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3.17(一更)

秦盈盈舉着秦太妃的遺诏, 問趙軒:“這婚約, 你認還是不認?”

趙軒沒有半點猶豫, 說:“朕認了。”

他說“朕”, 不僅代表的是他自己,還代表大昭的一國之君。

秦盈盈彎着眉眼,笑得可甜。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這個位置看趙軒, 他端坐在龍椅上, 衣冠楚楚, 姿容英武。

這時候他不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喜歡的人。

對上他含笑的眸子,一顆心突然就踏實了。

太皇太後的臉沉了下來,聲音威嚴, 高高在上, “大膽的丫頭,登聞鼓也是随便敲的?”

若是換成尋常小娘子, 聽到這般呵斥八成腿都軟了, 秦盈盈卻不帶怕的, 反倒脆生生說:“登聞鼓立在那裏不就是讓人敲的嗎?”

太皇太後怎麽都沒料到這個鄉野小丫頭敢跟她嗆聲, 臉色更沉, “登聞鼓響,無一不是朝廷大事。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敢驚擾朝堂!”

秦盈盈轉了轉眼珠,天真地說:“我怎麽聽說仁帝朝時還有人因為丢了豬敲鼓呢?”

太皇太後一噎。

确實有這麽回事,還是她親眼所見。

秦盈盈笑眯眯道:“當年仁帝命三千龍衛幫着找豬, 白紙黑字記在了史冊上,小女前日還聽說書先生提過。說書先生還說,娘娘向來推崇仁帝寬厚,屢次訓導官家向仁帝學習,莫非說書先生都是瞎編的?”

自然不是。

太皇太後确實經常教育趙軒,讓他學習仁帝的寬和隐忍,說白了就是讓他聽話,別學他爹瞎折騰。沒想到秦盈盈竟用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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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被她将了一軍,臉色黑沉如墨。

趙軒輕咳一聲,眼中含着笑意,“不得胡言,皇祖母豈是出爾反爾之人?”

秦盈盈揚起嘴角,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那就請官家履約吧!”

趙軒笑意加深,“朕方才就同意了。”

“不可。”太皇太後再次阻撓,“官家的後妃要麽出自書香門第,要麽生于貴胄之家,自小學習詩書禮儀,若随随便便收下一個鄉野丫頭,皇室威嚴何在?祖宗法度何在?”

“這就是祖宗法度。”秦盈盈晃了晃手上的遺诏,“這樁婚事是德仁太後賜給我的,合理合法。如果娘娘您執意阻撓,那才是亂了法度。”

太皇太後冷哼:“她區區一個妃位,有何資格過問官家的婚事?”

秦盈盈眨了眨眼,故作關切,“娘娘該不是老糊塗了吧?德仁太後是官家親封的太後娘娘,怎麽會是‘區區妃位’呢?”

不等太皇太後發火,她便話音一轉:“我知道了,娘娘您之所以不想讓我進宮,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所有美麗動人的小娘子。”

說到這裏,她還摸了摸臉,一副自戀的模樣。

“我來之前就聽說,娘娘您只允許高家的女兒入宮為妃,旁的小娘子定然入不了您的眼。”

此話一出,堂上衆臣頓時議論紛紛。

京中早有傳言,皇後之位早就定了高家的女兒,就連四妃的人選也是依附高氏的家族,其餘人家的小娘子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秦盈盈大大咧咧地說出來,那些将女兒送入宮中的朝臣也不再掩飾,明晃晃地表現出不滿。

太皇太後氣得頭暈,揚聲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人,把她給老身拖出去!”

秦盈盈眨了眨眼,立即掏出小手帕,扮演白蓮花,“娘娘饒命啊,不要殺我!您也知道我生在鄉野,沒學過規矩,我、我就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沒想到會惹娘娘生氣……娘娘看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她捂着胸口,癱坐在地上,抹了胡椒粉的帕子往眼上一糊,一串串淚珠不要錢地往下掉。

那柔柔弱弱的小模樣,讓那些奉了太皇太後的命過來抓她的侍衛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上前,生怕稍稍一碰就把她捏死了。

滿朝文武面面相觑,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趙軒以手握拳,輕咳一聲,遮住了唇邊的笑意。就知道這丫頭吃不了虧。

向太後瞧着秦盈盈,冷不丁問道:“你為何捂着心口?是不是和秦氏一樣患有心疾?”

西子捧心啊,當然是為了博同情。

秦盈盈拿帕子捂着臉,露出一個壞笑,眼睛裏卻滾出淚珠。

向太後以為她默認了,頓時生出恻隐之心,轉而對太皇太後道:“既然她執意入宮,母後不如就允了吧,坤寧宮那麽大,一間空屋子總是有的。”

太皇太後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懂什麽?少在這裏裝好人!”

向太後再不濟,也是娘家疼着長大的,入宮之後與先帝亦是舉案齊眉,何嘗吃過這等排頭?

向太後心裏不痛快,态度不由強硬起來,“臣妾确實不懂,但也知道這是官家選妃,需得讓他自己作主——軒兒,你說吧,想不想收了這丫頭?”

這是向太後第一次這麽稱呼趙軒,內裏的含意可就深了。

一來,代表她認可了先帝選的這位太子;二來,也代表了她和趙軒更為親近的關系。

趙軒當即起身,朝着向太後一揖,“兒臣聽憑母後作主。”

“那就收了。”向太後幹脆地說,“既然是你母後的遺願,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至于封號,等你大婚之後再說吧!”

