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下毒手
直到程昕的大軍過了青州,程昀才得到他回朝的消息。他算了算,加上信使在路上耽擱的日子,大概再過半個月,程昕便會到達京城。
程昀也不是傻子,一看失蹤多日的程昕突然率大軍而歸,而自己事先居然沒有得到任何風聲,便知道魏延在從中搗鬼。待他在禦書房處理完手頭上的事,便直接去了丹陽宮找李雅清。
李雅清聽到程昀的話,更是大吃一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殿下,你說的可是真的?”
程昀冷哼一聲:“你姑父魏延若不是程昕的人,程昕怎麽可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順順利利地過了青州?”
李雅清沉默了半晌,說道:“那,殿下如今打算怎麽辦?”
程昀擡頭看了一眼李雅清清,說道:“有什麽怎麽辦的?反正現在我才是太子。幸好當初趁父皇迷糊的時候,讓他立了我為太子。”
李雅清面帶憂色:“可程昕的太子之位又沒有廢,立你為太子是因為大家都以為程昕死了。可現在程昕不僅回來了,而且還得勝而歸,你們倆到時誰才是太子啊?”
“程昕回來了又怎麽樣?”程昀不以為然地擡了擡眼皮,看着李雅清:“這種情況又不是沒有先例!前朝慶靖皇帝乘船從海路到印州南巡時,遇到風暴,船翻覆帝失蹤,朝中便另行擁立齊王為臨珏皇帝。半年後,慶靖帝回朝,也沒見誰敢讓臨珏帝退位将皇位還給慶靖帝,最終慶靖帝還不是以太上皇之名被臨珏帝幽禁,到後來郁郁至死。皇帝尚且如此,更何況太子呢?”
“可要是你在太子死亡一事中所做的手腳被人發現了,怕也……”說到這裏,李雅清擡眼望着程昀,手輕輕放在自己腹部。她的胎兒現在已有四個多月了,她與程昀因為這個胎兒,已經牢牢的綁在了一起。
“有誰會知道?”程昀冷哼一聲,說道:“到時都把髒水潑到你那個姑父魏延身上,就說他心懷不軌,惡意切斷了京城與宛州的聯系,才讓太子死亡的謠言無法澄清,最終父皇不得不另外太子!”
“可葛準送回來的密信不是說程昕确實在與犬狄交戰時失蹤了嗎?他怎麽又突然出現了?”李雅清說話的時候,
程昀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多半是程昕使的詐!葛準現在多半已經被他處理掉了。不過,他恐怕沒料到父皇身體崩壞,會這麽快就立了我為太子。他這叫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到如今,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辦?不過,我覺得,父皇應該也拖不了幾天了!”說到這裏,程昀的唇邊露出一絲冷笑。
李雅清心尖一跳:“殿下,你要對陛下動手了?”
“萬一他清醒過來,得知程昕沒死,你覺得我這個太子之位還保得住嗎?”程昀說話的時候,表情陰郁:“如果父皇死了,按大譽的規定,新皇必須三天之內登基。若我坐上了大寶之位,程昕哪怕立再大的功回來,也是翻不了天的。”
李雅清擡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狠心得多。
程昕在青州的時候,便得到了程昀被立為太子的消息。他聽到之後大吃一驚,他認為憑景元帝對自己的感情,就算景元帝以為自己死了,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內便立了程昀為太子。
魏延看程昕眉頭緊鎖的模樣,忙說道:“聽說太子出征之後,陛下的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了,得知太子遇難的假消息之後,陛下就再也沒有上過朝,立太子也只是下了诏書而已,并沒有舉行冊立大典。”
“父皇身體不适?”程昕更是一驚,接着又搖了搖頭,說道:“怎麽會呢?我離開京城之時,父皇身子很是康健啊?怎麽會病得這麽快,還這麽重?”
蔣寒翼沉思了片刻,在一旁說道:“殿下,末将覺得,陛下這一場病似乎有些蹊跷。”
程昕直愣愣地瞅着蔣寒翼,半晌才說道:“你是說,皇兄向父皇下的手?”
