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為有事情做了,于寒舟做抹額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不過,到底有始有終才好,在陪着賀文璋想了幾版的狐貍精和書生後,她又開始做抹額了。

給侯夫人做了一對,給安夫人做了一對。

給侯夫人的抹額,在一次請安的時候,于寒舟直接拿給了她。給安夫人的那對,想了想,于寒舟決定自己回一趟安府。

她有點想念小侄兒了。

賀文璋要跟她一起去,于寒舟就道:“你在家乖乖寫話本,回來我要聽。”

不一定她每次回娘家,他都要跟着。再說了,他身體不結實,每次去安府,都叫人提心吊膽。侯府這裏擔着心,安府那邊也放不下心。

賀文璋有些糾結。若要跟媳婦去,就沒空寫話本了。可是在家寫話本,就見不着媳婦。

兩難之際,他選擇聽媳婦的:“好,那你去吧,代我向岳父、岳母、哥哥、嫂子、弟弟問好。”

于寒舟便笑道:“我記得了。”

命人裝了車,往安府去了。

安夫人已是知道女兒今日要來,得知女婿不來,倒是松了口氣。

于寒舟到家時,就發覺家裏的氣氛大不一樣。她自己回娘家,和帶着賀文璋回娘家,完全是兩個模樣。

“你回娘家倒是勤快。”安夫人坐在炕上喝茶,眼皮子也不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麽思念娘家。”

這就是刺她當初不聽話,急吼吼嫁賀文璋的事了。

于寒舟很能理解安夫人的怨念,當初是她做得不好,便老老實實聽着,然後拿出自己做的抹額來:“母親,這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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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夫人喝茶的動作一頓,擡起眼來,看見那兩條花樣并不很出挑,針腳也只是平平的抹額,不禁心裏一酸。

這樣的針腳,問也不必問,只有她不學無術的女兒才做得出來了。

她沒露出心酸來,只将茶杯放回桌上,擡眼看向女兒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要你回娘家來求我?”

安夫人以為,女兒特意帶了心意上門,是有事求她。

于寒舟本想說,這是女兒做了孝敬母親的。聽安夫人這麽一說,話到嘴邊就改了,她低下頭,想了想,道:“我所求之事甚大,恐母親不能應我。”

果然!安夫人既覺寒心,又覺氣恨:“我怎麽生了你這樣的孽障?”恨恨地一拍桌子,氣喘了兩聲,冷冷道:“你說吧。你總歸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你難過了,我面上也沒光。”

于寒舟感受到了她濃濃的慈母心。明明是舍不得她日子難過,卻偏要說為了什麽面子。

“我想求母親,求母親原諒我。”她雙膝跪下,垂下頭,将抹額捧過了頭頂。

安夫人聽了她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只覺得似乎有一陣風從耳邊吹過,那風裏帶來的消息,是那樣的叫人難以相信。

“你,你說什麽?”安夫人不禁放輕了聲音,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兒,目光落在她頭頂上,又落在她舉高了的抹額上,嘴唇顫了顫,她捉住了她的手腕,“顏兒,你剛才說什麽?”

于寒舟此刻心裏也湧上了酸意。為安夫人疼女兒,卻不得女兒回應。也為曾經安知顏的任性,放着這樣好的母親不孝順,瘋狂成那樣。

她想要一個慈愛的母親,都不曾有。安知顏明明有,卻不珍惜。

“母親,我想求你原諒。”她低着頭,又說一遍。

這次安夫人久久沒有言語。

她此刻面上一片茫然,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刻。她一意孤行的女兒,居然認錯了,還求她原諒。

是真的嗎?

還是說,女兒有極要緊的事求她,怕她不肯應,才先來讨好她?想到這裏,安夫人心裏一酸。

這是她的女兒,她肚子裏爬出來的,但凡她能伸手的,哪有不應她的?

“你起來吧。”安夫人抓着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說什麽原諒不原諒,事到如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這樣了,就別提了。”

說話間,她接過了那一對抹額,方才覺着針腳平平,這會兒看着,倒也有幾分認真在裏頭。

這必定是她那沒有耐心,什麽也不擅長的女兒,做了好些日子才趕出來的。想到這裏,安夫人的嘴角揚了揚,擡眼問道:“做了幾日?”

于寒舟聽了,就有些不好意思:“本來很快就做得完的……”

她貪玩,就拖了些日子。

安夫人卻以為她說自己針線不好,所以才做得慢,禁不住笑出來:“早跟你說,沉下心來學一學,也不至于用時為難。”

笑完,見女兒乖巧地站在一旁,不禁心中一軟,将抹額交給丫鬟收起來,緩聲道:“我很喜歡。”

聽她說喜歡,于寒舟便松了口氣:“那就好。”

安夫人便拉她坐在身邊,閑話家常。問問她,那病秧子怎麽樣了?她在侯府的生活可還好?有沒有人給她氣受?

