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7醫患...
審訊結束了,林玲就被送到了隔壁的拘留室,暫時作為嫌疑人看押起來。
警方得到了她的口供,就把重點轉移到了胡連娣和她老公身上,沒什麽人管她。
到了中午,林玲餓的那是前胸貼着後背,這年代的警察局條件真的很簡陋,也沒有人過來送個盒飯什麽的。
“唉。”
她不禁嘆了口氣:小景寧的缺點就是無依無靠,犯了事兒,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要不是這樣的話,她也不必申請什麽法醫助手。
“唉什麽?”忽然有人推門而進。聞到飯菜的香味,她立即來了精神。驀然回首,她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順着皮鞋往上看去,長長的白大褂,白皙修長的五指……以及,絕對不會看錯的俊顏。
就是和這個人朝夕相處八年了,此時見到他,心神都晃了一下。
林玲又趴了下來,公安民警把她給忘了,倒是助手自個來了。
“吃飯了。”
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師兄,梁若榆說話的聲音比較潤朗,偏偏該低沉的時候又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壓力,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我不餓,不想吃。”
她硬撐着,其實還是很餓的。
梁若榆嘆了一口氣,單手把她拉了起來,又把筷子塞到了她的手上,林玲才不情不願地開夥了。
她吃了一塊紅燒肉,肚子裏稍稍暖和了些,就道:“師兄,我沒想到局裏是派你來當我的助手。”
梁若榆斜睨了她一眼:“吃飯期間別講話。”
林玲立即吃完了飯,梁若榆這才道:“局裏說,你這裏有一樁冤案,需要用的上法醫這個專業。”
“嗯,其實說起來應該是3樁冤案,我需要借助法醫的力量。”
——第一樁是劉翠華的案子,這個在故事開頭就已經發生了,劉翠華的結局她改變不了。
——第二樁是胡連寶被毒殺的案子,這個她打翻了水壺,已經避免了。
——而第三樁,就是假胡連娣誣陷她才是殺人兇手的案子。
這個年代的法醫技術太落後了,她怕造成冤假錯案,才會防範于未然的。哪裏知道就這麽一樁小小的任務,法醫部門那邊居然派出了主任和她合作。
陣容這麽豪華的麽?
她有點承受不起:“師兄,我想不明白,按照你的等級,應該不至于幹這種活吧?”
梁若榆收拾起了碗筷:“不至于是不至于,我想來是我想來。”
“為什麽?”
“活動活動筋骨。”
……這什麽理由?林玲搞不明白。
不過呢,既來之則安之,她也趁機把話說開了:“我在畢業晚會上不是故意那樣對你的,其實我們之間也沒什麽矛盾,就是有一些誤會。”
梁若榆知道她還心存芥蒂,其實他這一次過來,也有問她這件事的目的在。
當時,系統屏幕上顯示她的申請書的時候,五年前那不和諧的一幕就浮現在了眼前——在那之前,他們是實驗室的黃金搭檔,導師最得意的門生。
說關系麽,絕對談不上男女之情,倒也互相欽佩對方的基礎專業紮實。
在那之後,他們就是一對從不見面的陌路人。
梁若榆至今都認為,當晚是大家給他們兩個拉郎配,林玲又對他沒那種意思,所以才那麽火大的。
現在她道歉了,還是這般愧疚地道歉,她真的是知道做錯了,梁若榆就不想再和她計較什麽。由⑤徜⑦徉②在⑦書①海⑧裏①整②理③
——再說了,感情的事情本來就講究個心甘情願。林玲不喜歡他,甚至抵觸彼此的感情問題,他也是那一晚以後才知道的。
他沒那麽小氣。
她可以不喜歡,也可以陌路化。反正他不強求,這種事也強求不來的。
就道:“那件事你不用介意,我早忘了。”
“嗯?我……你真的不介意嗎?”
——她說的是導師的鍋誤扣在了他的身上。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都這麽些年了。”
——他說的是大家拉郎配得罪了她。
“那就過去吧。”談錯頻道的林玲放下了筷子:“對了,屍體解剖過了嗎?”
“沒有,胡連寶和胡連娣都不願意簽署同意書,說這是讓他們的母親遭罪受。”
林玲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這些人無非就是阻撓警察辦案,只不過衆目睽睽之下,劉翠華的脖子上的勒痕又做不得假的,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垂死掙紮?”
