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失意人

自從唐蕊清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的心思全都挂到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小生命身上。她突然想到了郭皇後。她是程昕的母親,她知道這個消息,現在怎麽樣了?所以,回了皇宮,唐蕊清沒有直接回皇宮,而是去了朝陽宮。

一踏進朝陽宮,季嬷嬷就紅着眼迎了上來,叫道:“太子妃,你可來了?”

唐蕊清問道:“皇後娘娘怎麽樣了?”

季嬷嬷抹了抹眼淚,說道:“皇後娘娘一聽到消息,當場便暈了過去。好不容易醒了過來,大哭一場又暈了過去,這剛剛才醒,正哭得傷心呢!”

唐蕊清又問道:“陛下來過沒有?”

季嬷嬷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聽到噩耗後,當場吐血暈厥,現在躺在乾陽宮裏下不了床。”

唐蕊清說道:“那我趕緊去看看皇後娘娘!”

季嬷嬷點了點頭,将唐蕊清迎進了寝宮。

唐蕊清一踏進屋,便看見含璋公主、樂平公主和黎妍惜都在屋子裏陪着郭皇後,幾個人的眼睛都腫得像桃子似的。

樂平公主一見到唐蕊清,便撲了過來,叫道:“皇嫂,二皇兄他……哇!”便大哭了起來。

程昕活着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他這一走,唐蕊清才覺得,對房子裏這幾個女人來說,天真的就塌下來了。

唐蕊清摟着樂平公主輕聲安慰了幾聲,然後走到床邊,看着郭皇後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對身邊含璋公主的呼喚毫無反應。她的心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對着郭皇後喚了一聲:“母後……”後面只剩一陣泣聲,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郭皇後仍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只有眼角不停流出的眼淚。

唐蕊清又含淚叫道:“母後,太子殿下已經去了,您老人家別傷心了……”

見郭皇後學是沒有反應,唐蕊清又說道:“母後,我聽說父皇傷心得已經下不了床了,你又這樣,叫我們可怎麽辦啊?”

含璋公主也說道:“對了,母後,我剛剛來的時候,聽王佑打探到的消息說,現在已經由大皇兄監國,還說一找到……”說到這裏,含璋公主一下便住了口。

郭皇後的眼睛一下便睜了開來,慢慢坐起身來,問道:“找到什麽?”

含璋公主咬了咬牙,含淚說道:“說是一找到二皇兄的屍身,便會立衛王為太子,而且父皇身體一直不好,又受此打擊,可能很快便會傳位于衛王。”

郭皇後一聽,呆坐了半晌,突然大嚎一聲:“不會的!不會找到屍身的!昕兒不會死的!我不相信他會死!他還那麽年輕,還不到弱冠之年,怎麽就會死了呢!你們都是騙我的!你們全都在騙我!”說着便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含璋公主和樂平公主等人也跟着哭了起來,一屋子的女人瞬間哭成一團。

唐蕊清心裏也是傷心至極,呆呆地站着,不停地流着眼淚。但她強忍着自己悲痛的情緒,為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苦苦支撐着。

唐蕊清一直陪着郭皇後,等她情緒平靜了些,才回了東宮。

東陽宮裏的一切,都還保持着程昕離開時的樣子。可是,這裏的主人已經不在了。想到和程昕在這殿裏的短暫而甜蜜的時光,她的心疼得發酸,無力地靠在殿內的柱子上,痛哭流涕……

雖然沒有食欲,雖然沒有睡意,但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她努力吃了些東西後,便躺在床上休息。

可是還是沒有睡着,只是流了一夜的淚水,到了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會兒。

第二天起來得有些晚,紅棠和櫻桃給唐蕊清簡單梳洗了一番。她坐在妝臺前,看着銅鏡裏的自己,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仿佛自己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她努力對着銅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唐蕊清,你現在不能垮,你還有孩子呢。然後她打起精神,去了朝陽宮。

含璋公主和樂平公主昨夜一直陪着郭皇後,唐蕊清到的時候,黎妍惜早已經在殿裏了。

唐蕊清上前給郭皇後行禮道:“母後,身子好些了嗎?”

郭皇後聽到唐蕊清的聲音,擡起頭緊緊盯着她,眼神冷得結冰。

看着郭皇後的眼神,唐蕊清心尖一顫。她不知道這郭皇後怎麽又看自己不順眼了,忙問道:“母後,怎麽了?”

“不要叫我母後!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媳婦!”郭皇後突然大聲叫道。

唐蕊清吓得一顫,轉頭看了看兩位公主和黎妍惜,她們三人卻都把臉扭到一旁,沒有理她。她只好回過臉望着郭皇後,整個人傻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郭皇後劈頭蓋臉地罵道:“唐蕊清,你身為太子妃,太子出了事,我看你好吃好睡一點都不耽擱!你心裏可有一點太子?”

