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柳琇蕊拿着信件快步離去,行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停下來回頭望了一眼,見到紀淮那悠悠然的背影,暗暗嘀咕,“壞胚子的話就是不可信!”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似是想證明自己的說法沒有錯一般。

到了高淑容屋外,她清清脆脆地喚了一聲,“娘,外祖父來信了!”一邊說又一邊加快腳步進了屋裏。

屋裏的高淑容聽到女兒的叫聲,歡喜得急步迎了上來,一把抓過女兒手中的信封,急不可待地拆了開來。

厚厚的大信封裏分別有給柳敬南夫婦及柳琇蕊兄妹三人的信,柳琇蕊探長脖子望着高淑容一封一封地翻過去,終于才到了寫着她名字的那封信。

她接過信,急急地拆了開來,首先映入眼裏的便是外祖父的老生常談,一段長長的訓導讓她看得急躁不已,既想快些翻過去,又怕漏了其他內容。直到外祖母歪歪扭扭的字跡出現,與那工整剛勁有力的字形成鮮明的對比——‘以上純屬廢話,小阿蕊無需理會’。

柳琇蕊‘噗嗤’一下便笑出聲來,仿佛又看到外祖母調皮地沖她眨眨眼睛,繼而摟着她咬耳朵,祖孫兩人邊說邊發出陣陣賊兮兮的笑聲。

半晌,她才抑住笑容繼續翻看手中書信。鄧氏先是表達了一番思念之情,接着便從高老舉人越老越酸,以至家中上至她老婆子,下至四歲的小孫子都怕那酸老頭子整日‘之乎者也’不停開始說起,一直說到村裏二狗子他娘養的那頭大肥豬生了一窩十二只豬崽子,并拿了兩只給酸老頭,想讓二狗子跟着他念書。

柳琇蕊依依不舍地翻過鄧氏的信,接着便是小表弟那手比鄧氏的更難以入目的狗刨字,小家夥十個字裏頭錯了四五個,看得柳琇蕊雲裏霧裏,只能半蒙半猜地翻閱完畢。

當她終于将那疊厚厚的信件看完後,心中愈發的想念曾經在祈山村的日子,到了京城不是學規矩就是赴宴,再不就是禁足罰抄,就不曾有過好事!

她重重地長嘆一聲,剛好亦将信件看完的高淑容聽到她這一聲長嘆,沒好氣地捏了一把她的嘴角,“小小年紀的哪來那麽多嘆氣事,都快要把山都嘆掉了!”

“真想外祖母她們!”柳琇蕊悶悶地道。

高淑容一怔,片刻才笑笑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總有一日會再見到她們的!”

母女倆又坐着說了會話,門外咚咚咚地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着高淑容的貼身婢女佩玉便掀起簾子走了進來,笑容滿面地道,“二夫人,大喜啊,剛有人來報,紀公子高中會元!”

柳琇蕊尚未反應,高淑容驀地站起身來驚喜萬分地問,“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來報喜的人先到了侯府,聽聞紀公子到咱們府裏來了,這才又到這邊來報。剛好紀公子還未離開,在二門外便被人堵住了!”佩玉喜悅地道。

雖然近段日子紀淮在府裏頗遭柳敬南父子嫌棄,但稍有點眼色的人都知道他與國公府、與侯府關系匪淺。

高淑容大喜過望,歡喜得已經有些手足無措了,“哎呀,果真是天大的喜事,要大肆慶祝一番……不行不行,還未殿試呢,這回便搞得那般大過了些,還是先通知家裏其他人。對了,可都通知了二老爺他們?還有大夫人、三夫人……”

“夫人放心,府裏的小子們都搶着去報了。”佩玉笑着道。

這樣的美差事不搶着去幹才是傻子呢!

“好好好!”高淑容連道幾聲好,磨着手掌笑得合不攏嘴。

柳琇蕊心中亦甚是欣喜,那書呆子果然不愧是個書呆子,念書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紀淮剛出了二門便被一窩蜂而來的人包圍住了,好一會才從這七嘴八舌的道賀聲中明白過來。

噢,原來今日是放榜日子啊,他只想着難得‘未來岳父’與‘未來舅兄’都不在家,這才急匆匆過了國公府,一時倒也忘了放榜的事了。會元?他摸了摸下巴,仿似意料當中,又似是意料之外。

剛從外頭回來的柳敬南見到這一幕,重重地咳了一聲,原還圍着紀淮讨要賞銀的下人們立即請安行禮,得了允許後‘哄’的一下便散了。

紀淮臉上的喜悅神情在見到柳敬南後便不由自主的收斂了起來,他恭恭敬敬地朝柳敬南躬了躬身,“柳二伯父!”

