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號投稿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然而柯皚沒感受過什麽叫福無雙至,此時此刻卻是明白了“禍不單行”四字怎麽寫。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柯皚是法學一班的學生。
而他宿舍四個人的學號又是頭四號,每次點名就從他們幾個開始,想跑都跑不掉。
往日他們可以當法學村群童欺老教授他老無力,一人能變變變四人。
然今日老教授甩手做掌櫃,點名生殺大權扔與沈給給。
柯皚式方張。
他緊張地眯着眼睛,目光一錯不錯放在沈容度身上,試圖看出來點什麽。
個子蠻高的,深灰色的大衣,裏面套一件深色毛衣,長得...長得...
不行我實在是看不清...
柯皚式放棄。
柯皚揉了揉眯久了的眼睛,寄希望于沈容度是個好脾氣。
而講臺上的沈容度,臉色很差,脾氣,目前也很差。
他面色不虞地審視着座位上一群學弟學妹,終于在老教授半帶暗示性的咳嗽聲中露出一個微笑。
前排幾個離得近一點的學弟學妹們被這個微笑滲得不寒而栗。
他在外面呆了幾天,今日剛返校,就被蓋上了一個gay戳。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人人見他都要嘿嘿嘿幾聲,眼神宛若在看一盤九曲十八彎的蚊香。
室友見他突然回來都不直接在宿舍裏換衣服了,非要鑽進廁所裏。之前跟他告白過的若幹學妹,紛紛給他發了一只油炸脆皮鴨的圖片。
三年男神,一朝變gay。
而這一切,都要拜“可愛的樹洞”所賜。
好,很好,非常好。
沈容度又笑了笑。
不要讓我知道,那個樹洞後面的管理者是誰。
然後他斂了過于外露的情緒,帶上眼鏡拿起桌面上的點名冊,開始今天的工作。
“柯皚。”沈容度念出第一個名字,微微擡頭,銀絲邊眼鏡反着淩厲的光。
柯皚還在心裏在戰戰兢兢,乍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站起,喊了十分響亮的一聲“到!”
沈容度推了推眼鏡,把目光挪到教室後排。
清晰的圖像聚在他瞳孔裏,一個棕黃色小卷毛,正絞着衣服下擺,瞪着眼不安地盯着自己。
自己有這麽吓人嗎?
沈容度微微皺眉,想想授課前老教授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努力牽扯嘴角讓自己的表情再好看點。他點頭,示意這名同學坐下,在柯皚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對勾,念出表格上第二個名字。
“齊鳴飛。”這是柯皚的室友兒子之一。
“到。”柯皚捂嘴發出悶悶一聲。
沈容度四下掃視了一圈,并沒有看到這個人站起來或舉手,不由得又提高音量,“齊鳴飛?站起來我看一下。”
“不不不,不到...”
柯皚式秒聳。
臺下一片哄笑,柯皚簡直想挖個地縫鑽進去當土撥鼠。
然後接下來柯皚剩下的兩個兒子都光榮地缺了勤,在挂科補考的邊緣試探。
兒子們對不起,爸爸沒能給你們答到...
一節課下來,柯皚沒記住幾個知識點,光顧着刷手機了。
關于沈容度是個gay的話題,越來越火熱。戰地甚至已經從微博轉移到了咕咕大學的匿名bbs論壇,當代大學生們估計是閑出屁了,一個個飄紅帖高高挂起。
從生辰八字到身高體重,成績學分到獎狀證書。全方位全立體,三百六十度環繞地将沈容度這個人給扒了一遍。
什麽溫文爾雅沉着冷靜,鋼琴八級家室顯赫,柯皚一概都沒記住。
他就記住了那句“空手道不知道什麽帶,反正揍人很厲害”以及“身高至少得有個188”。
那自己這170的身板怕是還不夠他兩拳揍的......
