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咔吱——

門被打開了。

樓青晏一動不動,像是沒有醒來。

他知道,自己被那把刀融合的時候,爆發出來的力量都被這鐵鏈陣束縛住了,如今強行掙紮只是徒勞。

與其如此,還不如裝作沒有意識。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現在的情況。

皮膚下是一層黑色的符文,詭異而奇特,隐約被皮肉蓋住,仿佛逐漸沉睡的毒蛇,不甘心地堕入冬眠,總是想要爆發出來,在沉睡前最後狠狠咬死周圍最後的生靈。

安臉上的符文已經隐下去了;雖然他的精神體已經歸位了,但脖子和手腕上仍有未完全消失的符文。

陸陸續續走進來很多人。

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人也進來了,不屑地哼了一聲:“身上的這東西,污穢之極。所謂巫相,通天地之能,擺弄權勢,好大的威風。現在還不只能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樓青晏眼睛被遮住,什麽都看不見。身邊腳步聲紛亂,是手下的人在他身邊走動的響聲。

樓青晏在黑暗中感到冰冷的鐵鏈繞過自己的脖頸。

鐵鏈被拉緊,兩邊的手下抽緊鐵鏈時,鐵鏈的環節之間的摩擦聲和指甲刮貝殼一樣刺耳。

“咳——”

脖頸處強大的壓力讓他不自在地咳出聲。血腥氣從舌底沖上天靈蓋,讓他天旋地轉。

人受疼的第一反應是蜷縮保護。但他的四肢都被鐵鏈絞住了,下意識一動,四肢像是被絞斷了般。痛感一剎那從神經刺入大腦,與本能的自衛起了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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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青晏頭腦嗡鳴,克制住自己,以免更大的苦痛。

那人看着他的反應,不禁地冷笑出聲。

在他眼中,樓青晏做出了一只昏迷的走獸的自然反應。看着往日不可一世的丞相在自己面前像一只野獸一樣,甚至連野獸的本能都無法滿足,他心中複仇的快意滿溢。

另一個男聲從走廊裏傳來:“呂進,注意分寸。皇上畢竟還沒下決心。”

呂進,一開始下令給樓青晏脖子繞上鐵鏈的男人,毫不在意地回答:“我知道,現在還不能弄死他。不過也快了,呵,這種人渣多留一日,我都覺得這個世界被玷污了。”

說罷,他打了個手勢。

兩邊的手下很熟練地松了松鐵鏈,讓樓青晏在被勒死前重獲空氣。

然而,他們并沒有完全放開鐵鏈。當樓青晏貪婪地大口呼吸時,綁在脖子上的鐵鏈阻礙脖子的起伏,拼命擴張的氣管和冰冷鐵鏈的束縛相對抗,每一口氣伴随而來的,是巨大的痛苦。

樓青晏心裏暗罵了句。

作孽的是原身,憑什麽他穿過來受這等苦。

第二個男聲聽上去很無奈:“唉,呂兄,我知道,你的義兄滿門忠義,被巫相害死還冠上了叛國的罪名。這件事情皇上心裏也有數,只是時候還沒到,皇上一定會還你們公道的。”

“但願吧,”呂進嘆了口氣,“但我最近聽到了風聲,皇上可能不想殺他。”

“為何?”

呂進咬住牙齒:“皇上還在念當年情誼。而且,我聽說……此子妖媚邪惑,知道皇上想要對他動手,因此故意引誘皇上,以期挑動皇上的龍陽之好。”

樓青晏:“……”

呂進的同僚連忙說:“你這話可不能亂說,皇上可不是昏庸之人。”

“這我自然知道,怎可質疑皇上的抉擇?只不過……”呂進嘆了口氣,“此子妖邪之甚,總能找到各種途徑脫身。李聞去找過皇上,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看,可見皇上仍然沒有下決心殺他。不論如何,至少現在他落到我們手裏,必不能讓他好受。”

說罷,周圍的聲音都沒有了。

眼睛被蒙住的樓青晏感到不好的氣息。

突然,他右邊的小腿被人狠狠踩住了。

呂進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在捉捕過程中少胳膊斷腿,這不都是正常情況嗎?”

