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石榴入迷
錢楓說話向來口無遮攔,根本不怕被梨花聽見。
梨花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又聽見石榴問錢楓,“梨花可不可以不嫁過去,把彩禮都還給李家不就行了?”
錢楓搖了搖頭,“怕是不行了,估摸着李家還想娶梨花過去沖喜呢。”
梨花知道錢楓說的是對的,她一路跑着回家一路哭,她寧願不要鋪子也要個男人啊,像石榴那樣有男人疼着多好。她做夢都想有個男人疼着,娘家她早就不想呆了,爹娘只疼三個弟弟,簡直把她當下人養。
石榴回頭見梨花跑遠了,她也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地走着走着,忽然唉聲嘆氣起來。
錢楓還真沒瞧過石榴這副憂愁的樣子,“石榴,梨花對你不好,你和她玩得也不要好,你幹嘛為她操這個心?有些人啊,你對她好她不但不記在心上,還反過來咬你一口,你不記得秀兒的事了?她後來都要賴上咱們了。”
石榴支支吾吾地說:“我是擔心梨花成了寡婦後會纏着你,她肯定會後悔沒嫁給你。聽說很多寡婦守了幾年就主動勾搭別的男人,根本不要臉。”
石榴這一番話還真讓錢楓刮目相看,“喲,我的石榴還有憂患意識了,你放心,鎮上離錢家村有幾裏路,她怎麽纏着我?再者,你不是很會搧人嘴巴子麽,到時候施展出來!”
石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心生愧疚,“上回我把秀兒打了,她肯定還在生我的氣,也不知她有沒有當尼姑。”
錢楓嘆道:“各人有各命,秀兒但凡有一點出息,她都能走出自己的路,你別為她操心。梨花也一樣,兩家已經訂了親,她就不能随便反悔。說不定李家小兒子不會死呢,哪怕真的會死,梨花守寡後也完全可以再回娘家另嫁人,好男人雖然由不得她挑,光棍還是不少,只要是聰明能幹的女人,怎樣都能把日子過好了。怕就怕她到時候舍不得李家的鋪子,然後又去禍害左鄰右舍的有婦之夫,那她就真成大禍害了。”
石榴聽得似懂非懂,其實她不只是擔心梨花會成寡婦,心裏多少有些可憐梨花,說來梨花還幫過她呢,若不是梨花當初不肯嫁給錢楓,她怎麽能撿到這個漏?
石榴說道:“到時候梨花若真守了寡,我就勸她另嫁好不好?”
錢楓忙搖頭,“不行,她若是嫁了個不好的男人,到時候怪你一頭包。她精着呢,這些不需你提醒,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交合适的朋友,像芍藥那樣的人你可以和她親近,梨花你要離遠點,知道麽?”
石榴乖乖地點頭,“嗯,以後我不理她。”
錢楓刮她的鼻子,“這樣才乖嘛。”
臨近午時到了清河縣城,他們在上回的原處擺開了攤子,這附近幾家鋪子沒人出來趕他們,不像前面那個飯館子的夥計那般刁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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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坐在攤子前吆喝着,錢楓去買了紅喜紙和寫信的紙,路過一家書鋪他還買了幾本書。
因為錢楓不想讓石榴吃涼了的餅,這樣對胃不好,所以早上沒帶幹糧出來,他買書時順便買了幾個熱騰騰地包子回來,和石榴一起吃過後就開始擺桌坐好。
石榴在旁吆喝着,錢楓坐在那兒沒事幹,他覺得石榴這麽一直吆喝着肯定口幹舌躁,就在紙上寫了“殷山鎮”三個字卡在籮上,然後還附上一個價錢單子,什麽東西賣什麽價錢,寫得大而醒目。
雖然大多數人不認識字,但人家看見他們會寫字也會過來瞧熱鬧,石榴也省省口水了,只需偶爾吆喝那麽一兩聲,這樣還能把識字的人給招過來。
寫好了這些,錢楓就坐在旁邊看看書,還挺悠閑。
只是沒悠閑多久,石榴這邊就有顧客過來買東西了,錢楓得幫着算賬收錢。這回比上回要熱鬧多了,時不時有人上來問價錢,能成交的也不少,至于是不是錢楓寫的字起了作用也不得而知。
這時有一位老頭子瞧見錢楓的桌上擺着紙筆,走過來問:“這位小哥,你會寫喜聯麽,我兒子快要成親了,我想要三副喜聯。”
“會呀。”錢楓暗喜,他當然會了,他擺這個桌不就是為了做這門生意麽,“大爺,你說吧,寫什麽。”
錢楓攤開了紙,研好了墨,等着大爺開口。這位大爺卻說:“我沒讀過書哪知道該怎麽寫,你是寫喜聯的,難道你不會?”