柳敬南淡淡地‘嗯’了一聲,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訓導道,“年青人需戒驕戒躁,切不可被一點點的成績迷了眼,未來要走的路還長着呢!”

紀淮不敢還嘴,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二伯父說的極是!”

柳敬南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明白就好!”言罷便背着手邁着步子往書房方向而去。

紀淮摸摸鼻子,自從自己的心思被對方發現後,他每回見到柳敬南都心中發虛。也難怪,誰讓他瞧中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呢?

他站在原處思量了一會,一咬牙,終是跟着柳敬南的身影追了上去。

“二伯父……”他吶吶地喚了一聲,得了柳敬南一記斜睨後讪讪然地笑了笑,一聲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後。

柳敬南的心情頗為複雜,理智上告訴他,紀淮是最好的女婿人選,無論家世還是人品都無可挑剔。可情感上他又十分不高興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便這樣被別的男子搶走了,是以這段日子他也任由兒子可勁地折騰紀淮。可亦是因為柳耀海毫不留情的種種折騰,讓他深深地意識到紀淮的一片真心實意,讀書人多有些清高,更愛惜面子,而紀淮屢屢被柳耀海當衆扔出門去,卻仍不放棄,一直堅持至今。就憑這一點,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确是真心想求娶女兒的。

兩人一先一後地進了書房,柳敬南施施然地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未等他開口,紀淮便十分有眼色地替他倒了杯茶。

他也不說話,接過了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神瞄了一眼書案上那本打開着的書卷。紀淮察言觀色,手腳麻利地行至書案前,将那書小心翼翼地捧了過來,遞到柳敬南跟前,“二伯父,您要的書!”

柳敬南又是‘嗯’了一聲,拿過書卷翻到了上回停留之處,一邊慢悠悠地品着茶,一邊細細地翻看手中書卷。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天色陰沉了下來,府裏陸陸續續點起了燈,柳敬南才從書卷中回轉過來。

他方将書卷放置一邊的方桌上,便見到紀淮筆直地站在方桌的另一側。他一怔,莫非這小子一直站到如今這個時辰?

紀淮見他終于停了下來,心裏也不自覺地松了口氣,站了這大半日的,他覺得腿都有些麻了。

柳敬南眼神複雜地望着他,良久,終是長長地嘆息一聲,罷了罷了。

“随我到屋裏用膳吧!”他淡淡地道了一句,又沖着外頭喚了聲,不一會,許福便推門走了進來,“二老爺!”

“你到二夫人處回一聲,今晚我便不回去用飯了。”

許福領了命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柳敬南這才望了望紀淮,見他一如既往的恭謹有禮,心中那股自發現對方觊觎女兒後一直堵着的惱氣不知不覺便散了些。

“走吧!”他語氣平淡地招呼了一聲,率先便走了出去。

紀淮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上去,心中有股淡淡的欣喜,‘未來岳父’這是要接受他了嗎?

高淑容正在屋裏等着柳敬南回來用膳,得了許福的報信後點點頭,“二老爺可說他到何處去?”

許福躬着身子道,“二老爺與紀公子一道用膳,如今想是在東屋裏頭。”

高淑容一怔,繼而露出個恍然的笑容來,看來那個倔得像頭牛一般的夫君終也是被攻陷了!

她笑意盈盈地吩咐,“既如此,你便讓人好生侍候着,再吩咐廚房,多做幾個紀公子愛吃的菜。順道與二老爺說一聲,就說我的意思,今晚便不再限他的酒了!”

許福笑笑地應了一聲,這才退了出去。

高淑容喜滋滋地在屋裏轉來轉去,心裏默默地計劃着紀柳兩家的親事,計劃到最後,連柳琇蕊出嫁的日子都暗暗琢磨起來了。

紀淮又是忐忑,又是歡喜地陪着柳敬南用了晚膳,喝得醺醺然地由着國公府的下人扶着他上了往鎮西侯府的馬車。一路晃悠悠地到了侯府,方才下車,便見書墨一把撲了過來,抱着他的手臂樂得蹦個不停,“少爺少爺你可回來,這回老爺與夫人都要樂壞了!”

紀淮被他晃得暈頭轉向,猛地一巴掌拍在他額前,生生止住了已經樂得找不着北的小書童的動作,“再跳,你家少爺便要暈壞了!”

書墨笑呵呵的也不惱,好脾氣地扶着他往大門裏走,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地道,“守得雲開見月明,書墨此生無憾矣!”

紀淮被他這番亂七八糟的話逗得笑出聲來,沒好氣地瞪了裝模作樣的小書童一眼,“又打哪學來的這番話?”

書墨‘嘻嘻嘻’地傻笑幾聲,也不搭話,輕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扶着主子一步一步往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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