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脫敵口
十日前,大譽西北邊境。
十幾個青年男子正在茂林裏疾行着。這十幾個男子身上軍衣血跡斑駁,其中一人好像還受了傷,被人攙扶着前行,想必定是經過一番了惡鬥,大家才得以死裏逃生。
這時,一個在前方探路的兵士跑了回來,對着其中一名年輕男子說道:“蔣校尉,據小人查探,我們已經甩掉犬狄人了。”
聽到這話,蔣寒翼長長出了一口氣,回過身對着身後穿着軍士衣裳的受傷男子說道:“殿下,我們已經脫險了。趕了這麽久的路了,殿下可要休息一下?”
程昕四處看了看,此地倒還僻靜隐蔽,便點了點頭:“好,那大家就地休息吧。”
蔣寒翼便對着兵士們叫道:“弟兄們,就地休息一會兒再趕路。”
程昕叫人将他扶到一棵大樹邊,靠着坐了下來。
此一役,他身心俱疲。
靠在樹上,他無力地閉上眼睛。
“殿下,喝點水吧。”蔣寒翼的聲音響了起來。
程昕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蔣寒翼将一個羊皮水壺遞到了他面前。他笑了一下,接過水壺,指了指自己身旁,說道:“蔣校尉,坐吧。”
蔣寒翼頓了一下,便在程昕身旁邊坐了下來,背抵在大樹上,感覺一陣輕松。
程昕拔下水壺的塞子,喝了兩口水,然後将水壺遞給蔣寒翼,說道:“你也喝點水吧。”
蔣寒翼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伸手接過水壺,說道:“謝殿下。”
“現在非常時期,不必講究那麽多規矩禮數了。”程昕說道。
蔣寒翼沒說話,只微微笑了笑,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
程昕側過頭看了一眼蔣寒翼。在西北大營呆了一年多,他那原本清俊的臉上多了幾分堅毅,更顯得陽剛英武。
蔣寒翼看着程昕的傷口上還有血滲出,忙問道:“殿下,你還能堅持嗎?”
“皮外傷,沒有大礙的。”程昕淡淡地說道。
聽了程昕的回答,蔣寒翼倒有些意外。他原以為程昕身嬌肉貴,沒想到他對自己身上的傷卻毫不在意,這倒讓他對這太子殿下刮目相看了。
蔣寒翼又說道:“殿下,你這次帶輕騎兵前往查看敵情,本是很秘密之事。但犬狄人似乎像是早知道你要去,事先便設了埋伏。幸好事先有死士穿了太子殿下的衣裳引開了敵人,不然末将怕也是無能為力。”
“蔣校尉認為犬犾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蹤的?”程昕擡眼看着蔣寒翼。
蔣寒翼頓了一下,說道:“末将認為,定是有人故意洩露了太子的行蹤。”
“那蔣校尉認為這人會是誰?”程昕又問道。
“末将……不敢妄言!”蔣寒翼小心地說道。
程昕嘴角輕撇:“蔣校尉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了吧?只不過礙于那人是我的人,所以不好說出口?”
蔣寒翼驚訝地望着程昕,卻沒有說話。
程昕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來了西北,一直提防着你,怎麽也沒想到在緊要關頭來救我的,卻是你。而背叛我的,居然會是葛準!”說到這裏,程昕氣得一拳打在身旁的樹上:“葛準本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會是他!”
蔣寒翼忙勸道:“太子殿下別急,既然現在已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以後有了防範,也就不怕了。”
程昕點了點頭,說道:“我來西北出征,衛王一定會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除掉我。如今他既然出了招,想必在京裏定是等得心急,我倒是要好好送他一個大禮才是!”
蔣寒翼說道:“殿下,這些等我們回了宛州城再從長計議。”
“對了,蔣校尉,你明明已經脫險了,為什麽還要回來?”程昕轉眼看着蔣寒翼,突然問道:“你若不回來,也不必落得如斯田地。”
蔣寒翼正色道:“末将是大譽之臣,護殿下平安,是末将的職責!殿下未能脫險,末将怎能擅自而逃。”
聽了蔣寒翼的話,程昕默了片刻,問道:“你……你難道不恨我嗎?”
“末将為何要恨殿下?”聽到程昕的話,蔣寒翼一愣,怔怔地看着程昕,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程昕嘴角盯了蔣寒翼半晌,說道:“去年花朝會對奕比試之後,你和阿清在觀賞山後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聽到程昕提起自己那次與唐蕊清的談話,蔣寒翼面色一白,急忙說道:“殿下,末将與太子妃之間是清白的,末将和她什麽事都沒有的。一直以來,都是末将一廂情願的,太子妃對末将沒有一絲情意。她當時說那些話,是因為在比試中輸了,太傷心了,才會胡亂說話的。”
程昕望着蔣寒翼,兩只眼睛熠熠生輝:“蔣校尉,你這麽急着為她開脫,是怕我會怪她嗎?我在娶她之前,就聽到她和你的之間的話,可最終我卻還是要娶她。你認為,我會介意這個嗎?”
