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柳琇蕊自父母屋裏逃出來後,便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自己居住的院落去。

“柳阿蕊!”後背被物體擊中,她不悅地皺眉,正欲回過身去查看哪個不要命的敢拿東西砸她,便聽到柳耀湖喚她。

她瞪着三兩步追上來的柳耀湖,雙手叉腰教訓道,“叫姐姐!”

柳耀湖也不理她,扯着她的袖口往園裏高大的玲珑假石後躲。

“做什麽鬼鬼祟祟的!”柳琇蕊不高興地掙紮了幾下,可柳耀湖扯得緊,她又怕會弄壞衣裳,只得放棄了。

“柳阿蕊,我聽到一個消息,嘻嘻,是關于二伯父的!”柳耀湖松開手,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道。

“你又打哪聽了這麽多消息?”柳琇蕊無奈,這家夥總能打探到各種小道消息,也不知他都在學堂裏學了些什麽。

“我人緣好,朋友多,門路自然廣!”柳耀湖得意地揚揚腦袋,片刻才想起目的,又低聲問,“原來二伯父以前與那文馨長公主是夫妻,你可知道?”

柳琇蕊一怔,半晌才若無其事地‘哦’了一句。

柳耀湖也不在意,繼續接着道,“瞧你這般模樣也是知道的,可你又知不知道這文馨長公主在被賜婚二伯父之前,曾與現在的五驸馬,當年的江家少爺有過婚約?”

柳琇蕊這下倒有些意外了,湊過去同樣低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據說當年江家少爺外出辦差時出了意外,衆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可能守望門寡,後來便嫁了二伯父。”柳耀湖一屁股坐在石塊上,将他得來的消息一一道來。

“過得幾年,誰也沒想到這江少爺居然活着回來了,身邊還帶着個三四歲的兒子。據聞是被人所救,昏迷了一段日子,醒來又忘了前塵往事,接着便與救命恩人的姑娘成了親,生了個兒子。”

柳琇蕊被勾起了興趣,催促道,“後來呢?又怎樣了?”

“後來江少爺回複了記憶,便帶着死了娘的兒子回京認祖歸宗了呗!”柳耀湖叼着根野草,吊兒郎當地道。

柳琇蕊沒好氣地拍了他腦門一下,“有你這樣虎頭蛇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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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耀湖呲牙咧嘴地做了個怪模樣,才又接着道,“後來就很明顯了,不知什麽原因二伯父與長公主和離了,咱們家離開了京城,長公主又與江少爺再續前緣,皆大歡喜了呗!”

柳琇蕊瞪了他一眼,拍拍衣裳欲轉身走人,又聽柳耀湖裝模作樣地道,“兜兜轉轉,再續前緣,天作之合,人人稱羨!”

她踢了踢他的長腿,“再說三道四,我便告訴三嬸去,讓她天天念叨死你!”

柳耀湖摸摸鼻子,小小聲說了句,“最毒婦人心!”

柳琇蕊回到屋裏,腦子裏一直想着方才柳耀湖那番話。爹爹與文馨長公主之事如今連在外頭的堂弟都聽到消息了,這段日子亦數次應邀外出的娘親又怎可能會不知道,但見父母還如往常一般相處,想來應該無礙才是。她細細回想近段日子高淑容對柳敬南的态度,确與以往并無不同,這才落下了心頭大石。

正如柳耀湖說的那樣,長公主與驸馬是人人稱羨的天作之合,與柳家、與父母又有何關系呢?

**

“少爺,書墨到處打聽過了,并不曾有表少爺的消息。”小書童一蹦一跳地推開房門,‘噔噔噔’地跑到書案前沖着正作着畫的紀淮道。

紀淮放下筆,皺眉問,“果真都打聽過了?”

“都打聽過了,也拜托了耀海少爺幫忙,想來表少爺不打算參加這次考試了。”書墨一邊伸出爪子抓了一把書案上的瓜果,一邊順口回道。

紀淮有些疑惑,表兄範文斌自離家後也就隔幾個月來封信報平安,如今朝廷恩科,他原以為能在京城遇到他,還帶上了父母給他準備的衣物銀兩,如今卻怎麽也找不到人。難道真如書墨說的這般,他不打算參加此次考試?

“對了少爺,書墨聽說下個月二十號便是阿蕊姑娘十四歲生辰,柳家伯父伯母們打算大辦一場。”書墨嘴裏嚼着瓣桔子,含含糊糊地道。

紀淮一怔,那只僞兔子快十四歲了?十四歲的女子,可以商議親事了呢……

他低着頭,心中暗暗思索着,如今柳家再不是祈山村那個獵戶柳家,而是一門雙爵的柳家,小丫頭雖不是長于富貴地,亦比不得京城名門大家女子那般自幼接受貴族小姐教導,甚至還不是正正經經的威國公嫡親小姐。可架不得她受寵,親伯父威國公、堂叔父鎮西侯均對她寵愛有加,生父任工部侍郎才沒多久便接連辦妥了幾件差事,皇帝在朝堂上多次大加贊賞,兄長還是禦前侍衛,是最接近皇帝的人。這樣深受聖眷家族的唯一姑娘,她的親事,還不被人盯上?