“呃……會會會,我是怕你不喜歡我寫的才這麽問。”錢楓心想,他好歹讀過十幾年書,編個喜對子應該沒問題。
大爺又擔憂地問:“你這裏寫一副喜聯多少錢,不會很貴吧?”
錢楓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定好價錢呢,他對這個行情也不了解,便說:“大爺你放心,我這兒只會比別家便宜,不會比別家貴,你就說說別家多少錢吧。”
大爺這個人也老實,說:“有十文一副的,也有八文一副的,我瞧上去都差不多,看不出哪家寫得好,你就說說你要多少錢一副吧,貴了我可不在你這兒寫。”
錢楓卷起袖子,“大爺,我給你算七文錢一副成不成,寫出來包你滿意。”
大爺聽說便宜就高興地點頭,“要不你再給我省一文錢,二十文錢寫三副成不?”
“成!”錢楓提起筆要寫了,石榴也湊過來看,她知道錢楓會寫字,可不知道他還會編喜對子。
錢家村和附近幾個村的人都是找祥大爺寫喜聯和春聯,但他根本編不出來,而是抄一本書上的,給每家寫的對子都差不多,幾十年來就那麽幾對。
各村的人雖然不識字,但瞧了幾十年也瞧出祥大爺沒變過花樣,可是去鎮上也只有一家寫的,還死貴,所以就圖祥大爺寫的便宜,一副才四文錢,年年都是找他寫。祥大爺兒子多,田地少,每年就是靠這個掙些錢添補家用。
錢楓也知道這事,瞧着自己成親時門上貼的喜聯他就想笑,院門、堂屋門和自己的卧房門上全是一樣的內容。
不過他可不敢在家裏露出自己的真實水平,也不想搶祥大爺的生意,所以就只能在外面擺着寫了。他略作思考就想出來了一對,邊寫邊念,“珠聯璧合配佳偶,鸾鳳和鳴喜成雙,橫批,天作之合,怎麽樣?”
大爺和石榴聽了直叫好,之所以覺得好是因為看着字寫得流暢大氣,聽上去也順口。
錢楓知道,無論寫得好與不好,大爺都不懂。聽大爺喊好,錢楓也就放開寫了,接下來連寫兩對,“秦晉聯姻結連理,比翼雙飛共栖息,橫批,喜結良緣。新婚燕爾心相印,夫唱婦随永同心,橫批,百年好合。”
錢楓發現自己寫這種東西,一口氣能寫出幾十對來,看來這種買賣太好做了,關鍵是大多數人都看不懂,好糊弄。當然,既然是喜聯,可不能寫成春聯,更不能寫成普通的對子。
錢楓一氣呵成,眨眼功夫就掙了二十文錢,除去喜紙的兩文本錢,也還掙了十八文,讓石榴瞧了不禁咋舌,她剛才賣了那麽些東西才掙十五文呢。
待大爺走了,石榴景仰地望着錢楓,“還是讀書人有用。咦?不對,你沒讀過書,你咋會編這些?”
錢楓随意地翻開手裏的書,“我剛才不是一直在這兒看書麽,我就是從這裏面抄下來的。”
石榴更好糊弄,錢楓這麽一說她就信了。錢楓心裏直感嘆,在這裏就是好混啊,說啥都有人信,寫啥都有人稱好,痛快!
可能是剛才那位大爺回去跟左鄰右舍說這兒寫喜聯便宜的事,沒過多久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要寫喜聯,一個是要寫春聯,說是為過年準備的。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這個人也忒心急了吧。
到了傍晚,錢楓已經掙了一百文二十文錢,看來是因為年前成親的人多,他要的價錢又低,再加上有些人心急要寫春聯。
石榴的東西也賣得差不多了,掙了五十文錢,加起來比上回掙的還要多出不少。可是天色已晚,已經有點黑天了,上回是半下午就起程回家的,到家就已經很晚了。現在這個時候若是再回家,怕是要接近淩晨才能到家。
錢楓覺得掙了錢就沒必要苦着自己,便帶着石榴一起去找客棧住,因為還有好些東西沒買,給人帶鹽的事還沒辦,還要找裁縫鋪做棉襖,那擔籮裏還剩小半籃雞蛋也可以留着明日早上賣。
最讓錢楓期待的是,他想帶石榴去看戲,梨園是晚上開場子的,白日大家可沒功夫看。
花二十文住客棧,再花二十文吃晚飯,錢楓便帶着石榴去找梨園了。石榴一路上興奮不已,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進過梨園呢,只是小時候看過幾場戲,那是縣裏的戲班子去鄉下搭臺子唱,一人收一文錢就可以看一整日,但這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梨園門口有一位小夥計收錢,他瞅了一眼錢楓和石榴,面無表情地說:“一百文一人,你們兩個就是兩百文。”
石榴張大了嘴巴,暗道壞了,今夜是看不成戲了,這價錢簡直是貴得離譜。她把錢楓那句常說的話給記住了,對小夥計嚷道:“你打劫吧,這麽貴誰願看啊!”