“謝母後。”趙軒再揖一禮,“兒臣會親自将她送入坤寧宮。”

“謝太後娘娘。”秦盈盈頓時止了淚,笑眯眯地行了一禮。

太皇太後氣瘋了,顫着手指向他們,“你們眼裏還有老身嗎?”

趙軒輕咳一聲偏開頭。

向太後抄着手不說話。

滿朝文臣更是縮着脖子,假裝自己是鹌鹑。

只有秦盈盈眨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脆生生道:“我眼裏有娘娘呢,好大一坨哦!”

太皇太後險些氣出心疾。

明明氣得頭昏眼花,還得死死撐着,生怕百官以為她又犯了病,勸她回天清寺休養。

高嬷嬷好說歹說,勸着她回了寶慈宮。

秦盈盈随着向太後和趙軒退到了偏殿。

她湊到向太後跟前,笑眯眯地道謝。

向太後瞧着她的臉,一陣恍惚,“你和你姑母真像,尤其是這麽一笑,肚子裏不知道憋了多少壞水。”

秦盈盈咧開嘴,“看來娘娘您很喜歡我……姑母。”

向太後沒理會她可疑的停頓,繃起臉,“當然不是,本宮才不喜歡她。”

“那娘娘為何幫我?”

“本宮只是、只是念着她多次幫本宮喂貓,順手還她個人情罷了。”向太後故作高冷。

秦盈盈憋着笑,湊到她耳邊,說:“其實吧,我也會做貓飯。”

莫名熟悉的語調,讓向太後打了個顫。

她略顯驚恐地把秦盈盈推開,“你這丫頭,真該好好學學規矩了。別以為本宮為你說了兩句話就是護着你!”

說完便拖着向姑姑的手離開了,那急匆匆的模樣就像身後有鬼追似的。

秦盈盈彎着眼睛,笑得要多壞有多壞。

太後娘娘真是個好人。

好玩的人。

殿中只剩下她和趙軒。

許湖守在門外,方便他們說話。

趙軒眼中含笑,“心裏可暢快了?”

“還不夠,咱們倆的賬還得再算算。”秦盈盈抱着手臂斜着眼,像個小惡霸。

看着她可愛的模樣,趙軒想要抱抱她,卻忍住了,寵溺道:“你說吧,怎麽算?”

秦盈盈掰着手指頭一樣樣算起來。

“第一,我把你當親人,你有了事卻把我遠遠地推開,這是看不起我——你認不認?”

趙軒點點頭,“認。”

“第二,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想要保護我,卻不想想我也有能力,也想保護你,這是不信任我——你認不認?”

趙軒再次點頭,“認。”

“第三……”

秦盈盈頓了一下,兩頰泛上淡淡的紅暈,“是誰說非我不娶、只封我做皇後的?轉頭就招了那些美麗又高貴的小娘子進宮,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上演‘情非得已、情難自禁’的戲碼?”

“不,不會,不可能。”

趙軒終歸沒忍住,強勢地把人扣到懷裏,“我說過的話從未忘記,也不會因為任何人妥協,我只會對你情難自禁。”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秦盈盈雙手撐在他肩上,隔開一尺的距離,“有句話說在前頭,我這次進宮只是為了幫你,沒想做你的妃子。”

趙軒挑眉,“所以?”

“所以,請收起你的‘情難自禁’。這件事結束後是走是留我說了算。”

趙軒笑笑,“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

走是不可能走的。

秦盈盈哼道:“我還沒進呢!”

“現在就進。”趙軒攥住她的手,一路把她拉到了坤寧宮。

坤寧宮是為皇帝的後妃準備的,面積很大,裏面隔出十幾個院落,只有一宮主位才有資格獨居,其餘妃嫔多是合住。

如今趙軒的後宮只有一位昭儀,住在昭雲閣。

昭雲閣對面有一排奇特的建築,叫鳳閣。

說它奇特是因為迥異于其餘宮室的紅牆黃瓦,這處閣樓從立柱到屋頂皆由琉璃磚建成,太陽一照,閃着綠瑩瑩的光。

雖然叫閣,面積卻不比聖端宮小,亭臺水榭處處精致,還有金水河的活水引過來,在鳳閣後面辟出一方淺湖。

湖上搭着九曲橋,每隔百餘步便立着一座涼亭,湖邊種着各色花木,春夏秋冬景致各不相同。

這是太.祖皇帝當年為他的皇後建的,用盡了巧思。當年,那位神奇的皇後就是在最高的那座閣樓上服下鸠.酒,殉情而死。

此後,再也沒人入主鳳閣。

趙軒把秦盈盈拉了過來,“你怕不怕?”

秦盈盈不怕,只是震驚:“你不會想讓我住在這裏吧?”

趙軒勾唇,“除了你,誰還有資格?”

當年,太.祖皇帝為他的皇後遣散六宮,建成這座鳳閣,日日相伴。

如今,趙軒同樣立下誓言,願為秦盈盈空置六宮,鳳閣藏嬌,攜手一生。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秦盈盈好糾結呀!

一方面,被喜歡的人如此放在心上當然美滋滋的。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禁不住誘惑,會一步步踏入他布下的陷阱,成為他的幾分之一。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她不會怪趙軒花言巧語,只怪自己當初沒堅持。

為了提醒趙軒,也為了提醒自己,秦盈盈再次強調:“我剛才說事情結束後會離開,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欲擒故縱,更不是矯情,我是真心的。就算我喜歡你,也不會和其他人分享你。”

“不會有其他人。”趙軒鄭重道,“我說給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也是真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寶寶們早上好!

捉了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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