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助纣為虐 (1)
小貓:“不買葡萄幹啦?”
“葡萄幹沒長腿又不會跑。猴兒有腿, 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小白擡眼發現小貓不信, “好吧, 好吧,其實我想看看是不是猴哥的後代。”
小貓:“猴哥是誰?”
“大白的爹爹的朋友,一個比人還精的猴子。”小白道,“他和大白的爹爹, 小狼, 還有懶貨白罴以前和你老祖宗的祖宗住一起。
“有一天他們一起消失了, 我問大白他們去哪兒,大白跟我胡謅,去了該去的地方。我才不信!一定是藏起來了。”
小貓還是第一次聽說,“是不是成仙了?”
“沒有。你老祖宗的祖宗是個凡人。”小白說出口又不确定,“也有可能。這事只有大白知道。”停頓一下, “也許大白真不知道。那個小崽子知道不可能放他爹離開。哎,怎麽這麽多人?”
小貓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黑壓壓一片全是人,比施粥的那邊人還多,“還看不?”
施粥的熱鬧沒看到,糖葫蘆不敢多吃, 葡萄幹還沒買,這個再看不到小白覺得賀清溪給她做加糖的紅燒肉, 或燒牛肉,她也吃不下去。
“貓兒,你想看不?”小白問。
“別問我。”小貓才不上當。
小白抱緊小貓試圖擠進去, 然而只能從人裆/下鑽,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還沒兩條腿之間的空隙大。
“要不咱們先——”
“好!”
小白吓一跳,接着又聽到一陣鼓掌聲叫好聲。
“小貓,抱住我。”小白調動靈力,迅速往上竄。
小貓慌忙摟緊她的脖子,“你,這是哪兒?”
“醉仙樓樓頂上。別亂動,害得我把瓦弄掉砸到人,你爹能把咱倆吊起來打。”小白急急道。
小貓整個人僵住,“……樓頂?”
“是的。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摔着的。”小白拍拍他的背,掰開他的胳膊,讓他坐自己懷裏,“快看,猴兒給人跪下了。”
小貓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小小的猴兒站起來,前面兩個爪子舉着托盤,看客正往裏面扔賞錢。
有的是銅板,有的是銀角子,還有金塊?小貓眯上眼仔細看看,“金子?”
“是的。”小白咽口口水,“我算了一下,這麽一會兒就有一兩黃金三兩白銀和兩百多錢。”
小貓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白,我有一個主意。”
“我也有一個主意。”小白扭頭看着他的眼睛,“我覺得咱倆的主意一樣。”
小貓:“那我們一起說?”伸出三根手指,放下兩個,兩個娃兒同時開口,“我們也做!”
小白朝小貓肩膀上一巴掌,“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親兄弟!”
“你幹什麽!?”小貓猝不及防往前一趔趄,慌忙抓住她的胳膊。
“上面有人?”
“誰在上面?”
小貓和小白相視一眼,小白抱住小貓就遁。
“幹什麽去了?”賀清溪感覺一股邪風進來,正想出手,定睛一看,一白一灰,一大一小,“怎麽才回來?”
小白停下來,放下小貓就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不打算說?”賀清溪睨了小白一眼,就轉向小貓。
小貓看向小白,你說還是我說?