于寒舟一一答了,然後說起自己跟賀文璋最近做的事來:“我們說好了,所得的潤筆費,全拿來做善事。”

安夫人聽了,便有些感慨。女兒自從嫁人後,日漸看出成熟了。

“好。”她點點頭,“就當是為璋兒祈福吧。”

又說了一陣,安夫人見女兒始終不提求人的事,不禁意外。心中想道,難道女兒果真不是來求她,而是為了賠罪?

這樣想着,安夫人不禁覺得,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倒是頭一回生出一個念頭,她嫁人了也好,那病秧子再不好,卻使她穩重又成熟了,這卻是件好事。

“希望璋兒快些好起來。”安夫人說道,“回頭我也添些銀錢,多做些布施之事,給璋兒祈福。”

女婿身體好了,她女兒才有好日子過。

于寒舟在娘家度過了快樂的一天。首先,安夫人看起來像是原諒她了,待她很慈愛,母女兩個很是親近。其次,她還抱到了小侄兒,而且小侄兒還蠻親近她,偎在她懷裏,乖乖讓她抱。

天色不早後,她就快快樂樂地回家了。

賀文璋早已是探頭看了無數回,終于盼得她回來,心裏大松了一口氣,走出去迎道:“你回來了。”

“嗯。”于寒舟點點頭。

丫鬟們簇擁着她進去換衣裳,賀文璋在外頭等着,說道:“母親派人來過了,今日有點風,不許我們去正院,讓我們在這邊用晚飯即可。”

“好。”于寒舟表示知道了。

到了夜間,風愈發大了,呼呼地吹,窗棱都嗒嗒作響。兩人用完飯,坐在炕上喝茶,賀文璋給她看今天寫的新內容。

讨論了一時,賀文璋吃了藥,兩人便準備睡下了。

于寒舟度過了充實而快樂的一天,很是滿足,沒多會兒就睡着了。賀文璋沒舍得睡,他今天少看了她好多眼,他要補一補。

他微微側着頭,看着昏暗中輪廓模糊的臉龐。

窗外是呼呼的冷風聲,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今夜會降溫,明天會很冷。以前這時候,他都會覺得孤獨,因為沒有人陪在他身邊。他一個人睡在清冷的寒夜中,他甚至會害怕自己度不過去。

但是現在,床上多了一個人,仿佛整間屋子都暖和了,鼻間是他早已習慣了的淡淡馨香,耳邊是她淺淺的呼吸聲,他感到內心一片寧靜和安穩,漸漸也滿足地睡着了。

次日早上,于寒舟醒來後,沒有立刻起身。

随着入了冬,天一日比一日寒冷,她愈發不想起來了。

外面那麽冷,起來做什麽?被窩不夠軟還是不夠香?她翻了個身,眼睛盯着被子上的花紋,一點點描摹着,就是不肯起。

賀文璋也醒了,察覺到身邊有了動靜,他就問道:“你醒了?”

“嗯。”于寒舟應道,“我們等會兒起吧?”

這年頭,一個起了,另一個沒起,尴尬得很,因此都是夫妻兩個同起。

賀文璋就笑道:“正好我也不想起。”

兩人便翻了個身,舒舒服服地躺着,賴起床來。

“昨天寫到書生忙于應酬,每天回家越來越晚,我覺得狐貍精會感到寂寞。”于寒舟提起昨天睡前他們讨論到的地方,“你覺得狐貍精寂寞了會怎樣?把書生一頓教訓,還是抓府上英俊健壯的護院來解悶?”

賀文璋聽到後面一句,藏在被子裏的手頓時握緊了。他佯作思考了一時,才道:“我覺得把書生抓回來教訓比較好。”

“可是,書生總要應酬的,他要做官,就有許多應酬。”于寒舟說道,“那就這樣,先教訓書生,如果書生不改,就讓她跟府上的護院好?”

賀文璋:“……”

媳婦的劇情總是這麽出人意料。

不過,他之前寫過狐貍精吃書生的心肝,把書生剝皮做成旗幟,各種血腥的劇情,此刻這種綠綠的劇情,也就不算什麽了。

總之她喜歡就好。

至于賣不賣得出去,別人喜歡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在乎。

“好。”他說道,“就這麽寫。”

兩人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舒舒服服地賴着床,本想一直賴到日上三竿的,沒想到找事的人來了。

“叩叩叩。”翠珠在外面敲門,說道:“大爺,奶奶,二爺來了,似有急事。”

翠珠如今也知道了,兩位主子早上醒了會緩一緩再起,因此并不怕打擾兩人睡覺,反正這個時候人是醒了的。

屋裏頭,于寒舟和賀文璋相視一眼。

兩個人都沒有動。

“哥哥!”這時,門外傳來賀文璟着急的聲音,“我有事請哥哥幫忙!哥哥!你快出來!”

屋裏頭,賀文璋嘆了口氣,緩緩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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