呂進把真氣運到腳上,用力向下碾去。

樓青晏在心裏暗罵了一聲。

系統在他耳邊狂吼:【這就是激活任務,你必須保住右腿!】

樓青晏抓狂了:【我知道。可我能怎麽辦?】

他的四肢全被越掙紮越緊的鐵鏈捆着,脖子上的鐵鏈讓他呼吸困難。他不僅不能掙紮,甚至要主動控制自己不掙紮,不然這裏的鐵鏈就足以将他絞死。

“嗯?”呂進對他的身體強度有些驚訝,“這樣還沒事?”

樓青晏身上的黑紋還沒有完全褪去。小腿上的黑紋增加了身體強度,也給了他一段時間。

但這不能抵抗很久。

樓青晏的真氣被鐵鏈封鎖住了。而呂進是上三天強者,光憑□□想要抗住上三天強者的打擊,那是不可能的。

樓青晏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頭松動的聲音。

不行。

他想要強行調動真氣。然而鐵鏈封住了他的靜脈,真氣在他身體中流淌得斷斷續續的,就像他的呼吸,被強行扼住了。

“呃……”痛苦的低吼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呂進冷笑一聲,加大了真氣強度。

右腿已經沒有感覺了。

系統在他耳邊狂吼:【不完成激活任務就無法與面板連接,你會被抹殺的!】

樓青晏咬緊牙關,用盡全力,真氣在一瞬間沖破阻礙爆發開來。

呂進被他的真氣震退了三步,滿臉驚愕。

他竟然能沖破玄鐵大陣。

然而,真氣的爆發只有一瞬,下一秒,大陣的束縛變本加厲地扼住了樓青晏渾身的每條經脈。

他直接噴出了一口血,眼前一黑。

渾身的鐵鏈因為他的動作進一步收緊,掐得皮肉青紫。

呂進站穩之後,調整好身形:“呵,看你還能掙紮多久。”

一旁的同僚勸他:“算了吧……”

呂進推開同僚:“今日,必要此子付出代價!”

還要再來一次嗎?

樓青晏內心苦笑。

再來一次,恐怕不止這條腿,整個人都會廢了的。

突然,門外嘈雜。

呂進的語氣一下就變了:“皇上來了?”

接着,慌亂的腳步聲在他身周持續。所有人都出了牢室。

拉鐵鏈的士兵直接丢下鐵鏈就走了。樓青晏活過來了,大口呼吸,不由得咳出來,帶出幾點血星。

小臂粗的鐵鏈軟塌塌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撞出乒鈴乓啷的響聲。

系統在他耳邊慶幸地說:【看樣子是保住腳了。】

樓青晏在頭腦中虛弱地問:【那面板激活了?】

系統:【嗯,我幫你看一下……滋溜,滋溜。】

它話說一半,樓青晏耳邊傳來電流的聲音。

樓青晏:【喂?喂?你說話啊?】

系統一聲不吭,像是死了一樣。

樓青晏:【出什麽事了?】

系統仍然沒有說話。

此時,遠處傳來腳步聲。

剛才的經歷給樓青晏帶來了不小的後遺症。他的神經突然緊張起來。

鐵門被再次打開。金屬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是誰?

樓青晏眉頭蹙緊,即使蒙着眼睛,仍能看出他滿臉的疑惑不安。

陸預身着龍袍,面色嚴肅。他身邊沒有帶任何人,侍從都被他留在外面了。

他低頭看跪在地上的樓青晏。樓青晏仿佛一只在睡夢中被驚擾的小獸,對外界的風吹草動都無比敏感。

他并不知道樓青晏已經醒了。

此時的樓青晏渾身脫力,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被鐵鏈似的提線牽着。白衣下隐約朦胧的黑色符文從衣服下蔓延到脖頸上,跨過棱廓分明的鎖骨,即将到達下颚。

長發雜亂地披在身後,幾縷散發落到身前,糾纏在掙紮中微微脫開的衣襟間。

薄唇毫無血色,皮膚蒼白,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和裏面流淌的液體。

陸預走近了,微微低下身,對上樓青晏的臉。

後者并不知道陸預裏自己已經這樣近了,臉上的疑惑神色更甚了。

即使是這樣狼狽的樣子,即使是這樣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卻顯得極為美麗,脆弱而妖冶。