“張惠歇歇,我來燒火。”小白擠到竈前。
小貓白了她一眼,就她會裝乖。
“小貓!”賀清溪放下鍋鏟,表情鄭重而嚴肅。
小貓:“我說,爹爹。”
賀清溪的身體比前些天好多了,也遠不如張魁。小貓擔心把他氣暈過去,就從他放學說起。
先說小白騙他去買東西。
小白忍不住插嘴,“我沒有。”
賀清溪拎起鍋鏟向她走去。
“有有,貓兒沒騙你,是我騙你。”小白抱着腦袋叫嚷。
賀清溪扭頭示意小貓繼續。
小貓又說去看嚴家施粥,接着說葡萄幹,最後才說躲人屋頂上看耍猴,要不是逃得快就被人發現了,“爹爹,就這些。”
“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賀清溪看向小白。
小白點頭,“有的。我覺得咱們也可以做。”
“耍蛇?”賀清溪道,“猴子會作揖,你能幹什麽?表演九曲十八彎啊。”
小白臉色微變,“瞧您說的。我不行,不是有大白嗎。”
“沒有我。你不嫌丢人,我替你感到丢人。”
軟糯的童音突然響起。
小白循聲看去,櫃臺上有個白團子,“憑自己的本事賺錢,這有什麽好丢人的?又不是去偷去搶。”
“貓兒也是這樣認為的?”賀清溪見他點頭,笑着問,“貓兒,你說那只猴兒是哪來的?”
“哪來的?”小貓被問住了。
張魁開口道:“大少爺,你不讓主人賣野生的,可把野生的猴兒訓的跟人一樣,還不如直接殺了它。你和小白發現有人耍猴,不想辦法救它,還去看,這和助纣為虐有何區別啊。”
小貓仔細想想,張魁說得很有道理。
“爹爹——”
賀清溪指着鍋,“我得炒菜。”
“小白,我們去救它吧。”小貓道。
小白點頭,“好啊。”說着就抱起小貓。
“去哪兒?猴兒痛苦,但也是耍猴人辛苦抓的,現在是耍猴人的私産。你用隐身之法把它帶回來,耍猴人去官府報案,官府查到咱家,你倆如何解釋?”賀清溪問,“猴兒會叫,即便把它藏後院,也瞞不過街坊四鄰。”
小白停下來,放下小貓。
“那該怎麽辦啊?爹爹。”小貓仰頭問。
賀清溪指着菜,“先做正事。明日我去看看,那耍猴人對猴兒極好,就,就算了。要是虐待猴兒,我就找個機會當着他的面把那些猴兒放了。對了,有多少?”
小白搖頭,“人太多沒看清楚。只看到一個猴兒收錢。”
賀清溪點點頭表示他已知,鍋鏟遞給張魁,讓他把紅燒肉盛出來。
張魁把紅燒肉放小火爐上,張惠把鍋刷幹淨,又把另一個鍋裏的羊肉湯盛出來放另一個小火爐上,就拉着胡娘子去後院做炊餅。
炊餅蒸熟,賀清溪給幾個小崽子盛肉和湯讓他們先吃,随後令張魁開門迎客。
兩口可以炒菜的大鐵鍋全空出來,賀清溪用了這個再用那個。這個刷幹淨,再用這個,中間不間斷,短短半個時辰就炒十多道素菜。
申時一刻,客走店空,賀清溪坐下吃飯,手腕酸的都拿不起筷子。
得虧他體內存了些許靈氣,用靈力滋養一會兒,手腕才恢複過來。
賀清溪慢條斯理吃完遲了許久的午飯,伸個懶腰,正打算親自去接小貓放學,門口多了幾匹高頭大馬。
“張魁,你和張惠去接小貓。”賀清溪看清來人,吩咐下去就往外走,“嚴公子。”
嚴罔下馬,拱手道,“賀掌櫃,打擾了。”
“請進。”賀清溪側身讓他進來。
嚴罔大步進去就問,“賀掌櫃可不可以再幫——”
“今日清晨我幫令郎算過,還在城裏。”賀清溪道。
嚴罔拱手道:“多謝。來人——”
“不用,不用,找到令郎你謝我也不遲。”賀清溪道,“你不會跑,我更不會逃。”
嚴罔昨日回到家又讓家丁查一下,百年小飯館的掌櫃賀清溪為人厚道,險些被前妻打死都沒報官。對于這樣的人,給他太多謝禮,他不會高興,只會愁的睡不着。
“那嚴某就不打擾賀掌櫃。”嚴罔道。
賀清溪把人送到門外,等他走遠才讓張惠關店門。
回到後院,小羊犯困,賀清溪擔心他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就對小羊說,“幫爹爹燒火,爹爹給你做好吃的。”
“做什麽啊?”小羊揉着眼睛問。
小白脫口而出,“糖糕!”
