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過小年

都說有財不可外露,二喜他們都圍着錢楓,錢楓便低調地說:“也沒掙多少錢,就是給大家買一些年貨回家,另外每人發了兩百文錢。”

至于他要囤一個月的糧,還有買糧後能剩七貫錢算自己掙的他可沒說出來。

其實掙的這些錢他還得拿出一部分去買十幾副削磨石面和雕刻的工具,就在來買東西的路上他已經尋思好了,他得選出十幾名心細手巧之人來做細活。

因為能做成石桌石凳的石頭比較特別,都是很大且花紋好看的,這些好石頭可不能賣出去,得做為自己殷山石坊的招牌。另外,他也知道偶爾能開采出十分別致的石頭,可以做石屏、雕花畫屏、硯臺、筆筒、花盆等等。

因為這些大理石的花紋實在是好看,做出這些精致的東西肯定能把那些愛玩附庸風雅的大戶人家給吸引住。在這個古代,那些公子哥和小姐們,還有達官貴人及富賈們,他們平時可娛樂的東西太少了,能做出一些精致的東西讓他們互送禮物,也挺不錯的。

當然,這些凡是能做出好東西的石頭都不能賣,只賣花紋普通與一般規格的石頭,這樣他的石坊就是有特色且無人能效仿的殷山石坊了。

二喜和祥大爺上回就聽說坊工們分了一百文,這回又分了兩百文,吃喝且不說,另外還有年貨帶回家,他們幾個都十分眼饞了。就連平時不看好弟弟的錢桐,這會子都羨慕起來。

錢楓瞧了一眼他們拉炭的幾輛板車,問:“你們的炭賣得咋樣了?”

祥大爺嘆道:“走街串巷賣了這麽久也只賣二十一簍,不過比在村裏賣還是要強多了。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明日再賣吧,正好跟着你們一起回去,路上全是積雪,還不知子時能不能到家呢。”

因為後日要過小年了,無論是掙到錢的,還是沒掙到錢的,都拿些錢出來買年貨回家,只不過買多買少的事,趕着買完後就急着回去。

路上的積雪比來時更深,錢楓帶着坊工們倒好走一些,因為板車都是空的,而二喜他們則艱難許多,因為還得拉着炭回家。錢楓便讓坊工們幫幫忙,跟在後面推炭車,即便是這樣,也過了子時才到家。

石榴為了等錢楓,根本不敢上床,怕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她生了盆炭火,坐在旁邊納鞋底,就這麽納着納着,她手裏的鞋底都往地上掉好幾回,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可是一想到下了這麽大的雪,板車會不會拉不動,錢楓會不會回不來?那麽多人又沒錢住客棧,他們不會在外挨一夜的凍吧?

她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心疼,便時不時跑院門口來張望,往返幾次,她都失望地回自己屋裏了。

就在她沖動得穿好棉襖準備出去尋錢楓之時,院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石榴頓喜,飛快地跑出去開院門。

石榴根本沒看清來者是誰,便往來人的身上一撲,“你回來了,我都等急死了,生怕大雪積得太深,板車會拉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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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楓愣了愣,“你咋穿這麽厚的衣裳,不會是打算出門吧?”

石榴點頭,嘿嘿笑了笑。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錢楓身後還站着大哥錢桐,她吓得一下離開了錢楓的懷抱,“大……大哥,你也回來了?”

錢桐見他們倆剛才抱着,他都看得臉紅了,幸好是黑夜,誰也看不見他的大紅臉。

這時葛桃花也出來了,說:“錢桐啊,你說你賣點炭可把我給擔心死了,生怕你被大雪給埋住了。”

錢桐身子一僵,這女人和女人還真不一樣,石榴是給弟弟一個大擁抱,他的婆娘張口就是不吉利的話。不過他還是比較習慣葛桃花這樣,太膩乎的女人他可受不了。

錢桐應道:“這麽晚你咋還沒睡?”

葛桃花幫着錢桐一起拎籃子,裏面裝了一些年貨,她用手扒拉幾下,說:“我躺着了,就是一直擔心你,睡不着。你買這些年貨花多少錢,貴不貴?”