錢楓失笑,石榴不僅學會了他的話還把他的語氣都學得活靈活現。
本來錢楓也是看不慣這位小夥計臉色的,打算調頭走人,但他知道石榴對看戲十分向往,她從小到大應該沒見過啥好玩的,這回一定要讓她玩盡興了。
錢楓也是個自來熟,他笑眯眯地上前勾肩搭背,“小兄弟,一百文一定是雅座的價錢吧,我們既然來了就打算進去看。咱們第一次見面也算是有緣,我常來縣城做買賣,以後你有啥事找我,哥罩着你!”
小夥計是個好哄的人,他這是第一次見人這麽親熱地跟他搭讪,他也熱乎地叫起來,“哥,有八十文的平民座,也有七十文的邊座,所剩的票不多了,老板讓我留着賣給有錢人,我偷偷賣你們兩張,你可別進去跟老板說。”
錢楓拍拍小夥計的肩,“好兄弟,夠意思!”他掏出一百六十文錢,“來兩張平民座的,邊座就不要了。”
小夥計沒想到錢楓這麽爽快,要知道平時來看戲的人幾乎都是有錢人,有頭有臉的才買雅座,一般有錢人也只買平民座,錢楓這樣的人竟然不願要邊座。
小夥計把兩張寫着“平”字的紙票給了錢楓,暗道,這位哥們不會是個敗家子吧。嗯,應該是敗家子,越看越像,走路的樣子都像,不過這不打緊,這位哥講義氣,以後有事會罩着他。
石榴揪着錢楓的袖子,“不行啊,咱們……”
錢楓還不等石榴說完,就把她給拽進去了。石榴見左右無人,便說:“咱們掙一百七十文,卻花了兩百文。上回掙了八十一文,花了……”石榴一時沒算出來,“給我買的是一百三,給芍藥買的是八十,那就是……”
錢楓應道:“兩百一。”
“對啊,兩百一,每次花的都比掙的還多,長久下去,豈不是越花越窮?”石榴雖然想看戲,但她更想顧着家。
錢楓摟着石榴的胳膊左晃右晃,“好婆娘,你不聽我的話啦?”
石榴瞧着錢楓這模樣真好玩,特別像松球跟他娘撒嬌,便點頭快速答道:“聽!”
“那不就得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麽,掙錢就是用來花的,咱們又不是每回來都要看戲,只不過今日來瞧個新鮮。錢攢在那兒也是躺在錢袋子裏睡懶覺,拿來花就派上用場了不是?你剛才吃豬蹄開不開心?”
石榴回味着那香味,嘻嘻笑道:“開心。”
“客棧那間房你滿不滿意?”
石榴一個勁地點頭,“滿意,當然滿意了,比咱家的屋要好多了。”
“那你想不想跟着我進去看戲?”
“想!”
“那就趕緊進去啊。”錢楓拉着石榴進去,石榴也不知自己怎麽就被錢楓的話給繞暈了。
進了一道拱門,錢楓才發現這錢花得太值了,裏面有亭子有假山,各種各樣的燈籠挂了滿院,地上都是鋪的青石板,來到這裏大半年了,還是頭一回瞧見像樣的娛樂場所。
石榴剛才是繞暈了,現在是看暈了,眼花缭亂的,根本看不過來。
這時還有小夥計上前領着他們進第二道拱門,這裏有一個大池塘,裏面養了火紅色的金魚。因為戲還沒開場,許多客人都趴在欄杆上看,石榴乍乍乎乎地嚷道:“這是小鯉魚,小鯉魚!”
錢楓小聲道:“這叫金魚。”
來的客人也有不少是第一次進來,都贊石榴踩錢楓,說:“這位娘子說得對,這就是小鯉魚,好像也叫紅魚。”
“就是。金魚是什麽魚,金疙瘩做的魚?這位小哥你咋還沒自己婆娘識貨,想金子想瘋了吧?”