“什麽糕?”賀清溪問。
小白道:“面燙一下,包上糖放油鍋裏炸啊。外面金黃酥脆,裏面軟而有嚼勁,最裏面甜甜的,別提多好吃了。掌櫃的,咱們明天下午做糖糕賣吧。”
“糖很貴。”賀清溪提醒她。
小白:“甘蔗糖不貴,我們買紅色的甘蔗糖。說起這個糖,還是你老祖宗的兒子出生時,你老祖宗的祖宗做出來的。不然他寧願不吃也不做。”
“那時的你只能眼巴巴看着?”賀清溪問。
小白白了他一眼,原地消失。
賀清溪搖頭笑了笑,“小羊,我去看看咱家還有沒有糖。”
“有的,做肉的。”小羊指着前面。
賀清溪想起來了,前面店裏還有半罐子糖,是用來做紅燒肉的。
“爹爹去拿,你去叫小白,讓她跟我說說怎麽做的。”賀清溪說着就去拿紅糖。
胡娘子看看賀清溪,又看看往東卧室跑的小孩,十分不自在,她還沒這麽被人忽視過。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即便不甘也只能忍着,因為她打不過賀清溪。
胡娘子看到賀清溪拿着罐子出來,轉身鑽進竈房。
賀清溪瞥她一眼,就轉向趴在杏樹上的大白,她又怎麽了?
大白搖了搖尾巴,不知道啊不知道。
賀清溪懶得管,見小白被小羊拽出來,就去挖面粉。
張魁和張惠領着小貓回來,賀清溪剛把糖糕丢滾燙的油鍋裏。
張惠見狀,立即接手剩下的事。
小白擔心吃太多糖掉牙,自己吃兩塊,也指給小貓和小羊兩塊。賀清溪見她還有懂事的時候,晚上煮粥炒菜的時候就煎四個荷包蛋,四個崽子一人一個。
小白吃得心滿意足,飯後都沒容賀清溪開口,就乖乖去幫張惠刷鍋洗碗。
翌日清晨,賀清溪把糖糕放屜子上熱一下,小羊和小白吃兩塊,賀清溪就把剩下的用紙包起來放小貓書包裏。
“爹爹,我吃兩塊就好啦。”小貓伸出兩根指頭。
賀清溪把書包遞給他,“給你好朋友吃。與人交往,有來有往,有進有出才能長久。”
“謝謝爹爹。”小貓拍拍書包,就拉賀清溪的手,“爹爹——”
“賀掌櫃在家嗎?”
小貓眉頭微皺,“誰呀?”
“小白,開門。”賀清溪道。
小白飄過去,打開大門砰的一聲又關上。
“誰?”賀清溪忙問。
小白:“不認識。”
“賀掌櫃,是我。”
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來,賀清溪樂了,“小白!”
“真不認識。”小白嘟囔道。
胡娘子面露疑惑,戳一下對她最友善的張惠,“誰呀?”
“家裏弟弟撞了邪,找掌櫃的過府給他弟弟驅邪的那名女子。”張惠小聲說,“她來找掌櫃的那日看似很客氣,但她的表情總有種我來找你是看得起你的感覺,所以小白很不喜歡她。”
胡娘子指着大門,“不管她?”