“咱們回屋再說吧。”錢桐拉着葛桃花趕緊進去了。

錢桐是怕葛桃花看到院門外有一堆好東西會眼饞,這些都是錢楓買回來的。錢楓和石榴往屋裏搬了兩趟才算搬完,關上卧房的門,石榴蹲下來翻了翻,“你咋買這麽多東西,糕點、瓜子、幹棗,還有蓮子,這些都很貴吧?”

錢楓坐在火盆旁烘了烘手,拿出一個錢袋子遞給石榴,“咱現在有錢了,買這些沒花多少錢,石桌和石凳就賣了二十貫呢。”

“二十貫?”石榴将錢全倒在桌上,傻眼了,“這得數多久才能數清楚啊,你們搶來的錢?”

錢楓發笑,“我們可都是良民,怎麽可能搶錢?”

他把今日的事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石榴,石榴聽個半懂,先是高興得手舞足蹈一陣,然後問:“你的意思是以後咱們再也不必為糧發愁了?”

錢楓點頭,“應該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先過眼前的日子,你再去看看那只袋子裏有啥。”

石榴再跑過去翻騰,“喲,還有年畫呢。咦?這是什麽?”

石榴打開一個小木盒子,見裏面是乳白色的東西,再聞了聞,“這個味兒怪怪的。”她伸手就挑了一些要往嘴裏送。

錢楓忙喊住,“這個不能吃!”

“為啥不能吃,這有三盒呢,我就嘗一口嘛。”在石榴的眼裏,這種東西必定是吃的,否則用來幹嘛?

錢楓向她招手,叫她坐過來,然後把她手指上挑的那些乳白色的東西塗在她的手背上,“你看,你的手都凍裂了,多疼啊,每日塗幾次這種膏,過幾日就能好了。”

錢楓幫她塗了手,再塗一些在她臉上,“你的臉也被風吹皴了,以後到了秋冬你每日都抹一些,皮膚就好看了。”

石榴恍然大悟,“哦,這是豬油!豬油留着炒菜吃多香,每日往臉上擦太可惜了。”

錢楓嗤笑,“我買了十斤肉回來過年,少不了吃豬油,看你饞的。這裏或許有一些豬油吧,但可比豬油貴多了,這裏還有棕榈油和……和什麽脂,我也不記得了。那個掌櫃的說,平時只有貴婦人才舍得買,我就買了三盒回來,你和娘、大嫂、松球、穗兒都得擦擦,你們一個個的臉都皴得難看死了。”

石榴用手摸了摸臉,再摸了摸手,“那我也當一回貴婦人了?”

錢楓笑,“嗯,你是……村裏的貴婦。”

石榴被抹了這些很不适應,感覺臉上和手上被糊了一層粘乎乎的東西,“那我能躺床上睡覺麽?”

“能,一會兒就幹了。我也困死了,趕緊睡覺。”錢楓說着就脫鞋往床上爬。

“你還沒洗臉洗腳呢。”石榴說着就要去廚房燒水。

“算了,你手上剛抹東西就別再沾水了。我就偷懶一回不洗了,都說男人是臭男人嘛,那我今日就臭一回。”錢楓鑽在被子裏睡了,還笑着說,“我身上臭,你等會兒別打我主意啊。”

石榴瞪眼珠子,“誰打你主意啊,是怕我往你身上爬麽,我臉上和手上都抹東西了,才不方便呢!”

石榴把火盆端得離床鋪遠一些,再瞧了瞧手,感覺溫潤了許多,她吹了蠟燭,歡喜地爬上床,摟着錢楓睡,她一會兒就忘了手上抹東西了。

第二日吃過早飯,坊工們來向錢楓拜別,都要回家過年了。錢楓叫他們過了正月十五再來,在家好好過個年。

王青頭咧嘴呵呵笑着,“坊主,我們肯定全都會來,這麽些年了,平時我們連過年都在外面要飯呢,這是幾年來我頭一回能過個安穩的年。這次回家去一下能住二十多日,還有吃有喝的,估摸着身上還能長幾斤肉。”

大家哄笑,然後各家回家。

葛桃花剛才瞧見那些坊工們都帶着年貨,瞧着很是眼紅,待這些人都走了,她便來到石榴的屋,正巧見石榴再往手上抹東西。

石榴忙拉着葛桃花過來,“大嫂,你也抹一些,這是錢楓從縣裏買回來的手膏,臉上也能抹,錢楓說多抹幾日就不皴了。”

葛桃花瞧着稀罕,往手上和臉上抹了許多。石榴又拿了一盒出來,“這是給你的,還是一盒是給娘的。”

葛桃花伸手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有我的呀,二弟還真是心細。”

她當寶貝似的揣在手裏,然後坐下來問:“二弟呢,他出去了?”