說這話的時候,她骨子裏那種自信與驕傲的風采就綻放了出來。
梁若榆看她這麽篤定的語氣,也是莞爾,林玲向來很聰明,這個他知道,實際上這丫頭就是聰明過了頭,才會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
還是他們的導師評價比較中肯:她在智商方面異軍突破,那麽就會在感情方面興致缺缺。
這話一語中的。
梁若榆想了想,道:“下面還需要我幫你忙嗎?”
林玲搖了搖頭:
“不用,等警察的審訊結果出來了,我會引導他們主持正義的,你呢,這段時間就好好逛逛街就行了。後面那些案子,我來解決就可以了。”
“什麽案子?”
“拐賣婦女兒童案。”
——對了,這個假的胡連娣背後,是一個拐賣婦女的案子。真正的胡連娣就是被“拐賣”的那一個。
因此,她的目标不僅是要翻案,更是要打掉這個拐賣人口團夥。
***
但是到了晚上,情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林玲覺得案子到了這個地步,她都告訴了警察關鍵之處了,警察們總該能夠抓住假胡連娣的狐貍尾巴了吧。
但是她錯誤地低估了對手的狡猾,也錯誤地低估了這個年代警察們的集體智商和——職業操守。
這假的胡連娣還挺有腦子的。
原來從宋老四勒死老太太伊始,假胡連娣就布置下了栽贓嫁禍的手段。
胡連娣不僅在醫院那邊留了一手線索,還塞了幾張毛爺爺給看守她的小民警們。這般雙管齊下,導致這樁案子又出現了另一個轉機。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劉翠華出殡的第二天晚上,辦案的警察去了醫院提取證據。劉翠華的床鋪已經收拾妥了,護士們也不曉得內情,醫生更是一口咬定劉翠華就是心肌梗塞死亡的,案子根本沒有什麽進展。
這時候,有個拿拖把的清潔工過來了,她說自己和劉翠華認識:還說,劉翠華死亡的前一天晚上10點左右,她看到了小景寧進入了病房。
該清潔工還信誓旦旦地說,胡連娣和胡連寶七點以後就離開了醫院,只有景寧一個人陪同着老太太。
于是警方又把她列為了懷疑對象。
雖然景寧就是報案人——但要知道,兇手報案也不是不可能的。
遠的不說,近的,最近內蒙古赤峰市有一樁案子,一個女人被勒死在廁所裏。後來警察抓到了兇手,正是當時報案的小年輕人。這叫做“賊喊捉賊”。
于是警察回到所裏,給劉景寧上了手铐,還收押在了倉裏——現在,她又變成了嫌疑人了,待遇也是罪犯的待遇。
這所謂的倉,就是犯人睡覺的地方,一共兩張大通鋪。沒有被子、沒有枕頭,只有身子底下硬邦邦的一整塊木板,擱在一個看起來不是很熱的炕上。
更絕的是,倉裏的廁所就是一個痰盂,完全開放式的,你要如廁別人都一覽無餘……
靠,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睡這種地方?!
林玲真是囧了,拜托警察大大們,你們用腦子想想應該進倉的也是胡連娣,而不是她啊!
果然是牛.鬼神蛇橫行的九十年代,這讓她往哪裏說理去?!
沒辦法,她該做的都做了,就盼望師兄那頭給力一點吧!
***
到了第二天早上,胡連寶那邊終于松了口,願意簽署解剖同意書了。
——解剖屍體,才能進一步摸清楚劉翠華死亡前後發生了什麽。
到了下半夜,她就見到了梁若榆。
彼時,梁若榆手中拿着一份報告書,手套都沒脫,就來到了她的監牢裏。
林玲知道他這種人,屍檢起來一夜便夠,但是她已經蹲的沒什麽力氣了,于是垂頭喪氣地問道:“怎麽樣了?”
在真正工作的時候,梁若榆他是個極其耐心且嚴肅的法醫——
“被害人死亡前一晚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
林玲明白了——難怪劉翠華的屍體上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原來是事先就被人給迷暈了!
“安眠藥是放在什麽地方的?”
“警察昨晚把劉家的水杯都找了過來,我做了一下化驗,醫院的水杯上沒有安眠藥的殘留,但是劉翠華生前吃飯的飯碗裏檢查出了殘留。”
林玲立即參考了劉景寧的回憶——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上,她舀了一碗粥,捧着去給奶奶。這個年代,物資匮乏,一點兒米就能熬成一大鍋粥。喂給奶奶喝完粥以後,剩下來的粥景寧舍不得倒掉,所以自己也吃了點。
當天晚上,劉翠華吃了一大碗粥,劉景寧只喝了幾小口。
劉翠華被人勒死在了被子裏,而劉景寧一個囫囵覺睡下去,無知無覺了整整一夜。連奶奶死了都不知道。
好毒的人吶!