賀清溪走過去把門打開,小白哼一聲,飄回東卧室。
小貓嘆了一口氣,“張魁,你送我吧。”
“我來的,不是時候?”蔣文靜試探着說。
小貓心想,既然知道就趕緊走啊。
蔣文靜跨過門檻,立在賀清溪身側,“賀掌櫃,先前多有得罪,還望賀掌櫃見諒。”話音落下,沖身後招招手。
當日随蔣文靜一起來的丫鬟捧着兩個盒子進來。
“蔣小姐這是做什麽?”賀清溪明知故問。
蔣文靜:“特來向賀掌櫃賠罪。”
“不是來道謝的?”小白從屋裏出來。
小貓拉一下張魁,張魁給張惠使個眼色,張惠去推板車,張魁先送小貓去私塾。
蔣文靜見自己擋在門口,走進來就看到小白雙手環胸朝她走來,賠笑道:“一盒道歉,一盒致謝。”
小白哼一聲,指着自己,“知道我是妖,不是人了?”
蔣文靜臉色微變,心生不快,面上笑呵呵的,“聽人說過一點,不是很清楚。”
小白瞬間飄到杏樹上,“現在清楚了?”
那日蔣文靜随父離開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找捉鬼師。
捉鬼師家和賀家一樣,不同的是他和家人住後院,前面沿街的三間租給旁人了。
從外面看捉鬼師家毫不起眼,捉鬼師本人其貌不揚,甚少有人知道他有些真本事,名聲更不如同行,便問蔣家父女怎知他會捉鬼。
蔣文靜的父親道出賀清溪。捉鬼師不意外,因為他每每從“百年小飯館”門口路過,都想趴賀清溪身上咬一口。然而,有大白在,捉鬼師心生歹意的時候都不敢靠近小飯館。
捉鬼師不奇怪,蔣家父女奇怪了,便問賀清溪是不是他朋友。捉鬼師就實話跟二人講,賀清溪不是常人,知道他不足為奇。
蔣家父女并不信一家之言,找旁人一問才知道賀清溪當真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還憑此幫助朝廷通緝,且偷過他家東西的大盜。
蔣文靜的弟弟病愈,蔣文靜的父親就讓她親自登門道歉。哪怕不能求得賀清溪的原諒,也不能惹得他記恨才是。所以便有了今日之事。
蔣文靜的來意,以前的賀清溪或許猜不到,瞞不過如今的賀清溪,“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東西給我就成了。賀某還得洗菜,就不留姑娘了。”
“那我就不打擾賀掌櫃了。”蔣文靜是被她父親逼來的,還得對令她十分厭惡的小白蛇笑臉相待,聞言立即帶着丫鬟離開。
小白跳下來,“沒誠意。”
“三拜九叩?有意思沒意思?”賀清溪問。
小白撇撇嘴,飛回自己窩裏化身成蛇睡覺。
賀清溪把東西放堂屋裏,出來胡娘子也不見了。賀清溪到竈房,變成狐貍的胡娘子正在療傷。
用過的鍋碗瓢盆還擺在案板或竈臺上。賀清溪挽起袖子,把該洗的全放鍋裏清洗,随即又把地掃幹淨,就下地窖拿白菜。
小白小孩心性,耐不住寂寞,聽到院裏叮叮當當不停,悄悄飄到杏樹上,發現賀清溪正在洗白菜,驚呼道,“你咋還幹這個?”
“你不幹就得我做啊。”賀清溪道。
小白飄下來,“我來,我來,讓張魁知道又得數落我不懂事。”
賀清溪立即起身,“好好洗,洗快點,我們去街上看看。”
“你還要買什麽?”小白順嘴問。
賀清溪又想說落她,“你本體是蛇嗎?昨日的事今日就能忘。”
“昨日有——”昨日還真有事,耍猴。
小白想起來,縮縮肩膀,快速把白菜撈出來,把所需的蔥姜蒜和紅辣椒收拾幹淨,就跑去房裏把賀清溪昨日給她的十個銅板拿出來。
“掌櫃的,我可以買點葡萄幹嗎?”小白試探着問。
賀清溪看到她手裏的銅板,想說那點錢好的葡萄幹頂多買二兩。話到嘴邊點一下頭,去屋裏拿兩塊一兩大的銀角子。
“賀掌櫃這是要出去?”