蔣寒翼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陛下的病為什麽會來得這麽急,這麽猛。”
程昕默了片刻,深深嘆了一聲,說道:“其實我心裏一直也有些懷疑,但我卻不敢相信皇兄會這麽狠心。不管怎麽樣,父皇也是他的生身父親。我一直想騙自己,他不會對父皇下這個手。”
魏延忙說道:“衛王這人心狠手辣,殿下看他以前在封地做的那些事,就應該知道一二了。”
程昕說道:“可我總認為他對那些外人可以做出那些狠毒之事,但絕不可能用到自己親人身上的。”
蔣寒翼垂眸道:“殿下,無論是誰,如果有一個比他優秀,比他更得父親喜歡,生下來便注定要繼承所有家業的弟弟,他的心智便不可能以常人之心來想。”
程昕聽了蔣寒翼的話,終于長嘆一聲,說道:“看來真的是我想錯了他。”
魏延又說道:“對衛王被冊立為太子之事,臣倒是從未擔心。臣以為只要殿下你回到京城,陛下必定會廢掉衛王的太子之位的。所以,臣為了将戲演足,不被衛王的眼線發現破綻,又考慮到當時殿下在宛州又一直忙于對犬狄作戰一事,臣也怕分了太子殿下的心,故臣沒有急于将此事禀告太子殿下。”
程昕對景元帝在自己與程昀之間,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己從不懷疑。不過,正是因為這一點,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猛然大叫一聲:“不好!”
蔣寒翼和魏延看着程昕突然失态大叫,急忙問道:“怎麽了,殿下。”
程昕的面色蒼白,半晌才出唇縫裏擠出一句話:“我們能想到這一點,皇兄肯定也能想到這一點!”
蔣寒翼聽了程昕的話,面色跟着一變:“殿下怕衛王會向陛下下毒手?”
“我看他如今,早已喪心病狂了!”程昕面上的擔憂之色溢于言表:“恐怕他現在沒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七日後,東陽宮裏。
程昀臨窗而立,手裏緊緊捏着一包藥粉。
只要将這藥粉加到景元帝平時服用的藥汁裏,明天早上,全大譽都會知道景元皇帝駕崩的消息。
這藥五天前他便拿到了,卻一直沒有下手。那個躺在病榻上的人,畢竟是他的父親,他心中終究有些不忍。
可一想到自己童年時,無論自己多麽努力上進,始終得不到他的贊賞。而二皇弟就算是随意作一首詩,他也會誇贊半天。
到後來,他發現只有在宮裏惹禍生事,才會引起父親的注意,因為這時候,父親總是會把自己叫去訓一通。所以,到後來,他便成了宮裏人人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他覺得,哪怕是對他厭惡,也比當他不存在要好啊!
想到這裏,程昀心中一絲難言澀意湧了上來。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将手裏的藥粉放到懷裏,擡腳走出了東陽宮。出了東宮的大門,他便上了停在宮門外的宮辇,往乾陽宮走去。
他知道,程昕正在加緊往京城趕,再有幾日應該就會到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到了乾陽宮,程昀便直接進了景元帝的寝宮。
劉公公一直在景元帝身邊貼身侍候着他,看見程昀進來了,忙起身行禮:“殿下來了。”
程昀點了點頭,問道:“父皇今天情況如何?”
劉公公一臉的憔悴。他看了程昀一眼,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回殿下,陛下還是老樣子。先前皇後娘娘也來過了,抹了好一會兒淚才走。”
程昀沒吭聲,坐在了景元帝的身旁,望着病榻上的父親,表情陰郁不明。
這時,有小太監輕輕推門進來,看見程昀和劉公公,行了一禮:“太子殿下,劉公公!陛下的藥煎好了!”