一想到這裏,他內心一陣憂慮。如今的他不過一介書生,家世在名門貴胄林立的京城根本不值一提,唯一占優勢的便是他與柳家衆人交好,往來較為方便。可是,友人與女婿,标準本就不同,柳家,可會願意放棄京城貴族子弟而選擇他嗎?

“紀少爺,侯爺有請!”正焦慮間,門外便有小厮來報。

紀淮不敢耽擱,稍整整衣冠才道,“這便去,煩請小兄弟前方帶路!”

那小厮連道幾聲不敢,這才引着他到了花園的涼亭處。

正自斟自飲的柳敬北見他過來,遠遠便招手道,“慎之快來,陪我飲一盅!”

紀淮在他對面落座,笑着問,“柳四叔可是有煩心事?怎的對花獨酌起來了!”

柳敬北哈哈大笑,将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對花獨酌?也就你們這些文人雅士做得出來,我這舞刀弄槍的粗魯漢子學這些,不成了東施效颦了嗎!”

紀淮不置可否,先是将他的空杯滿上,再替自己倒滿了一杯。

柳敬北笑盈盈地望着他,戲谑地道,“硬是将你從國公府拉到了侯府,可是心有不甘?”

紀淮臉上淺笑微僵,片刻又若無其事地道,“他鄉遇故知,本是人生一大樂事,紀淮又怎會心有不甘。”

“你說‘他鄉遇故知’與‘洞房花燭夜’相比,哪個更喜樂些?”柳敬北依舊笑眯眯地問。不等紀淮回答,他又接着道,“若是先能金榜題名,再便洞房花燭,雙喜臨門,是不是人生便再無憾了?”

紀淮心中一突,迎上對方的視線,見他雙眸帶笑,可裏頭卻是一片認真。

他一顆心急劇跳動,這是試探?還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誠懇地道,“情如磐石,從未轉移!”

柳敬北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意有所指地道,“永寧縣主年方十五,乃文馨長公主獨女,深得賢太皇太妃及徐太妃寵愛,便是皇上,待她亦是諸多優待。日前,皇上曾放話将在今科高中的學子當中擇一為其夫婿……”

紀淮一驚,頭皮開始發麻,那個活祖宗?

柳敬北似是沒有瞧到他變幻的神色,又道,“據聞慎之抵京之日,亦即縣主歸京之時……”

“柳四叔,此事說來話長,當日紀淮只是仗義出言,并不知、并不知……”紀淮有點心虛地咳了咳,他又哪知道自己一片好心會惹了個大麻煩,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柳敬北也不追問他事情緣由,自言自語般道了句,“阿蕊就要十四了呢,慕國公府二少爺與她年紀相仿,今日幾位嫂嫂帶着她出席慕國公夫人壽辰宴……”

紀淮心中警覺,這話是何意?莫非這兩家國公府要商議親事?

柳敬北也不理會他,又是将整杯酒一飲而盡,這才拍拍衣袍,語氣輕松地說了句,“一家有女百家求,東挑西揀真是愁,愁、愁、愁!”

紀淮聽了更是心慌意亂,恨不得将那只擾亂他心神的僞兔鎖到身邊來。

京城慕國公府,柳琇蕊卻與永寧縣主正式對上了。

永寧縣主捂着被踢疼的腿,不敢置信地瞪着被婢女拉着的氣鼓鼓的柳琇蕊,居然有人敢打她?!

“你、你你……”她又羞又氣又恨,一把推開欲上前扶起她的婢女,掙紮着爬起來,雙手掩面,‘哇’的一聲大哭着一拐一拐地離開了。

柳琇蕊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絲毫不在意周圍那些或震驚、或幸災樂禍、或同情的目光。僅是罵她便算了,竟敢罵她的爹娘,不但如此,還想出手打人,她若不反抗,還真當她是病貓子了!

“小、小姐!”佩珠哭喪着臉,這下禍闖大了!自家小姐打了在宮裏頗為得臉的永寧縣主,若是追究起來……

“阿、阿、阿蕊!”目睹經過的袁少萱亦是張口結舌,永寧縣主出口傷人,被柳琇蕊反駁得惱羞成怒,欲一巴掌扇過來教訓敢回嘴的柳琇蕊,卻沒料到被對方一手撥開手掌,順便着被一記螳螂腿掃倒在地。

還有比這更讓人震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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