賀清溪關上大門,扭頭看去,不是旁人,又是擔憂兒子的嚴罔,“是的。嚴公子,你兒子還在城內,且無性命之憂。”
“我知道。犬子若有不測,賀掌櫃一定會第一時間告知嚴某。”嚴罔道。
這下賀清溪不明白了,不是為他兒子而來,那來找他做什麽啊。
嚴罔看出他眼底的疑惑,“賀掌櫃是去買東西?賀掌櫃可否帶上嚴某?”
“你不會是想讓我一邊買東西一邊幫你算吧?嚴公子,在哪兒算結果都一樣。”賀清溪苦笑道。
嚴罔見被他看出來,也挺不好意思,“那就算了。我,我回去也靜不下心,就随賀掌櫃随便逛逛吧。”
“你不覺得無趣,那就跟着吧。”賀清溪想拒絕,然拒絕的話到喉嚨眼裏,見嚴罔眼底烏青,眼中盡是血絲,想來好幾日沒合眼了,便嘆了一口氣,“嚴公子,我認為你當務之急是回家睡覺。”
嚴罔:“我的身體我知道。”
賀清溪見狀,也不再跟他廢話,領着小白先去買葡萄幹。葡萄幹買好,就去買胡麻,也就是芝麻,緊接着又去買四個荷包。
嚴罔心下好奇,“賀掌櫃買這些做什麽?”
“幾個孩子要。”賀清溪轉向他,“我還有一事,您還繼續跟嗎?”
嚴罔:“何事?”
“小白要去看耍猴的。”賀清溪擡頭看一下,巳時左右,耍猴的該出來了,“看一會兒耍猴的,她去接小貓放學,我回店裏準備晌午要用的菜了。”
到家就忍不住想兒子,嚴罔不想回家,“我回去也沒事。”
賀清溪:“那就一起吧。”
三人直接往南去。走了大約一裏路,小白停下來,指給賀清溪看,“就是前面那個路口。”
“在路口演的?”賀清溪問。
小白點頭,“是呀。路口地方大耍的開。”
“路口堵得水洩不通就沒人鬧?”賀清溪好奇地問。
小白搖了搖頭,“那猴兒應該挺精的,昨日我和小貓上醉仙樓的時候,醉仙樓的客人都勾着頭往外看。客人高興,這周圍的商戶也不好意思把那個耍猴的往外攆不是麽。”
賀清溪想想,是這個理。
此時路口上并沒有耍猴的,賀清溪估計是因為街上人太少,“嚴公子,我們去醉仙樓等一會兒。”
“我聽賀掌櫃的。”嚴罔道。
賀清溪聞言直直地往南去,到路口轉向東邊,跨進醉仙樓。
“小心!”小白一把拽過賀清溪。
賀清溪往後一歪,險些絆倒嚴罔。
“小心!”嚴罔扶住賀清溪的胳膊。
賀清溪站穩,一只羊竄出去。
小白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大白。”
“對不起,客官,對不起,裏面請,今天的飯菜算我們的。”掌櫃的忙不疊跑出來。
賀清溪見狀,笑着說,“沒事,沒事。羊怎麽了?”扭頭看一眼,夥計抓住綁在羊蹄子上的麻繩猛一拽,羊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昨日還跟生病了似的,蔫蔫的,一天都沒吃草。我擔心真病了,今日叫夥計把它殺了,它突然就跟瘋了一樣,誰靠近拿頭頂誰。按說它也聽不懂人話啊。”掌櫃的看一眼還拿頭亂撞的羊,使勁搖搖頭,“早知道它這樣,別說便宜,不要錢我也不買。”
賀清溪:“便宜?”
“是呀。昨天早上一人說他要遠行,家裏的牲口沒人喂,問我要不要,可以給我算便宜點。”掌櫃的發現賀清溪的氣質不像是尋常百姓,嚴罔氣宇軒昂,小白漂亮嬌俏,認為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人,“依三位客官之見,這羊是不是真瘋了?”