“他跟大哥一起賣炭去了,你不知道?”

葛桃花吃驚,“二弟也去了?我只知道你大哥急忙出門,說去祥大爺家裏和大家會合,明日就要過小年了,他們今日還得去賣炭。我見二弟出去,還以為他是去哪家玩呢。”

石榴再捧出瓜子來給大嫂嗑,“錢楓說大哥他們賣炭不會吆喝,就知道喊‘賣炭了!賣炭了!’不喊自己的炭好,也不喊價錢便宜,這樣買的人少。還說有人來買炭,動不動就還價,大哥他們心急,很多炭都便宜賣了。錢楓說這麽好的炭被糟踐了可惜,他就跟着去了。”

葛桃花這下心裏更過意不去了,“我收你們的東西,二弟還幫着你大哥去賣炭,上回我藏糧食的事,你和二弟不會生氣了吧?”

石榴忙搖頭,“沒有沒有,若是我,我也會藏的。”

葛桃花見石榴大大咧咧笑着,才放心了。這時楊氏喂了豬,也過來烤火,“石榴啊,就數你家這火生得大,娘就來蹭蹭。”

火盆裏架了好些粗炭,燒得旺旺的,還不時聽到噼哩啪啦的聲音,楊氏坐了下來,“燒這麽旺的火,真舒坦!”

石榴又抓出好些東西給婆婆吃,“娘,錢楓買了好些年貨,等會兒我們來分分吧。”

楊氏搖頭,“我不要你的,楓兒早上給了我兩百文錢過年,你爹已經去鎮上買年貨去了。”

這時石榴想起還有一盒手膏,趕緊拿過來給楊氏。楊氏打開瞧了瞧,“哎喲,哪有把豬油把臉上和手上抹的,這也太糟蹋東西了。”

“娘,這不是豬油,你臉和手皴得不好看。”石榴強硬的往楊氏臉上和手上直抹,楊氏被石榴折騰得叫苦連天。

松球和穗兒進來後,搶着往自己臉上和手上抹。

楊氏呼天喊地,“楓兒這又是折騰的啥玩意,這麽好的東西不留着呢,淨往臉上和手上抹,老天爺瞧見了都會說咱們不會過日子喲。”

大家哈哈大笑,滿屋子吵得熱熱鬧鬧,已經開始有年味了。

錢楓幫着大哥他們一路的吆喝,以前剛做小買賣的時候是石榴吆喝,他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他的臉皮厚多了,吆喝什麽的不在話下,這一路吆喝,還沒到縣城就賣了十幾簍。

到了縣城,錢楓才一吆喝就圍上來好些人,不少人都認得他。上回他扛着木牌子帶着二十人在街上喊口號,大家還記憶猶新呢。

這回見錢楓又來賣炭,有需要的都湊過來買,才一個時辰的功夫,帶來的五十簍炭就全都賣完了。

錢楓樂了,“大哥,你瞧見沒,我現在成了縣裏的名人。”

錢桐和二喜他們都問他是怎麽回事,他就把上回的事說了。祥大爺可惜地說:“要知道這樣,我們來時就該多帶些炭來,家裏還有一百多簍沒賣呢。”

“祥大爺,不急,等過了小年我再出來幫着你們賣個兩日,應該就都能賣完了。這時辰也不早了,路又也不好走,還是趕緊回家吧,昨夜裏大家都睡得太晚,沒歇息好,明日可是過小年呢,就別這麽累了。”

祥大爺有些不好意思,“你現在可是大人物了,是坊主,還是縣裏有名望的人,我們哪好總讓你幫忙賣炭。”