唐蕊清一愣。難道是因為自己昨晚像平日一樣用膳和休息,所以郭皇後認為自己不在乎程昕的生死,所以就這樣罵自己嗎?可是,自己再傷心再難過又怎樣?程昕已經沒有了,不可能再搭上自己肚子裏孩子的命啊!可如今,皇宮和朝堂,似乎都已經被程昀名正言順地接管了,她現在不能說出真相。她怕一旦說出來,自己連程昕留給自己的這個孩子都保不住。

眼淚慢慢從唐蕊清眼中溢了出來,她卻無話可說。

郭皇後看着唐蕊清只知道哭,連一句辯解都沒有,心裏更來氣,接着罵道:“我也不知道昕兒到底是被什麽蒙了心,當初一門心思就要娶你!我也是看在你舅舅田忠的份上,想到一旦昕兒出征,用得上田忠,才同意他娶你!沒想到……沒想到我這樣做,反而害死了我兒子!”說完郭皇後便大哭起來。

聽到郭皇後的話,唐蕊清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忙問道:“皇後娘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太子是被誰害死的?”

郭皇後已經傷心得不能言語。含璋公主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對唐蕊清,流淚說道:“西北傳來消息,說是梁國公故意贻誤戰機,才導致二皇兄他……他被敵軍圍困慘死的!”

含璋公主的話,像一道晴天霹靂,将唐蕊清劈得暈頭轉向。舅舅故意害死程昕的?不可能!他有什麽理由這麽做啊?他從小就疼愛自己,怎麽舍得自己做寡婦啊?可是,如果與舅舅沒有關系,含璋公主為什麽要這麽說?

唐蕊清整個身體瑟瑟發抖,顫抖着嘴唇半晌才問道:“為什麽說是我舅舅害了太子?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含璋公主哽咽着說道:“聽人說,梁國公私下與大皇兄早有勾結,若害死了二皇兄,助大皇兄登基,他便是擁立新皇的大功臣了!這份榮耀,誰不想要?”

唐蕊清呆呆地站在原地,極度地寒冷從她背心裏冒了出來。不管怎麽樣,她還是不相信舅舅會這麽做。她轉過臉去,看着郭皇後,說道:“皇後娘娘,不會的!我舅舅從小疼愛我,他就算要幫,也會幫太子的啊!”

郭皇後擡起臉,一臉怨毒地盯着唐蕊清:“就因為你是田忠的外甥女,他才會下決心害死昕兒的!”

“怎麽會?”唐蕊清流着淚喃喃說道。

郭皇後說道:“自從昕兒納了妍惜為良媛,你在東宮裏是百般折騰,還負氣跑到古慈寺去清修,時常跟你母親見面,這樣一來,你對昕兒不滿之事,唐家、田家哪個不知?田忠看你和昕兒鬧成這樣,日後遲早會被廢,便另尋出路,表面上與昕兒虛與委蛇,暗中卻與衛王勾結,最終趁昕兒到西北出征之機,借敵人之手害了昕兒!”

唐蕊清搖着頭叫道:“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錯了!我舅舅不會這樣做的!”舅舅雖然手握重兵,但一向忠君,絕不會摻與争奪皇位的陰謀中來的。可是,郭皇後分析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一時間,她竟然無法反駁。

郭皇後盯着唐蕊清,恨恨說道:“我只恨當初為什麽要同意納你為太子妃?原本這太子妃的人選,我就屬意于妍惜的,現在昕兒沒有了,可妍惜肚子裏還有他的骨肉!現在,這個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這個做祖母的,不能虧待了他,定要給他一個嫡子的名分!”

說到這裏,郭皇後咬着牙盯着唐蕊清,說道:“唐蕊清,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太子妃了!”

唐蕊清一聽,猛地擡頭望着郭皇後,愣了半晌才從驚愕中醒了過來。郭皇後是要廢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讓黎妍惜的孩子做嫡子?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這樣,自己的孩子又成了什麽了?想到這裏,她心底一片凄涼。

沒關系,反正自己和孩子最終也不會留在這宮裏,名分什麽的,也不重要了。

想到這裏,唐蕊清望着郭皇後,清冷地笑了笑,說道:“是,妾身明白了。”

郭皇後向前唐蕊清走上幾步,那恨毒的目光簡直像要将她淩遲:“你回去便将太子妃的印信和腰牌交出來!還有,這丹陽宮是太子妃的寝宮,你也不能再住在那裏!明天日落之前搬出來!”

唐蕊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是!”

“好!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郭皇後轉過身去,揮了揮衣袖,背影蕭索凄涼。

黎妍惜趕緊上前扶着郭皇後:“皇後娘娘,別太傷心了!”

郭皇後看了黎妍惜一眼,聲音柔了下來:“叫母後吧!母後一會兒去看看你父皇,他什麽時候清醒,讓他下诏立你為太子妃。”說着拍了拍黎妍惜的手,說道:“你一定要保重身子,現在母後只有你肚子裏這個孩子了。”

黎妍惜含淚點了點頭,說道:“妾身一定會護住太子殿下的骨肉的!”

郭皇後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這黎妍惜肚子裏的孩子,畢竟是程昕的骨肉,是自己肚子裏孩子的兄姐。唐蕊清想到那天自己偷聽到的李雅清和錦雲的談話,心裏始終不忍,便上前幾步,說道:“皇後娘娘,妾身最後還有一句話想說一下,等黎良媛生産的時候,請皇後娘娘務必小心看護才是!”

郭皇後轉過臉來,冷冷說道:“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你快離開這裏!”

“是!”熱臉貼了冷屁股。唐蕊清終是忍不住,眼中一熱,含淚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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