嚴罔搖了搖頭,“我不懂。”
掌櫃的把視線轉向賀清溪。
賀清溪也搖搖頭,“我沒養過羊。”
“養?也對,三位看起來都不像是養過羊的人。”掌櫃的失笑道,“是我——”
“他倆不懂,我懂。”小白突然開口。
賀清溪轉向她,“說話之前先用用腦子。”
“我真養過,很早很早以前。”見賀清溪的老祖宗養過。
賀清溪明白了,“那你說這只羊——怎麽還咬人?”慌忙往後退一步。
“兔子急了都咬人,何況是羊。”小白猛然睜大眼,“掌櫃,掌櫃的,你看那羊,那羊跟你招手?”
醉仙樓的掌櫃猛然轉過頭,“招手?”
拎着羊往裏走的夥計不由得停下來。
賀清溪知道小白是叫自己看。小白只看到羊招手,賀清溪離得比她近,還看到羊的眼眶濕了。
“賀掌櫃,那只羊不大對勁啊。”嚴罔移到賀清溪身側壓低聲音說。
賀清溪開口道:“夥計,等一下。我雖不曾養過羊,但我有一雙能看清世間一切污濁的眼睛。”随即撚決,打開天眼。
賀清溪驚得後退一步。
“怎麽了?”小白忙問。
有狐貍精那事在前,賀清溪本以為這次又碰到一小妖精。然而他天眼打開,沒看到妖氣看到活生生一人,伸出來的爪子變成手,身上的毛變成了灰白色的長袍,如何不震驚。
嚴罔忍不住開口,“賀掌櫃,出什麽事了?”
“賀掌櫃?”醉仙樓的掌櫃看看賀清溪,再想想他剛剛的話,“你是百年小飯館的賀掌櫃?賀掌櫃,它,這只羊真有病?”不禁走到跟前。
賀清溪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這不是羊。”
“那是妖?”百年小飯館離醉仙樓挺遠,然而架不住賀清溪名氣大,幫助刑部抓盜賊,禮部侍郎的侄女親自登門求救。醉仙樓的掌櫃這幾日無意間就聽食客談論了不下三次,“賀掌櫃,他,他是不是羊妖?”
賀清溪擡擡手,稍安勿躁。
掌櫃的閉嘴。
“羊放地上。”賀清溪指着夥計。
夥計慌忙把羊放下。羊下意識想起來,怎奈後腿剛才被掙斷,站起來撲通一下又趴在地上。
小白呲一聲,替羊疼得慌。
賀清溪調動周身靈氣,“小白,再借我點。”
“好好。”小白退到他身後。
賀清溪感覺到充裕的靈氣入體,随便從身上拿一張符抛向羊的同時,另一只手在寬大的衣袖裏撚決,符紙落到羊身上燃燒殆盡,羊消失不見,地上多了一個人,二十七八歲的男人。
衆人大駭。
小白渾身一僵,上去抓住賀清溪的胳膊,“掌櫃的!”
“不怕!”賀清溪掰開她的手。
衆人回過神來。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醉仙樓的掌櫃語無倫次。
嚴罔轉向賀清溪,“賀掌櫃,他是人還是妖?”
“我是人!”同樣被突如其來的變身驚呆住的男子回過神爬到賀清溪跟前,就一個勁磕頭,“謝謝賀掌櫃,謝謝賀掌櫃……”
賀清溪往後退一步,“別急着謝,先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男子擡起頭,“我本是太學學生,從賀掌櫃你家用過飯——”
賀清溪忙問:“我家?”
“是的。你做紅燒日那日。”
賀清溪:“怪不得我對你沒印象。你要是我家熟客,合該知道我家這幾日天天做紅燒肉。那後來呢?”
