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說定了之後,于寒舟就派遣下人去安府說一聲,然後開始準備禮單。
賀文璋跟着她一起準備,還出主意:“大哥喜歡古董,咱們院子裏沒有,可以去庫房裏撿兩件。小弟喜歡字畫,這個我書房裏就有,可以選兩件出來送他。岳父好酒……”
“等等!”于寒舟驚訝地道,“你怎麽知道我大哥小弟他們的喜好?還有,我父親不喝酒。”
賀文璋就笑了,溫聲說道:“上回陪你回門,跟岳父他們說話,我打聽到的。至于岳父好酒,他的确是好酒的,只是似乎岳母不許他喝。”
“厲害。”于寒舟聽了,不禁由衷佩服,這人只跟她回了一趟門,就摸清了她父兄的喜好,“等你以後身體好了,說不定可以去刑部,以你的敏銳和套話手段,刑訊豈不是信手拈來?”
賀文璋被她誇得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沒有,我哪有你說的厲害。”
“當然有!”于寒舟肯定道,“我說有就有,不許反駁!”
賀文璋便抿唇笑了。
“對了,你還沒說我二哥喜歡什麽呢?”一邊在禮單上添添減減,于寒舟一邊考校他。
賀文璋猶豫了下,搖頭道:“我沒打聽出二哥的喜好。”
上回在安家,安二哥都不怎麽跟他說話,他主動跟安二哥說話,安二哥也愛搭不理,賀文璋由此沒能問出來。
于寒舟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怎麽回事,她往他那邊探了探腦袋,說道:“你不會生氣吧?”
“怎麽會?”賀文璋搖搖頭,“是我不好。”
千不好萬不好,都是他不好。
于寒舟便道:“跟你沒關系,二哥是生我氣呢。他也是太疼我了,之前被我氣壞了,你不要生他的氣,他人可好了。”
賀文璋本來就沒生氣,此刻聽她這樣哄他,更是說道:“我沒有生氣。”
Advertisement
“那就好。”于寒舟誇贊他道,“我就知道,璋哥是個心胸寬廣又磊落的人。”
賀文璋聽着她這話,只覺得脊背都挺直了些,胸臆間一片疏朗。
次日,兩人乘坐馬車,到了安府。
一進門,賀文璋就道:“這次我走着過去。”上回是沒辦法,他才坐輪椅。如今他身體好些了,緩緩走着,定沒問題。
他想讓岳父岳母看見,他好多了,身體有起色了。
“好,那我們走過去。”于寒舟就道。
兩人并肩往裏走。
此刻,安家衆人坐在待客廳中,都有些不安。上一次,賀文璋把他們吓得不輕。聽說他的身子好些了,可就算好些了,短短時日,又能好到哪裏去?
心裏不免埋怨女兒,自己來就是了,怎麽偏把姑爺叫上?又埋怨侯夫人,怎麽就敢叫自己兒子折騰和奔波,心也太大了!
正擔心着,就聽到下人進來禀報說,姑奶奶和姑爺就要到了。衆人連忙打起精神,往外看去,果然見兩人聯袂而來。
男子高高瘦瘦,女子纖巧玲珑。
果然好些了,不像上回那樣看着就叫人提心吊膽。可即便如此,衆人仍是覺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是幹巴巴的牛糞。
“來啦?”不管心裏怎樣想,安大人和安夫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慈愛的笑容來。
于寒舟和賀文璋進了門,便拜下去:“父親,母親。”又看向一旁,“大嫂,二哥。”
最後看向偎在大嫂懷裏的小團子,笑道:“軒軒。”
上一回兩人來時,小侄兒生病了,就沒抱出來。大嫂日夜照看他,唯恐身上染了病氣,傳給賀文璋,因此也沒出來。
賀文璋是第一次見到大嫂,拱手一禮:“大嫂好。”
“姑爺好。”安大嫂笑着還禮。
安大哥和安小弟有事出門了,不在家中。安大人今日也有事,見了賀文璋一面,又關心了幾句,就起身出門了。
由安二哥招待賀文璋。
說起來,安二哥很不想見到賀文璋。但他雖然最氣妹妹,卻也是最關心妹妹,所以雖然很不願意,卻還是依照禮節招待賀文璋。
于寒舟則是跟安夫人和安大嫂說話。
小侄兒名叫軒軒,今年三歲。幾個月不見姑姑,其實有點陌生了的。加上從前原主給他的印象不好,因此偎在安大嫂的懷裏,怯怯地看着于寒舟,不敢出來。
于寒舟便對他笑:“軒兒不記得姑姑了?”
軒軒不好不答,就小聲說:“記得。”
“軒兒真聰明,這麽久不見姑姑,還記得姑姑。”于寒舟便笑道,“姑姑真高興。”
小孩子的記憶沒有那麽深刻,雖然從前有點陰影,見了她有點怯怯的,但是她同他笑着說了幾句話,他就不怕了,大着膽子跟她說話:“姑姑,你去哪裏了?”
“姑姑嫁人了。”于寒舟就道,“軒軒是不是不知道嫁人是什麽意思?”
軒軒知道的,就說道:“嫁人就是去別人家。”
“對!”于寒舟輕輕一拍手,誇贊道:“嫁人就是去別人家住,吃他們的,喝他們的,用他們的。”
話沒說完,就被安夫人打了一下手臂:“诨說什麽呢?”往旁邊看了一眼。姑爺還在呢,就這麽口沒遮攔,安夫人沒好氣。
于寒舟就嘻嘻地笑:“那母親告訴我,也告訴軒軒,嫁人是什麽?”
