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楊氏對着面前的盤子發呆,她在想這廚房也實在太勢力了。因為晚上高老爺有可能過來,所以晚餐還是她們點什麽就有什麽。而一旦确定高老爺晚上沒歇在這裏,早餐就成了這個樣子,偏偏這兩天高老爺回來的晚,根本就沒往後院來,于是這廚房也就越加變本加厲,昨天早上好歹還有一盤臘肉,今天就只有雞蛋了,明天是不是連雞蛋都沒了?

楊氏是一個善于忍耐的人,其實在她來看這飯菜并不是不能忍受,但這一次她覺得再忍下去好像有什麽不對,她想了想,站了起來,王媽子以為她要去正院,連忙道:“姨娘添件衣服。”

楊氏也不理她,自行推開門來到了安姐的房間,此時安姐已經快吃完了,見了她有些驚訝:“姨娘怎麽來了?”

楊氏皺了下眉:“我來看看你吃的是什麽。”

安姐笑了,對思煙吩咐:“把姨娘用的那套餐具拿來,說起來也好幾天沒同姨娘一起用早餐了。”

楊氏看了她一眼:“你這孩子……真不知讓我怎麽說。過去……”

過去要遇到這種事,那不早蹦了起來,說不定已經帶這丫頭殺到吳姨娘那裏了!

安姐笑笑,只當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姨娘嘗嘗就知道了。”

她這麽熱情相勸,楊氏也接過了筷子,夾了個白菜,嚼了嚼,覺得和平時吃的相比,好像更好些,就道:“總算他們還沒偷工減料!”

“我看是更下功夫了。”

楊氏一怔。

“姨娘再嘗嘗這個蘿蔔絲。”

楊氏又夾了一筷子。

“姨娘覺得如何?”

“還好。”

安姐笑了,揮手讓屋裏的丫頭出去:“姨娘不覺得這比往常吃的更好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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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皺着眉:“真更好了?”

“自然是真的。姨娘,我是不怎麽會做飯,但我知道這同樣的飯菜用心不用心,下多少料,那味道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特別是像這蘿蔔絲炒白菜這樣簡單的菜,往常不過是個配頭還不顯,現在就不一樣了。”

“就算他們再下功夫又如何?這明顯與例不合,早先夫人當家的時候,怎麽也不會這樣的。不行,一定要将此事告與夫人。”

“姨娘別急,夫人會知道的。”

“你這孩子到底年幼,你以為那吳姨娘是誰?別說她現在還沒拿到管家權,就算将來拿到了她也不會虧待夫人的。她是最會做人了,只會苦了你我娘倆。你看着吧,這晚上的飯菜還會照樣豐富,除非你爹将來絕對不會來了,要不然呢,她是絕對不會露了痕跡的。”

“姨娘放心,我說夫人會知道,她就一定會知道的。至于這些飯菜嘛,我覺得還不錯,姨娘不妨都用用。”

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楊氏先是一愣,過後就反應了過來。也是,女兒天天往正房跑,又和心姐、靜姐在一處學習,想要讓夫人知道什麽不過多一句嘴的時候,她又何必巴巴的湊上去?雖然投靠了張氏,但楊氏并不是那慣于奉承的,也沒想過沒事的時候就往張氏身邊湊,刷存在感。在她的概念裏,就是張氏有什麽要她們做的,在不損害高老爺、安姐以及她自身的情況下不妨做做。至于沒事去請個安啊,湊湊趣啊,奉承兩句啊,沒人提醒她是絕對想不到的。上次去給高老夫人送飯就是安姐提議,之後安姐沒再說,她自己雖也想過,可也就想想。所以想到安姐會通過傳話讓張氏知道,她也就把這事放到了一邊,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張氏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而且沒過幾天,竟傳來了張氏病了的消息。

張氏一直是病着的,但這一次好像是真病了,孫媽子端着藥碗在旁邊着急:“夫人你就去同那老婆子請個安有什麽,何苦折騰自己?”

張氏看着頭頂的床幔,大紅金線繡着合歡花的床幔,是她早年帶出來的料子,這些年還依然鮮豔。但她呢?她沒有說話,本來她只是裝病,但這段日子看着吳氏同高老夫人聯手上蹿下跳,心裏郁結,真的就病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只要她去向高老夫人請安,說自己病好了,管家的權利就能再收回來,畢竟她後面還站着北定侯府,可這樣一來就是她低頭了。

她不想低頭。

“軒哥還好吧,今天起來有沒有再發熱?”

一聽她這麽說,孫媽子就知道她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暗暗的嘆了口氣:“哥兒還好,前兩天就說要來同你請安,我怕過了病氣才攔着的,夫人要想的話不如一會兒到抱廈那邊去看看?”