“你家飯菜實惠味道美,我那日就吃多了,便跟好友說逛逛再回去。不知不覺逛到東市最東邊,發現天色已晚,又離我家甚遠,就急忙回家。還沒到家就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當時我只覺得腦袋像,像針紮似的一痛,清醒過來就變成了羊。當時我就吓呆住了,待我清醒過來就想跑,那抓住我的人便說,我敢跑就立即殺了我。”男子道,“再然後就把我賣到醉仙樓。”
衆人瞠目結舌。
賀清溪微微皺眉,他很早很早以前聽說過這種事,不過這等手段都是用在罪大惡極的修仙者身上,極少有人用此對付毫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醉仙樓的掌櫃見賀清溪若有所思,“賀掌櫃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同剛才落到他身上的符紙一個道理。”賀清溪道,“借用外力把人變成羊,一旦力消失,或者羊被殺死,羊自然就變回人了。”看向男子,“你還記得那人長什麽樣嗎?”
“死都不會忘!”
賀清溪:“這就好。立即把人畫出來交給刑部。你既是太學生,想來父輩都是朝廷命官,無需我等陪你一同前往了吧?”
“不用。賀掌櫃忙您的去吧。他日必登門重謝。”男子鄭重地說。
賀清溪笑道:“謝就免了。要謝的人其實是你自己。對了,你的腿得趕緊治。”
“我這就去請大夫。”醉仙樓的掌櫃忙說,“賀掌櫃裏面請。”
嚴罔開口道:“賀掌櫃,你覺得我……”扯一下賀清溪的衣袖。
“你什麽?”賀清溪沒懂。
小白懂了,指一下南邊的路口。
賀清溪福至心靈,“你的意思——掌櫃的,等一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昨日在南邊耍猴的那人今日還來嗎?我家那個小的昨日沒看成,今日一早就跟我鬧,早飯都沒用。我好說歹說,答應給他買兩斤葡萄幹,他才不鬧。”
掌櫃的出來看看日頭,回想一下,“再過一刻就該來了。”
“那我回去把他送過來。”賀清溪扭頭沖兩人使個眼色。
嚴罔到路口就指西邊,“我在那裏有間鋪子。”
“無需這麽麻煩。”賀清溪轉向小白,“靈力能支撐多久?”
小白:“用隐身術?一個時辰沒問題。”
賀清溪微微颔首,嚴罔只覺得小白在空中畫個圈,就看到她做個“回去”的手勢。
嚴罔:“這樣就成了?同剛才沒什麽區別啊。”
“靠牆走。”賀清溪見他說着話就大步向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白是妖,能避開橫沖直撞的行人,你不能。隐身術其實就是障眼法,并不是把你變成一團氣。”
嚴罔貼着牆移到路口,等了大約一炷香,便看到打南邊來了一個人,手裏還牽着東西。嚴罔不由得抓住賀清溪。
賀清溪眉頭微皺,他身邊的人和妖怎麽都喜歡抓他啊。這都是跟誰學的毛病。
“別緊張。倘若是真的,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賀清溪掰開他的手指。
嚴罔放松下來。
随着耍猴人越來越近,嚴罔整個人僵住,想抓賀清溪,發現他眉頭緊鎖,朝自己腿上掐一下,倒抽一口氣,瞬間冷靜下來。
“掌櫃的,讓我試試?”小白道。
賀清溪:“你會嗎?”
“我會。”小白現出身行,打開天眼,不禁咦一聲。
嚴罔忙問:“是不是我兒子?”
“不知道,兩個女娃一個男娃,全都五六歲大。”
嚴罔倒在牆上。賀清溪抓住他的胳膊,撤掉周身靈力,耍猴人看到這一幕,腳下一頓,轉身就跑。
“怎麽辦?掌櫃的。”
賀清溪大喊:“站住!”
耍猴人跑的更快。
賀清溪就想去追,胳膊被人死死抓住,“小白,抓住他!”
“我,怎麽追?”
