我的人,唯一把我當做一個人看待的人,我就求他幫忙,我想和他一起走!”
說着說着,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似乎觸動了什麽難言的心事。
但是老爺子依舊疑惑:“可他只是個普通人吧?你再怎麽說也是個大家閨秀,你願意跟着一個沒錢沒勢的對象?!”
“爺爺,您知道我在朱家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我的父親根本不把我當做一個人看待!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把我當做人看待點人,我為什麽不可以和他一起走呢?!再說了,沒錢沒勢又怎麽樣?我父親倒是有錢有勢,您看看,他又對我做了些什麽!”
繞是人精如邵書舫,這會兒也有些信了她的話。又問道:“你剛才說,你父親給你找了個外國富翁約翰?那個約翰叫什麽?”
“叫約翰.坎特納。”
邵書舫認識這人,美國珠寶大亨,和朱氏珠寶集團聯系頗多,有幾十樁桃.色緋聞,而且最近正好在金鼎市訪問。
朱崇會把女兒賣給這樣的人,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
邵書舫想了想,又問道:“這麽說,你事先真的不知道,那個陳淮南和我的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
“和您的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林玲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會吧,難道是……可這不可能呀!”
“把他喊進來,我要問他幾個問題。”
邵書舫咳嗽了一聲,卻是撐起了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