柯皚式害怕。
他擡頭偷偷看沈容度。
而此時沈容度提了個問題,正欲找人來回答一下,掃視着下面的人群。
所有的同學都低下了頭,只有柯皚瞪着眼傻不拉幾地擡頭,兩人正好四目相對。
沈容度只記得這個學弟名字的發音很獨特,還是名單上排名第一,印象深刻,當即點頭,“最後一排那個棕色卷發的男同學來回答一下。”
柯皚轉了轉頭,發現最後一排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一個卷發男同學,只得磨磨蹭蹭地站了起來,沒說話。
剛剛沈容度問了什麽問題?
我特麽不知道啊...
沈容度當他是坐的遠沒聽清問題,十分貼心地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
“根據我國刑法,造謠诽謗,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事實,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們名譽。情節嚴重者,如何處理?”
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十二分的應景了。
聽着聽着,柯皚覺得身邊的同學們都消失了。
階梯教室變成了法庭。沈容度身披法袍手執法槌,高高在上坐在法官的位置上。而自己就是那個被告人,正接受沈容度來自靈魂深處的嚴刑拷問。
“被告人柯皚,你為什麽造謠我是gay!為什麽?”
“對,對不起大佬QAQ...”
柯皚式瑟瑟發抖。
可憐,弱小,又無助。
沈容度又一句話把柯皚的腦補打碎,“聽到問題了嗎?”
“啊?”柯皚可不想再接受一次拷問,連忙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他剛剛沒有聽課,根本就不知道,也回答不上來。
正好此時第一節 的下課鈴響了,柯皚躲過一劫松了口氣,沈容度略覺可惜地聳聳肩。
柯皚趁着大家都走出教室休息,混進人群裏默念着沈容度看不見我看不見我,走進階梯教室一旁的廁所裏。
剛剛被點名提問差點把他吓尿,得趕緊來放放水。
洗手時,他仍想着該怎麽處理沈容度的事情,心不在焉地擰了一下水龍頭。
不料這一下用力過猛,水花四射,噴濺到旁邊洗手的同學身上。
“抱歉抱歉同學,不好意思。”柯皚忙從口袋拿出紙巾,“你擦一下吧,對不起啊。”
那人挽起被打濕的毛衣袖子,露出小臂,接過柯皚遞過來的紙,“沒事。”
柯皚一楞,擡眼皮盯着那人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沒敢擡頭。
這人,聽聲音...
好像是沈容度啊!
柯皚千藏萬躲,最後還是自己撞人臉前了...
他的目光從沈容度的手慢慢挪到小臂上,看着一片顏色健康的皮膚以及繃緊的肌肉線條,不自覺又想到帖子裏關于沈容度的科普。
“大一的時候就帶着同學組團隊去校外接項目,很是社會。”
但是柯皚只記住了“很社會”,總覺得自己隐隐約約在沈容度的小臂上看到了小豬佩奇紋身,甚至忍不住想給這個社會人來一波掌聲。
“謝謝。”沈容度拿紙巾簡單擦拭了一下衣服,覺得這個眼下這個發型有點眼熟。
不就是剛剛上課自己點名提問到的那個小卷毛嘛。
而小卷毛此時恨不得自己沒來過廁所,屁股上抹膠水牢牢粘在凳子上。
不過所幸,沈容度道謝後就走了,柯皚再度松了口氣。
他洗過手後磨磨蹭蹭地往教室裏走,心想下節沈容度應該不會再講課了吧,畢竟沒哪個大學生閑着浪費生命,給既搶食堂又搶澡堂的人嫌狗憎的學弟學妹們上課。
他沒想到的是,最後一排他坐的那個位置一旁......
多了個人,還正好就是剛剛和他在廁所狹路相逢的社會人沈容度。
柯皚石化在教室門口,害怕被打的心情和濃濃求生欲在腦內交戰,雙腿宛若灌了鉛般沉重,不知該不該進去。
逃課吧...
可誰知道下節課李老頭點不點名,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點過,自己也是瀕臨挂科邊緣的主。
于是害怕挂科的心情也加入了戰鬥。
然後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包還在位置上擱着。
于是乎,風蕭蕭兮教室門口寒,柯皚一去誰知道回不回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