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19親子【一更】...
等消息的幾天裏,林玲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聯系歐美最頂級的幾家心髒病醫院,參謀一下陳淮南的手術方案。
克利夫蘭、哈佛、牛津、英國皇家醫學院這四家機構是目前公認的全世界最好的心髒病手術醫院。林玲将陳淮南的心髒影像發送了過去。
等了三四天,只有克利夫蘭醫學中心發來了回函:可以采取低溫體外循環模式進行手術。
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
當然,代價也很昂貴:三百萬美元。
看着這個數字,陳淮南笑道:“我治療了這麽多年,從未有一個醫生建議我去歐美做這種手術。看樣子他們也知道:我這樣的家庭根本負擔不了昂貴的費用,說出來也是白說,還不如讓我自生自滅。”
“這不是自生自滅,是給你一點治愈的幻想,再用現實抹煞去,告訴你:治不起病只能等死,豈不是更殘酷嗎?”
林玲自己就是個法醫,她明白,醫院不光要救人,更要救心。
“你說得對,是我太計較了。”
陳淮南望着窗外的月色,他從未對富貴的生活有什麽概念。但現在住在這棟四層樓的別墅裏,方才知道:有錢人,連卧室都靠月亮近一些——“朱珠,你說,邵家會願意出錢資助我去做手術嗎?”
“一定會的。你自己也感覺到了不是嗎?邵老爺子對你很慈祥。”
“但我和邵家畢竟沒什麽交情。”
“可邵老爺子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去死的,不是嗎?”
陳淮南收起了目光,聲音也低沉下來:“要是我不能治愈,以後,還請你多多照顧我母親。”
“嗯,你放心吧。”
她不敢大言不慚說什麽你一定會康複,但是至少要讓他沒有什麽後顧之慮。
目前,她只能寄希望于邵老爺子稍微給力一點,早點讓陳淮南認祖歸宗了。這樣,才能讓陳淮南得到足夠的錢去做手術,去争取那一線活下來的希望。
而這希望無論多麽微弱,她都要守得住。
***
兩天後,邵書舫的弟弟邵書舷、邵書舸相繼回到了國內。
邵氏三兄弟分別經營地産、外貿和保險業。每個人都是業界大佬。上一次三巨頭彙合,還是邵家老太太去世的時候。現在邵家表面上無事發生,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邵家出事了。
還是出大事了。
這天一大早,邵書舫的保镖走進了別墅,說是邵老爺子想見一見胡蘭芝,請她去醫院一趟。
陳淮南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去,也要跟着,于是林玲也就跟着去了。
三人一起來到了醫院,但邵老爺子只見胡蘭芝一個人。
胡蘭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林玲就糊弄過去:“胡阿姨,裏面的這位邵家爺爺的勢力很大,可以幫你找兒子的。你務必要跟他實話實說。”
胡蘭芝點了點頭,為了找到親生兒子,她也是拼了。別說是求人了,哪怕是給人跪下來也無所謂。
胡蘭芝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時分。
胡蘭芝有些失望,邵老先生問了很多問題,比如什麽家庭條件怎麽樣,怎麽給陳淮南治療的,但是唯獨對她找兒子的事情不怎麽關心。
“你說,邵老爺子真的會幫我找兒子嗎?”胡蘭芝問她。
林玲也只好寬慰道:“邵老爺子是什麽人物?肯定會說到做到。”
“對了,小淮他人呢?”