接着有不少哄笑。
錢楓呵呵笑道:“是,是,我真的不識貨,做夢都想金子,見了魚也希望是金魚,呵呵……呵呵……”錢楓感覺自己都快呵笑傻了。
大家見他一模憨傻的樣,都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特意圍過來瞧錢楓。錢楓感覺自己這時特別像平時的石榴,而石榴像平時的他,站在旁邊一副得意忘形又開心的樣子,能哄得石榴這麽有存在感真心不容易啊。
進第三道拱門才是看戲的地方,戲臺子搭得挺大,布置得還算華麗,其它三面都是看戲的座位,還是上下兩層樓的。
石榴看呆了,一直噎着嘴不說話,若不是錢楓扶着她,她差點一腳踏空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小夥計收了票,領着錢楓和石榴坐在戲臺子正前方的第二排,桌子上還有茶水和瓜子、糕點。
小夥計走後,錢楓小聲地對石榴說:“你瞧見了吧,兩旁是邊座,坐在邊上看戲不舒服,需斜着身子,而且只有茶水沒有瓜子和糕點。咱們這個位置多好,正前方,看戲帶勁!”
石榴四處張望,興奮又緊張,嘴裏不停地說:“真好……真好……,那一百文的雅座在哪兒?”
錢楓指了指頭頂,“在咱們樓上呢,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而且人也少,沒有旁人打擾。”
石榴瞧過了瘾,想伸出手來拿糕點,又縮了回去,“我能……能吃麽?”
“當然能吃,這都是咱們花了錢的。”錢楓拿一塊遞在石榴的手裏,錢楓自己也拿了一塊。
石榴朝臨座一瞄,發現人家都把糕點吃完了,比她還心急,她這才大口吃了起來,“錢楓,這糕點真好吃,是啥做的?”
錢楓前世吃的東西多,一口就嘗出來了,“應該是栗子糕。”
“栗子也能做糕?”石榴覺得夠新鮮。
這時他們聽到一陣熱烈的掌聲,往臺上一瞧,見有一位小醜上來了,在上面搞怪,伸舌頭歪腦袋的,大家都一陣哄笑。
石榴笑點最低,所以她笑得最歡,後來摟着肚子直喊疼。小醜終于下去了,錢楓不再擔心石榴的肚子了,因為這時上來的是一位旦角,她一開唱,錢楓就知道她唱的是《窦娥冤》。
令錢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裏大多數人是沒讀過書的,可是他們都能聽得懂戲,就連石榴也能聽個半懂,還跟着窦娥流了好一通淚。錢楓跟她水平差不多,也只能聽個半懂,至于為什麽大部分人全都能聽懂,他真的想不明白啊。
好些人都是淚流滿面的,來看戲的大部分是男人,只有少數婦人,還都是跟着自家男人一起來的,姑娘家一個都沒有。
婦人們聽着流淚,男人們也跟着流淚,石榴也流淚,除了錢楓,這裏簡直成苦海了。錢楓感慨,這些人代入感也太強了,他沒覺得這位旦角唱得有多好,更沒覺得她演得有多逼真,相反她還時不時擺弄衣裳出了戲。
石榴看入了迷,錢楓感覺她都快忘了身邊還有她的男人了。
錢楓捧一把瓜子在石榴手上,石榴才恍過神來,抹掉眼淚,朝錢楓呵呵一笑,小聲地說:“這戲真好看!”
“好看你也別只顧着哭了,吃點東西,都說大虐傷身,小虐怡情,這臺戲太傷身。”錢楓可不敢說,他之所以流不出眼淚來,還有一個原因是有好些詞他沒聽懂。
他在石榴面前向來是無所不能的,是她崇拜的偶像,錢楓可不想讓她失望。
《窦娥冤》完了後是《醉打金枝》,這個是帶有喜劇色彩的。剛才大家還哭得唏哩嘩啦,現在又捧腹大笑,個個都跟變臉似的。
在這個古代,看戲是大家平時十分難得的娛樂,一般人家一年也難得舍得花錢來一回,所以個個都十分投入,情緒高漲。
直到戲都結束了,好些人都不舍得離開,石榴就是其中的一個。錢楓笑問:“咋了,你想在這兒過夜啊?”
石榴大口大口地喝着茶,“這是小夥計剛才換的熱茶,我得把這一壺都喝完,這可是咱們花了錢的。”
瓜子和糕點的份量都很少,早就吃完了,石榴這是連茶水都不肯放過。錢楓也不催,就坐在那兒瞧着,還順便幫着喝幾口。
其他客人有在喝茶的,也有在院子逛蕩看風景的。
石榴咕咚幾下把茶水喝完了,然後跟着錢楓在院子逛亭子看假山,“錢楓,剛才戲裏那位公主住的地方是不是和這個院子差不多?”