張氏的臉上露出笑意:“說起來也有幾天沒有去看他們姐弟學習了,也不知靜姐有沒有再闖禍。”

孫媽子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禍是沒有再闖,只是聽說她給安姐起了個诨號,叫什麽包公豆。”

“怎麽會叫這麽個名字?”

“夫人忘了?這種花生外皮是黑的,裏面才是白的,黑老包黑老包,人們就給起了這麽個名字。安姐這段日子練姿勢,一個不小心就會染上一身黑,于是就被靜姐這麽叫了。”

張氏想了起來,這種花生還是安縣那一片的特産,等閑地方見不到的,那一年高家老家來人帶了些,家裏很是新鮮了一陣:“這孩子,就不讓人省心,那安姐還不同她打起來啊?”

“這倒沒有。要不說這孩子經歷些事總是會不一樣呢,我看二姑娘比早先可真是大有長進,不管三姑娘怎麽叫她她都不生氣,有時候還笑笑,倒弄的三姑娘有些沒趣呢。”

張氏收斂了笑容,颌首道:“這是真有了閱歷,靜姐什麽時候也能長大就好了。”

“說句實在話,我倒覺得三姑娘若能一直如此,才是真正的有福氣呢。”

魯莽、天真、孩子氣,當人到一定歲數時都不是什麽好詞,可一個人若能一生如此,從某個方面也表明他一直順遂,沒有遭受過太大的磨難。

張氏也明白這一點:“現在也就罷了,就怕她以後沒這個運氣。”

孫媽子看了眼她的臉色沒有再說話,張氏發了一陣愣,又問起了其他事情,她前兩天病的厲害,昏昏沉沉的,很多事都不是太清楚,今天這才好些,雖然身上還不是太爽利,到底清醒了。孫媽子就撿些輕松有意思的與她說,說着說着就又說到了安姐:“二姑娘這幾日一直在這邊用午餐。”

“咦?”她病前是記得安姐好像同心姐等人一起用餐了,可小姐妹在一起吃頓飯實在太正常不過了,雖然安姐同靜姐關系不是太好,同心姐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所以她也沒太放在心上,但連着幾天都在這裏?這就有些不太對勁兒了。

“說來也好笑,昨天二姑娘不小心身上又沾了點墨,下了課她就回去換衣服,我們都以為她會在東院用餐呢,誰知過一會兒她又回來了。倒沒想到二姑娘這麽喜歡咱們這裏的飯呢。”

張氏皺下了眉:“媽媽不覺得這其中有些問題嗎?”

孫媽子也是後院的老人,本來沒往這方面想,此時一經張氏提醒,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夫人是說……”

“咱們一會兒去看看。”

此時安姐正坐在抱廈的貴妃榻上吃葡萄,鄭媽媽的課是上半個時辰休息一刻鐘,過去休息的時候安姐就會露了原形,現在卻是哪怕不去刻意,姿态姿容也不一樣了。就像現在,她就算斜靠在貴妃榻上,看起來也不像旁邊的靜姐那麽松松垮垮的,剝着葡萄慢慢吃的樣子更仿佛一幅小型的仕女圖。

靜姐見她這個樣子就有火氣:“吃吃吃,你除了吃還會什麽。”

安姐看了她一眼,繼續吃。上午吃水果是金子,而且這葡萄東院只分了一串,雖然楊氏疼她都讓給了她,她卻不好都吃了。

靜姐見她不理自己,更加抑郁:“我說你是八輩子沒吃過葡萄嗎?看看你這個樣子,讓外人見了成什麽樣子!”

安姐看了她一眼,終于回了一句,又剝開一個葡萄,一邊往嘴裏塞一邊慢吞吞的開口:“這裏有外人嗎?”

靜姐一滞:“你你你,我真以有你這樣的姐姐為恥!”

“三姐,你就別說了。”旁邊的軒哥終于忍不住道,“二姐姐好好的在這裏吃葡萄,又沒礙着你,你若也想吃,拿來吃就是了,不想吃也有別的水果點心,你何必總找她的不是。”

“好啊,連你都偏着她!到底誰是你親姐姐?”她說着就要上來提溜軒哥的耳朵,軒哥一個縮身躲在了心姐身後,“大姐救我!”

靜姐趕過去逮他:“你出來,別每次都往大姐身後躲,我也是你姐姐,也一樣能教育你!”

軒哥躲在心姐身後露出個腦袋:“那也要你說的對才行,可你說的大多都是錯的。”

說完又把腦袋縮了回去,靜姐氣的哇哇大叫,心姐頭疼的開口:“你安生點吧,一會兒讓鄭媽媽看到,我們都要受罰。”

“大姐你向來就是個偏心的,軒哥都是被你帶壞的!”

……

三姐弟掐成了一團,而安姐還在那邊吃葡萄,嗯,吃葡萄的時候還有劇情看,也算是調劑身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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