賀清溪:“要你何用!”一把把嚴罔推給她,拔腿去追。
“掌櫃的,我,我忘了我會飛,掌櫃的,等等我——”
賀清溪:“照顧孩子。”
“哦,對對。”小白拽着嚴罔向兩只小猴子,一只小狐貍跑去。
三只轉身就跑。
小白急喊:“別跑,我們是來救你的,我家掌櫃的追那個壞人去了。”
三只停下來。
“兒子!”嚴罔撲過去。
三只眼中盡是恐懼,轉身又要跑。
小白慌忙用靈力設一道屏障,三只撞到屏障上,彈得往後一趔趄。
嚴罔再次撲上去。小白伸手抓住他,“你吓到他們了!”
嚴罔陡然停下,“小白姑娘,小白姑娘——”
“停!”小白指着那三只,“你看着他們,我去幫我家掌櫃的。”
嚴罔這才想到賀清溪身體虛弱,“對!等一下,小白姑娘,你先把他們變回來。”
“我我,我只會自己變,不會幫別人變。”
嚴罔頓時覺得眼前一黑,想學賀清溪怒吼,要你何用!
“賀掌櫃的那個符紙,你有嗎?”嚴罔問出口,滿眼希冀。
小白搖了搖頭,更想說那張符紙就是個幌子。如果她方才沒看錯,那個燃盡的符紙上寫的是“有朋自遠方來”,筆跡還是小貓的。
“我不會畫符,就算有也不會用。”小白老老實實說,“我雖是妖,懂的還沒我家掌櫃的多。別看我家掌櫃的跟個病秧子似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剛才那個隐身術就是他教我的。他靈魂出竅時遇到幾個大師,他偷學的。”
嚴罔嘆了一口氣,蹲在地上就發現不遠處的三只瑟瑟發抖,“你們別怕,我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是那個壞人把你們變成這樣的。等一會兒,就一會兒,賀掌櫃回來就把你們變過來。”
“他們不是狐貍和猴兒?”行人聞言停下腳步。
嚴罔點了點頭。
“你剛剛說孩子,是小孩?人的孩子?”醉仙樓的掌櫃的跑出來。
小白:“是的。還是剛才那事提醒的我們。他兒子丢了。”指一下嚴罔。
醉仙樓的掌櫃脫口道:“嚴罔!”
嚴罔突然站起來,“這裏沒有我兒子。”
“你怎知道?”小白看了看不遠處的三只,還是狐貍和猴的樣子啊。
“是他兒子看見他早撲上來了。”駐足圍觀的行人開口道。
嚴罔剛才太緊張太着急,忽視了這一點。醉仙樓的掌櫃的喊他的名,三個孩子轉向掌櫃的,嚴罔才想到這點,“小白姑娘在這裏看着,我去找賀掌櫃。”
“我來了。”賀清溪話音落下,圍觀的行人不約而同地往兩側退,讓出一條路。
小白飛過去就想扶着他。
賀清溪轉身躲開。
小白哼一聲,就往後看,“那人呢?”
“在後面,衙役看着呢。”賀清溪解釋道,“我怕你們等急了。孩子沒事吧?”
小白指給他看。
賀清溪見孩子眼中盡是恐懼,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都往後退。閑着沒事的去通知刑部,讓刑部去通知丢孩子的人家來領。”從荷包裏拿出三張符紙,小白走過去,不待站在他們身後的人看清楚,符紙飛出去,落到三只身上燃成灰燼,兩只猴兒變成女娃,小狐貍變成男娃。
圍觀百姓驚呼一聲,三個孩子吓得渾身顫抖。
“小白,看着。”賀清溪道。
小白撤回靈力,蹲下一點點移過去,輕聲說,“別怕,你們沒事了。你們看看自己的手。”
三個孩子伸出小手,毛不見了。三個孩子驚得睜大眼。
“還記得家在哪兒嗎?”小白問。
“娘!”
小男孩撲過來。
小白下意識想躲,眼角餘光發現賀清溪往這邊看,伸手攥住小孩的胳膊,“別哭,別哭,姐姐這就領你去找娘。”
“賀掌櫃,我兒子……”嚴罔不敢說下去。
賀清溪指着越來越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