錢楓笑噴了,“什麽有名望啊,我這指不定還是臭名呢,大家圍過來就是來看看熱鬧,要過年了,大家也圖個樂呗。”

大家哄笑,然後拉着空板車準備回家。

※※※

小年到了,一家子大清早就開始忙活,上午熬糖做,下午做糖塊。傍晚就開始做豐盛的飯菜,雖然是小年,沒有大年那麽隆重,但一家子也是在要圍在一起吃的,因為等會兒還要祭竈王。

葛桃花就沒在外面的竈上開火,而是來到廚房一起幫着切菜。

有三個女人在廚房裏,錢楓就沒來湊熱鬧,而是和他爹、大哥、松球幾人在自己屋裏玩紙牌,穗兒趴在旁邊看熱鬧。

這副紙牌還是錢楓自己做的,就是用紙折成的“一網二象三獅四虎五牛六狗七貓八鼠”。

這些大家都不會,錢楓學是從縣裏學來的,就認真地教他們玩。本來他想做象棋或撲克牌什麽的,可那些都太難,家裏人一時學不會,他就弄這種最簡單的。

平時他爹和大哥都是一年到頭的幹活,到了過年能歇歇,也就是坐在火盆旁發着呆。這下他教大家玩這個,錢老爹和錢桐還玩得挺帶勁。

錢楓見他爹和大哥笑得跟孩子一樣,此時跟松球真沒啥區別了,看來他們也找到了童年的歡樂。

錢楓想好了,以後沒事再想點別的什麽玩法,人活着不能總是幹活掙錢,總得有娛樂才是。先玩小的,再玩大的,讓村裏人都有自己的消遣方式。

天快黑了,錢老爹端着饅頭和肉、菜放在竈臺上,竈臺上還貼了由祥大爺寫的一副小對聯。

一家人站好後,錢老爹字正腔圓地念起來,“竈王在上,望保護我家年年有餘、頓頓有肉,不缺吃不缺喝,不生病不鬧災,長命百歲!”

錢楓暗道,這詞念得好,都是老百姓的願望啊。

大家朝竈一齊拜了拜,然後開始把小桌拼成大桌,把菜都擺上了。錢老爹再出去放爆竹,一家子圍着吃飯,熱熱鬧鬧過小年。

錢老爹端起酒盅喝了一口,說:“我和你娘過了大半輩子,過了那麽多次年,哪怕是大年,桌上最多也只擺過六道菜。今年過小年竟然能擺上八道菜,還全都沒有重樣的,咱家的日子好過了!”

錢楓拍着胸脯說:“爹你放心,等過大年時,我再買幾樣菜來,湊成十二道。”

錢老爹笑眯眯地說:“成,今年咱家就過個年年有餘的年。桐兒,這都是楓兒的功勞,你和楓兒喝上一杯吧。”

錢桐忙端着酒盅,“來,二弟,我敬你。”

“啥敬不敬的,咱們哥倆幹一個。”錢楓和他哥碰杯。

石榴忙給自己倒了一盅,站起來說:“爹、娘,我敬你們二老一杯,祝你們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來年生個小仙女!”

這些可都是錢楓之前教她的,說這樣爹娘肯定高興。

錢老爹和楊氏高興得有些不知所措,平時可沒有兒媳婦敬過他們,楊氏還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

葛桃花見了有些心急,暗忖道,也不知是誰說石榴傻,明明精得很,嘴甜會哄人,還會來乎事。可她做為長兒媳,被小兒媳比下去了可不好,她也得有點表示才行。

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坐在那兒只是胡吃海喝可不行,一時想不出法子,她就那麽看着石榴仰脖子喝酒,錢老爹也高興地把整杯喝淨了,連從來不沾酒的楊氏為了給石榴面子,也打算喝一杯。

錢楓忙攔住,“娘,你肚子都大了,可不能喝酒,你就抿一小口意思意思。”

楊氏瞧着石榴,越看越滿意,就端起酒盅抿了抿。雖然才抿一口,她都辣得兩眼直眯眯。

葛桃花越來越感覺她這個大兒媳被小兒媳給壓了下去,這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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