聽了程昕的話,蔣寒翼原本緊繃着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些許:“殿下,末将說的這些話,也不全是怕殿下怪罪太子妃,末将說的,也是事實。”說到這裏,他的臉上有一絲澀意。
“你說什麽事實?”程昕問道。
蔣寒翼說道:“今年過年的時候,祖母病重,末将回了一趟京城。後來祖母病好轉,末将也見了些在京裏的朋友。便從唐宣那裏末将知道了太子妃與太子殿下之間很是美滿。而且,末将還聽唐宣說,太子妃從小便喜歡太子殿下的。”
聽到蔣寒翼的話,想到那個時候,自己正和唐蕊清甜蜜着,心裏不禁湧出一絲暖意。可是過完年沒多久,衛王大婚之日,便出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從此,她便對他避之不及了。想到這裏,程昕苦笑了起來。
“既然末将與太子妃之間清清白白,末将為什麽要恨殿下?”蔣寒翼說道。
程昕望着他:“可我确實聽到你和阿清之間說的話,才将你派到西北大營來的。這,你也不怨我嗎?”如果蔣寒翼在京城的話,也許唐蕊清也就不必寫信給他,叫他來求親,說不定,他倆還真成了。不過,他截了唐蕊清寫給蔣寒翼的信這事,他沒有打算給蔣寒翼說。
蔣寒翼笑起來“這有什麽可怨殿下的?末将身為男兒,最好的去處便是沖鋒陣前。末将很感謝太子殿下派末将來到西北,給末将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哪怕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對末将來說,也是莫大的榮耀。”
“好,蔣校尉!”程昕伸出手,說道:“忠君為國,心懷坦蕩,我敬你是我大譽的好男兒!”
蔣寒翼垂眼,看了一眼程昕的手掌,伸出手掌,擊在程昕的掌中:“末将謝太子殿下厚愛!”
兩人手掌緊緊相握,相視而笑。
正在這時,有兵士跑了過來,對着蔣寒翼說道:“蔣校尉,小人聽到有人馬之聲往這邊來了。”
程昕和蔣寒翼對望一眼,兩人都警惕起來。
蔣寒翼說道:“殿下,這裏比較僻靜,你受了傷,不能再以身犯險。你在這裏等着,先由末将前去查看一下。”
“好。”程昕點了點頭,叮囑道:“蔣校尉,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蔣寒翼起身行了個禮,說道:“末将知道。”然後便對手下交待了幾聲,叫了兩個人,悄悄向外走去。
蔣寒翼走了之後,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程昕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心裏充滿不安和忐忑。
突然聽見有腳步聲慢慢地往自己藏身之處走來,程昕和剩下的人一下便緊張起來。
“保護太子殿下!”有人叫了一聲。
所有的人便自發地圍到程昕周圍,撥出刀來向四周張望着。
跟着蔣寒翼前去打探的一個兵士突然跑了回來,行禮道:“殿下!蔣校尉讓小人前來禀報太子殿下,是田參将來接應太子殿下來了。”
聽到兵士的回答,程昕身心一下放松下來,圍在身邊的兵士也就散了開來。
很快,程昕便看見蔣寒翼與田忠次子田枳走了過來。
看見程昕,田枳快走幾步,跪下行禮道:“末将救駕來遲,望太子殿下恕罪。”
“田參将快快請起!”程昕将上前田枳扶了起來,因為拉扯到傷口,他皺了皺眉頭。
田枳看見程昕右胸有血漬滲出,驚呼道:“太子殿下,你受傷了?”
程昕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沒事,小傷。”
“肩輿呢!”田枳回頭叫道。
有軍士架着肩輿跑了上來。
“快扶太子殿下上肩輿,立刻趕回宛州城去!”田枳說道。
“是。”軍士應了一聲,便上前将受傷的程昕扶上肩輿。
程昕坐在肩輿上,看着田枳道:“田參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田枳拱了拱手,說道:“殿下有事吩咐末将便是。”
程昕說道:“到了宛州城附近時,我和蔣校尉從小路回城,你從大路回城之後,然後宣稱沒有找到我。之後,我再以兵士的身份跟在蔣校尉身後回城!”
田枳一愣:“殿下,這是為何?”
程昕說道:“你先按我說的做,這其中的原由等回城之後我再跟你們細說。對了,吩咐你手下的人,切不可将找到我的事洩露出去。”
田枳立刻說道:“殿下放心,他們都是跟着我多年的兄弟,絕對不會洩露半句的。”
程昕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便立刻回城!”
一行人便立刻往宛州城趕去。日暮時分,終于到了宛州城外。
按程昕的吩咐,田枳便走官道從正門入了城,而程昕與蔣寒翼一起,抄小路從側門進了城。
當晚,田忠便召集各路将領,宣布太子程昕率一隊騎兵親自出外查看敵情時遇襲失蹤,如今生死不明。
半夜,有人從宛州城守備葛準的府裏悄悄出門,出了城,直奔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