誰會跟一個三歲小孩解釋,嫁人是什麽?安夫人覺得女兒皮得很,就瞪她一眼:“可是沒人管教你了,要翻天了。”
于寒舟仍是嘻嘻地笑:“怎麽敢?我哪有那能耐?”
屋裏一片氣氛融洽,軒軒是小孩子,對這個很敏感,很快就放松下來,還新奇地跑到姑姑身邊玩。
于寒舟看着他的小腦瓜,順手摸了一把。
這一摸,不禁眼睛亮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梳頭發的,細軟的頭發垂下來,手一摸,別提感覺多好了。
她又摸了一把。
軒軒奇怪地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覺出什麽,反而覺得姑姑摸得挺舒服的,就沒動。
于寒舟摸了幾把,索性把他抱在懷裏,一邊摸他頭發,一邊逗他說話。
落在安夫人眼裏,不禁心酸了一下。女兒從前不喜歡小孩子的,這時忽然喜歡了,是不是因為這輩子都可能沒有孩子?
賀文璋的身體那樣,能病怏怏地活下來就不錯了。孩子?安夫人不敢想。
只見安二哥和賀文璋說着話,沒注意這邊,安夫人就對于寒舟使了個眼色,兩人出去了。
在園子裏走動着,安夫人問她:“你最近如何?同我說實話。”
“挺好的。”于寒舟就道,“璋哥的身體漸漸好起來了,我日子更好過了,都說我旺他呢。”
“一些閑話,也值得你當真!”安夫人嚴厲地看她一眼,訓斥道。
于寒舟低下頭道:“我沒有當真,只是人家這樣說,我也就高興高興。”
“嗯。”安夫人沒有再訓她,又問道:“你跟姑爺……他的身體,你們圓房的事,你婆母說了沒有?”
于寒舟擡起頭,搖了搖:“沒有,這才哪到哪?等他好了再說。”
她神情豁達,什麽也不擔憂的樣子,讓安夫人看着,不禁有些奇怪。
上回她看着女兒對那病秧子呵護備至的樣子,以為女兒就好這一口。可是那病秧子好起來了,她怎麽還高高興興的?
難道她不是好病秧子這一口,而是喜歡把病秧子照顧得好起來?她喜歡這個?
罷了,不管女兒喜歡什麽,總歸姑爺漸漸好起來了就好。
“對了,前陣子你跟你婆母去長公主府上賀壽,是不是?聽說你得罪了人?”母女兩個在園子裏逛着,安夫人想起什麽,就問道。
于寒舟道:“也不算是我得罪人,是別人招惹我,我沒忍氣吞聲。”
她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不忘固定自己的人設:“母親知道的,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嗎?”
安夫人就嗤笑了一聲,口吻倒是欣慰的:“做得好。給她臉了,敢說我女兒閑話。”又說道,“你婆母後來賞了你?倒是個明白人。”
于寒舟聽着她說話,覺得她跟侯夫人是一個類型的當家主母,都是強勢精明的那種。
又說了會兒話,就到了午飯的時候,兩人折返回花廳。
軒軒正想她,見了她就跑過來:“姑姑!”
于寒舟彎下身子,接住他道:“姑姑的心肝兒!”
吃飯的時候,軒軒要挨着她坐。總歸都是一家人,也不講究什麽,安大嫂就把軒軒放在于寒舟旁邊的椅子上。
用過飯,賀文璋照舊要午睡。
他上回沒好意思睡媳婦的床,那時兩人的關系還不是這樣親密,他想都不敢想。但是今日,他覺得,他們是小夥伴,還是好兄弟,好姐妹。睡一睡她的床,沒什麽吧?
他睡下了,于寒舟就出去跟母親和嫂子說話,問起小弟的婚事:“那姑娘是個什麽脾性?長得好不好?我有印象,在宴會上見過她,只是不清晰了。”
說話的時候,軒軒的奶娘就來抱軒軒,因為他也要午睡的。
但是被于寒舟抱着,摸着頭發,軒軒就舍不得走,抓着于寒舟的衣角,偎在她懷裏不肯動。
“待會兒吧。”于寒舟輕聲說,一下一下撸着小侄兒的細毛,等他睡得沉了,才小心翼翼掰開他的手,将他交給奶娘。
安夫人冷不丁問道:“你什麽時候學了這手藝?”
于寒舟愣了一下,說道:“璋哥有時候睡不好,又不想叫丫鬟進來折騰,我就給他揉一揉。”
安夫人的眼神更冷了:“哼!叫我好好的女兒伺候她兒子!”
這就是沖着侯夫人有氣了。
于寒舟不敢說什麽,轉頭跟大嫂說起話來。
不知不覺,天色就不早了,賀文璋也午睡醒了,跟安二哥說了一會兒話了。
“母親,大嫂,二哥,我們回去了。”于寒舟道。
安夫人雖然對侯夫人、賀文璋有氣,到底一片慈母心腸,又給他們裝了一車的藥材和滋補物品,才叫他們回了。
“母親待我們好不好?”坐進馬車裏,于寒舟便問賀文璋道。
賀文璋點點頭:“岳母待咱們一片慈愛之心。”
于寒舟滿意地道:“是啊,雖然很氣我,但還是疼我。”又說,“你看,你今天從頭到尾都好好的,高興不高興?”
“高興。”賀文璋道。想到什麽,他猶豫了下,問她:“你很喜歡小孩?”
問這話的時候,他渾身都不自覺繃緊了,一顆心提起來。
于寒舟便笑道:“也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歡。我喜歡長相俊秀,乖巧可愛的小孩。”
賀文璋聽着,便在心裏想道,他們以後如果有了孩子,必定是長相俊秀的。至于乖巧?也會乖的,如果不乖,他會教訓他們的。
只不過,他們以後有了孩子,叫什麽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