陸預的喉結動了動。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樓青晏。脆弱得仿佛一捏即碎,而他正在自己的掌心,想要怎樣全憑自己的心思。

“出于江山社稷,朕必須殺你。”

陸預的聲音冷不丁出現在樓青晏面前,吓了他一跳。

陸預突然伸手,固定住他的下巴,阻止了他突然的後退。

“可朕……”他的話說了一半被咽了回去,“你要還是原來的那個師兄,該多好。”

樓青晏知道,陸預以為自己沒醒。

系統之前說的話像走馬燈一樣跑過他的腦袋。

今天呂進的舉動很能說明問題。

這個牢房是對他的束縛,也是保護。如果他沒有在天牢裏,那想殺他的人恐怕已經踏破門檻了。

他要不就在天牢等着自己被判死刑,要不就出了天牢死在外面。

唯一活命的稻草就是陸預。

樓青晏腦子裏跑過非常多信息。

他的心慢慢沉下去。

最終,他一個大直男為了活命只能出賣色相嗎?

“呃……”他慢慢發出一聲慵懶的聲響,微微轉動頭,告訴陸預自己其實已經醒了。

陸預有些驚訝,手上的力道一松,但轉即,他的手恢複力道,固定住樓青晏的下巴。

慢慢湊近,他盯着樓青晏被黑布蒙住的眼睛。

“你別怪朕。”

樓青晏知道,這位男主有兩個模式。一個是原文人設中的正直、嚴肅明君模式,另一個是黑化後的師弟模式。從自稱能看出來,他自稱“朕”的時候,理智蓋過感情。

樓青晏心下咯噔一下。要是陸預一直保持這種模式,那他只能去死了。

求生欲從脊梁蹭蹭蹭地竄到頭頂,一下子擊中樓青晏糾結的大腦。

他要活下去,必須激活陸預黑化的那一面。

“陛下,臣錯了……”

他緩緩說出口,聲音沙啞而低沉,帶着血絲黏連的稠意。

陸預抵着他的下巴,眼神晦暗。

樓青晏慢慢湊過身去,像是要在陸預耳邊竊竊私語。但是他蒙着眼睛,并看不見,最後嘴唇停在陸預的眼前。

“陛下,臣知錯了。”樓青晏努力穩定自己的語氣,讓自己聽上去像一只可憐的小白兔。

當亡國禍水吧!

“陛下,臣有罪,您怎樣懲罰臣都可以。”

他呼出的熱氣刮撩陸預的睫毛,癢癢的,撩動了陸預的心。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正好擊中陸預走入牢房時,內心不可言說的陰暗面。

他想要做的,想要的,就是那種将他捏在掌心的脆弱之美。

而樓青晏的話,将他的心赤|裸裸地扒了開來。

陸預的眼睛一下紅了。

牢房中,空氣凝固了。長久無言。

樓青晏的心跳很快。

陸預會有反應嗎?

叮咚!您的系統已上線。

系統:【剛剛我直播間網絡線路卡了。你這邊的進展……】

說着說着,它凝固了,它發現現在的情況了。

樓青晏:【我覺得你之前說的有道理。我決定使用美人計。】

系統疑惑:【你直男的尊嚴呢?】

樓青晏:【先活下去再說。】

系統:【面板激活了,你能用很多輔助機能,包括自動學會功夫等等。同樣,你穿越過來的終極任務也出現了。完成終極任務,你就能回去,身體也會恢複健康;如果完不成,那就會被抹殺。】

樓青晏:【什麽任務?】

系統憋不住了,語氣帶着幸災樂禍:【親親,這邊的建議是篡位呢!】

樓青晏:【???】

等等,他剛放下直男的尊嚴。他的劇本不是亡國禍水嗎?

他和系統在腦內對話,在陸預看來,就是呆呆地跪坐在那兒,像一朵失魂的曼陀羅,脆弱,有毒,卻勾人心魄。

陸預抵住他下巴的手慢慢移了上來,撫上他的臉頰。

他湊近樓青晏的耳垂,像是懲罰似的輕咬。

“師兄,我可把你說的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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