一箭雙雕,這是要景寧和劉翠華一起完蛋!
“師兄,當天晚上是我……不,是景寧給劉翠華做飯的!”
梁若榆點了點頭,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報的案,這劉景寧就有天大的麻煩了。”
林玲也是後怕——好狠毒的心機啊!把藥下在了劉景寧端給奶奶的碗裏,然後同時迷暈了劉景寧和劉翠華。一個死去,一個背鍋。倘若有人發現劉翠華是死于非命的話,無論怎麽查,只有劉景寧符合條件!
幸好,她請來了一個助手——
“師兄,犯罪現場還有其他的證物嗎?”
“我檢查了煮飯的鍋上的指紋,很混亂,有劉景寧的、有胡連寶的、也有胡連娣和宋老四的。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的确是劉景寧最有那個機會下毒。不過你是個十七歲的學生,身上也沒有錢,實際情況是你最不可能買到安眠藥。”
“鎮上的藥店呢?”
“警察問過了,最近并沒有人去買安眠藥。”
“這麽說來,胡連娣和宋老四在老家就買好了安眠藥,他們要劉翠華的命,他們也許會……把安眠藥放在景寧的房間裏!”
這樣栽贓陷害就完美無缺了。
林玲想想也是後怕,她還是太小瞧了這兩個人。
在醫院埋伏的這一手誰遭得住啊!
梁若榆看她臉色蒼白,以為她害怕了,就道:“這句話你可以跟我說,但是警察都是講究證據的。目前來看,證據都對你很不利。”
“其實我還有一條證據。”林玲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現在的這個胡連娣是假冒的,和胡連寶以及劉翠華都沒有血緣關系。要不然這樣,你采集一下他們的血液标本,先做個血型分析……要是不同的話那就……”
梁若榆微微彎起嘴角:“胡連寶的血型是A、劉翠華是A、胡連娣是B。但問題是,胡家老爺子已經死了,不知道他們父親的血型,怎麽分析?”
“……”
也對。血型有四種:ABO和AB。
母親是A型血,父親不知道是什麽血型,那麽孩子可能是任何血型。
血型這一條路走不通了,她只好問道:“現在的醫學條件支持進行DNA譜系分析嗎?”
“支持,外國有這種技術。但是國內的法醫界還沒引進來。”
說了等于白說,林玲托起了小腦袋:“那你可不可以把胡連娣和胡連寶的血液标本送往國外進行檢測?”
“我試試看吧。”
這種事情比較費錢,也要靠關系。
而他,梁若榆,一個剛剛穿越過來的法醫,雖然已經成了書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其實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沒錯,他是個窮光蛋。
寫這本書的作者,忘記了親子鑒定師這個工種,也忘記了職業法醫的存在。
如今,梁若榆還是靠着時空管理局強塞進來的“法醫”身份,蹭在警察局蹭吃蹭喝的。連發.票都沒地方報銷。
這都是林玲小朋友給他找的麻煩所致……林玲小朋友自己還蹲在大牢裏十分可憐。或者說,她敢穿進來,就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
梁若榆倒是挺看好她這一點的,林玲的專業素質向來都是沒得挑的。
臨走前,梁若榆脫下了外套,遞給了她:“穿上這個。”
現在是東北的冬天,室內沒有暖氣,靠着一件棉襖,小姑娘是撐不到明天的。
“你不冷啊?”她沙啞了嗓子,接過了外套,沒有猶豫就套在了身上,頓時暖和了許多。
“不冷,待會兒我跟局長再借一件軍大衣就是了。”
“哦。”林玲穿上了衣服,擡頭想說謝謝,卻不經意間想到了一個問題:“師兄,你當初為什麽選擇做法醫?”
他們認識了八年,但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林玲才想起來,她居然給人家添了兩樁麻煩,還不甚了解人家。
梁若榆很快就告訴她:“因為我父母都是醫生。”
“那你也應該去當個醫生,怎麽成了法醫?”
“我爸不肯讓我做醫生,他說這幾年醫患關系緊張,醫生也有被病人給殺死的。”頓了頓,他繼續道:“但法醫就不一樣了,醫患關系比較穩定。”
林玲點頭,法醫這一行,确實是醫患關系比較穩定。
因為大多數病人都是屍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