錢楓搖頭,“差太多了!”
“公主住的還沒這裏好?”
“我是說這裏差多了,公主出嫁之前住的是皇宮,嫁人後住的是驸馬府,比這兒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人家那是奇花異草香滿園,亭宇樓閣皆環繞,廳殿多得數都數不清,若是你走進去了肯定繞不出來。”
石榴聽得暈暈乎乎,“你咋知道的?”
錢楓一噎,“那個……我猜的。”
石榴糾正他,“不是,是你從書上看的!”
“哦,是是是,瞧我這腦子,竟然給忘了。”
逛了一會兒,時辰已晚,客人們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石榴不停地回頭,戀戀不舍地跟着錢楓出來了。
走到半路,石榴見前面有一幢兩層樓的房子裝扮得特別好看,各個窗臺上都擺着花盆,還有不少好看的姑娘在門口說說笑笑,樓上也有打扮妖嬈的姑娘往下看。
石榴駐足,“這裏是啥地方,怎麽這麽熱鬧?這麽晚了,她們為啥還不睡覺?”
“這是男人花錢買醉、女人賣笑的地方,你別看了。”錢楓拉着她趕緊走,“看了會長針眼的。”
石榴駁道:“我娘說看了見不得人的東西才長針眼。”
“你娘說的太對了,她們就是見不得人,咱們看不得的。”錢楓拽着石榴走,石榴還使勁回頭看。
石榴不但不覺得她們見不得人,還羨慕地說:“她們打扮得真好看。”
“哪裏好看了,個個跟妖精一樣。”
錢楓朝大門那兒只瞧了一眼,就見一位姑娘吓得突然轉身跑進去了,錢楓說:“你瞧見了麽,我說她們是見不得人吧,我一看她她就躲。”
石榴怔住了,“哪呀,她是秀兒!”
“啥?”錢楓驚呆了,“怎麽可能?”
石榴跺腳,“真的是秀兒,我瞧清楚了,但她一看見咱們就跑進去了!”
石榴說着就要沖進去找秀兒,“錢楓,你別拉我呀,咱們去找秀兒問一問,她怎麽到這麽好的地方來了。上回我打了她一巴掌,我還想跟她賠不是呢。”
門口幾位姑娘見錢楓和石榴在旁邊拉拉扯扯,就有一位姑娘上前說:“喲,這位大哥,來這個地方咋還帶女人?”
錢楓瞥了她一眼,直接把石榴扛了起來,快速往客棧的方向走去。衆姑娘們見錢楓扛起胖女人,都驚呼了起來,“哇……好男人!”
“要是他能這麽扛我就好了,我好歹比那個女人輕些。”
“我都快忘了這世上還有好男人了,來咱們這兒全是混賬男人,沒一個是疼他自個兒婆娘的。”
接着又有人嘆氣,“但凡是好男人都不會多瞧我們一眼的。”
石榴在錢楓肩上四肢亂彈,“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路!”
錢楓以為她還想進去找秀兒,嚷道:“不放!”
石榴急得兩條腿在空中打架,“不行,我會把你壓扁的。”原來她是在心疼錢楓。
雖然錢楓已将石榴扛出了一段距離,衆姑娘們仍聽到了石榴說的話,都掩嘴發笑。秀兒見錢楓和石榴走了,又鑽了出來,站在一位姑娘身後偷瞧着石榴和錢楓。她心裏愧疚,來這青樓并不是別人把她賣到這裏,而是她自己尋到這兒來的,她不想當尼姑。
只是才扛了一小段,錢楓就累了,把石榴放了下來,喘着粗氣說:“你還真是差點把我給壓扁了。”
石榴趕緊過來為他捏捏肩,“你為啥不讓我進去看秀兒?”
“秀兒拿着咱們一百文錢不走正路,跑到青樓裏來當妓女,你還跑進去找她幹嘛?”
錢楓越想越後悔,“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給她一百文錢了,她餓着肚子走不了遠路,就只能去尼姑庵,真是白瞎了咱們一百文錢,這樣可以夠你看一晚上的戲呢。”
石榴聽得有些傻愣,“你是說剛才那個地方是青樓?是女人給男人随便睡的地方麽?”
錢楓驚訝,佩服地看着石榴,“你解釋得太精準了。”
石榴坐在路邊一個石頭上,撐着腦袋尋思不明白,“秀兒就是不想跟老頭睡覺才跑出來的,怎麽她又到這種陪各種男人睡覺的地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