“剛才保镖把他叫進去了,邵老爺子想單獨跟他談一談。我們先下去等他吧。”
說着,林玲就扶着胡蘭芝一起上了電梯——她不太想讓胡蘭芝和邵家人靠的太近。畢竟在書中的後期,這位可是張玉蘭和邵瑀成的報複對象。
這裏是十樓,下到八樓的時候,電梯門開了。
先走進來兩個黑衣的男人,看樣子像是有錢人家的保镖,最後進來的是一個穿着皮草的女人。林玲只是多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心就猛然往下一沉。
是張玉蘭。
真是冤家路窄啊。
雖然隔着一睹陌生的人牆,但透過電梯玻璃門的反光,林玲可以看到,張蘭芝的臉色瞬間煞白。
胡蘭芝根本不知道,身後的某個女人冷冰冰地盯住了她。
電梯到了五樓,張玉蘭假裝什麽也沒看見,就走了出去,林玲亦沒有打招呼。只是擦肩而過的時候,張玉蘭忽然身體一傾,狠狠撞了她一下。
林玲扶住了牆壁,好不容易站穩了,裝作什麽情況也沒有。
今天這一遭,就等于是雙方撕破臉皮了,她站在了胡蘭芝這一方,幫助了陳淮南認祖歸宗,肯定要遭到張玉蘭的記恨的,打招呼客套話什麽的,也未免太虛僞了。
林玲不想再虛僞下去了,遂扶着胡蘭芝走出了電梯。
門口正好有各個科室的導航圖,林玲看了看,八樓有血液科,五樓是化驗處。
***
“爸。”
張玉蘭走進了病房,手臂上還摁着棉花團。
她剛剛去做了抽血,目的就是為了和眼前這個年輕人做親子鑒定。
床頭的櫃子上,有一束康乃馨,鮮豔的明黃花朵給白色背景的病房點綴了一抹溫馨的暖色。
張玉蘭就靠着這康乃馨,坐下,頭連擡也不敢擡。
而陳淮南緊緊盯着她看,一種莫名複雜的情緒,充斥了他的整個胸膛。
按道理說,他們本該是一對母子,可是因為張玉蘭的貪婪,導致了他和邵瑀成兩個人二十四年的悲劇。
邵書舫咳嗽一聲,他的口氣寒冷:“玉蘭,不擡起頭來,看看這個人嗎?”
“爸……”
張玉蘭還是不敢擡頭,好像頭頂上壓着千鈞擔子。
但邵書舫仿佛不認識她這個人似的,淡淡道:“玉蘭,你先好好看看這個人,再想想看——要不要喊我這一聲爸!”
張玉蘭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冰點。
她青年守寡,為了給淩雲留下一個兒子,就做了五年的試管。每一次試管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吃藥,挂水,打針,做造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懷上了,又因為受.精卵太弱,中途胎兒的胎心停跳,于是相繼流産了兩次。
這兩次流産,徹底摧毀了她的意志。
到了第五次試管,她終于孕育了一個足月的孩子。
然而天不遂人願,生下來的這個孩子還是個殘缺的廢物!
這是老天爺要懲罰她嗎?!
拼了五年,搏了五年,就給她這麽一個沒有用的兒子?!
她聽信了哥哥的話,以為那孩子活不到十歲。她也不甘心吶,憑什麽兩個妯娌的兒子都健健康康的,唯獨她的兒子,一出生就幾乎被宣判了死刑?!
她想要個健康的兒子,想要的幾乎都想瘋了!
兒子幾乎是等于邵家的地位、財産和歸屬權!
加上哥哥那麽一指點,她就答應拿這個殘疾的廢物去換個健康的小寶貝。
然而現在……
張玉蘭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擡起了頭,仔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從鼻子,眼睛,嘴巴,直到額頭上……一顆小小的痣。
像,真的是太像了。
連這一顆痣的位置,都和他父親邵淩雲的一模一樣。
難怪老爺子一眼就認定:這才該是淩雲的兒子!
陳淮南就是邵淩雲活過的證據。面對如此活生生的證據,張玉蘭慌亂無措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或許說什麽也解釋不了了。她只能嚅嗫着一句:“他,長得很像淩雲。”
邵書舫冷笑道:“那你說說看,他到底是不是淩雲的兒子?!”
張玉蘭惶恐的很,趕緊道:“……爸……我剛抽了血,這,這要看親子鑒定的結果。”
這一句話出來,陳淮南和邵書舫的臉色同時都變了。
——這就是張玉蘭承認了當初換兒子的事情了,居然欺騙了邵家這麽多年!