“放下吧。”程昀說道。
“是。”小太監将藥碗放在桌上,便輕輕退了下去,将門掩好。
劉公公走到桌前,端起碗,用瓷勺輕輕攪着藥汁,想讓藥汁盡快冷卻下來。
程昀站起身來,走到劉公公身邊,說道:“讓本宮來吧!”說着伸出手。
劉公公怔了一下,将碗交到程昀手裏,一臉欣慰地感慨道:“太下殿下真是孝心可嘉啊!”
程昀舀了一小勺藥汁,輕輕嘗了一下,,将眉頭皺了起來:“好苦!好像沒放糖!劉墾,你去拿點糖來!”
“是。”劉公公哈着腰應了一聲,便推門出殿。因怕景元帝吹了風,他又回身将門掩上。
聽到劉公公的腳步聲漸漸走遠,程昀放下藥碗,從懷裏拿出那包藥粉。這件事,他不敢假手于人,必定要自己親自動手才行。
手有些顫抖,哆哆嗦嗦地打開包着藥粉的紙,盯了那黑黑的藥粉半晌,終于咬了咬牙,将藥粉往碗裏倒去。
“殿下,是要冰糖還是紅糖……”劉公公突然推開了殿門,正看見程昀往景元帝的藥碗裏倒藥粉,他面色一變,一邊沖上來,一邊大聲質問道:“殿下,你往陛下的湯藥裏倒的是什麽?”
程昀沒有想到劉公公會突然回來,人一下僵在當場。
“殿下,你剛剛倒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劉公公指着藥碗問道。
“我……我找來的替父皇……治病的藥。”程昀辯解道。
“是嗎?”劉公公擡起頭,眼睛半眯着看着程昀,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話。
如果真的是為景元帝治病的藥,程昀完全沒有必要背着自己下藥。而這程昀剛剛明明是要支開自己,好給景元帝下藥,肯定有古怪。想到這裏,劉公公又說道:“那老奴叫人去找太醫來看看,殿下究竟給陛加的什麽藥。”
程昀看着劉公公咬着不放,忙擺出太子的威嚴,厲聲說道:“劉墾,你什麽身份?憑什麽質疑本宮?”
“我不憑什麽,就憑我對陛下的一片赤誠忠心!”劉公公指着程昕,一臉悲憤地大聲說道:“殿下,你是要向陛下下毒是不是?你知道太子昕要回來了,怕陛下清醒過來,會廢掉你,便想趁現在将陛下害死,立即登基為帝,縱使太子昕回來之後,也回天無力,是不是?”
程昀冷冷地盯着劉公公,說道:“劉墾,你的話太多了!我沒來沒有想要殺你,不過……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放心,你死後我會對外宣布,你因父皇駕崩,太過難過,便自缢身亡,追随大行皇帝而去。你放心,我會讓你給父皇陪葬的,以表彰你的耿耿忠心!”
劉公公向後退兩步,冷冷說道:“你……你要殺我?”
程昀看着劉公公,冷冷說道:“你是自戕,還是要我送你一程?”
“你以為我會怕死?”劉公公鄙夷地看着程昀,一臉淡然地說道:“不過,我現在還不能死!我要向大家揭穿你的真面目!看你還敢不敢對陛下動手!”說着劉公公轉過身,便向殿外跑去。
程昀哪會讓他出殿?便趕緊追了上去。
劉公公見程昀追了上來,便拼命向前跑去。他想,只要跑去殿外,他便大喊程昀弑父奪位。到時就算自己死了,程昀也不會清白。到時程昕回來,便可以用此作文章,與程昀一拼。
可畢竟程昀是練武出身,人又年輕,身手敏捷,上了年紀的劉公公哪跑得過他?
很快劉公公便被程昀從身後抓住,拉倒在地,程昀的手從劉公公身後伸過來,扼着他的咽喉:“劉墾,念你對父皇一片忠心,我給你留個全屍,看起來就像是為大行皇帝殉葬而死。這樣看起來,你是不是死得其所?”說着手中漸漸用力。
劉公公被程昀勒住脖頸,無法呼吸,雙眼大大的瞪着,眼珠似乎都要暴裂開來,口中發出嘶啞的喊叫聲,雙腳亂蹬,雙手在空中無力地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