“你——你——你這個混賬!”邵書舫氣的一口氣都呼不過來了,陳淮南趕緊過來,拍了拍爺爺的背部,邵書舫這才好過一點兒,繼而抓住了孫子的胳膊,仔細打量了他的臉,頓時眼珠裏就流淌下了兩行老淚——
“家門不幸啊!”邵書舫痛苦地搖了搖頭:“張玉蘭,你讓我這把老骨頭怎麽到九泉之下去面對淩雲?!”
“爸!”張玉蘭也哭哭啼啼道:“我,我也沒辦法……”
“沒辦法?!你讓淩雲的親生兒子流落在外這麽多年,你這叫做沒辦法?!”
“爸,不是這樣的。”張玉蘭也哭着說道:“我,我做了五年的人工,流産了兩次,好不容易才懷上一個孩子,這,這要是孩子再沒了的話,又要繼續做人工。可人工太苦了,流産……看着孩子生生從體內拿掉,也太痛苦了!”
“住嘴!”
邵書舫随手順起床頭的玻璃杯砸了過去,但他的力氣太小,杯子只越過了床頭,就墜落在地。
但是張玉蘭仍舊不甘心——
“爸,我也是個女人啊,二嫂子和三嫂子都有活潑健康的兒子,憑什麽我就沒有?!我好不容易……懷上了,又流了,懷上了,又流了……我也絕望啊!我怕下一次做人工還會流掉,我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流産了!”
“所以,你就讓小淮他去到那種肮髒的地方,讓他活生生等死?!”
“爸,我……我……”
邵書舫一言定論:“張玉蘭,你什麽都別說了,從今往後,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張家的人,你也滾出邵家!”
張玉蘭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這就沒了嗎?!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有邵家大奶奶的尊貴身份?!她就要滾回鄉下,遭到周圍鄰居的嘲笑了嗎?!
不,她是邵家大奶奶!
她這才想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于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陳淮南。
陳淮南終究是于心不忍。
他不原諒張玉蘭抛棄親生兒子,可是能夠理解她不想再做人工授.精的心情。畢竟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五年的時光什麽都不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為亡夫的血脈做人工,流産,再人工,真的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爺爺,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
陳淮南出口為張玉蘭求情了,張玉蘭頓時感激地點了點頭。
——這一句“爺爺”,讓邵書舫的怒火頓時消了不少,他拉着孫子的手,道:“爺爺從前不知道你在哪兒,讓你吃了不少的苦,從今往後,爺爺再也不會讓你吃那麽多苦了……”
陳淮南也熱淚盈眶。
他以為自己只有一個母親了,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家庭那麽大。
邵書舫再看了張玉蘭一眼,冷哼一聲:“你的事,我改日再算賬!”
聽了這句話,張玉蘭如蒙大赦。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就好像躲避兩尊瘟神。
其實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對這個新出現的兒子陳淮南有什麽感情。畢竟那個孩子只是遙遠的記憶裏,一個她認為早就死去的人。她心裏面的兒子是邵瑀成,她只牽挂着邵瑀成接下來怎麽辦,沒有陳淮南的一絲絲份兒。
畢竟這二十四年來,喊她做媽媽的是邵瑀成,她精心呵護的是邵瑀成,牽腸挂肚的也是邵瑀成,每時每刻,每日每夜,哪裏有那個叫陳淮南的份兒?!
但是拿起手機,張玉蘭又忍不住落淚了。
她的小瑀是個驕傲的孩子,怎麽能夠承受得住這麽冷酷的真相?!
“媽?”
手機裏傳來邵瑀成滿不在乎的聲音。
他根本不知道家裏發生的這些事,還在挑選什麽豪車比較能泡妞。
“小瑀,媽媽跟你說件事……”張玉蘭哽咽了,電話那頭的邵瑀成問道:“什麽事?”
張玉蘭躊躇了會兒,還是道:“沒,沒事,你今晚不是要去參加孫家的舞會嗎?好好玩。”
邵瑀成還在滿心歡喜地想着晚上的舞會。
絲毫不知道,這将會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紙醉金迷的舞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