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夢裏往事昔影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孟之晴也不敢随便出聲去勸,只連忙往他碗裏夾了幾筷子菜,轉移話題道,“不開心的事一會兒就會過去, 不要想了。趕緊吃飯吧, 菜都快涼透了。”

看着桌面上形形色色的飯菜,沐逸澤突然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晚飯前才提起的一點食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胃部連帶着心髒都像被什麽東西給填的滿滿的。

孟之晴不想讓他受幹擾,一直拿吃飯轉移話題, 碗裏不一會兒就堆成了小山高。靜默了一會兒, 沐逸澤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道, “我吃飽了,你早些休息。”

身影從旁邊經過,衣服的一角不輕不重的劃過肩膀, 孟之晴捏緊手裏的筷子,直到上樓的聲音越來越遠,她才敢站起來轉過身體看了一眼沐逸澤轉瞬即逝地背影。

其實她都聽到了。這麽多年,不光沐逸澤,就是孟之晴自己都知道她自己有病,一通電話而已,根本就沒什麽,但卻偏偏被她聽到了, 腳步不聽使喚她也沒辦法。

雖然沐逸澤通電話沒有開免提的習慣,可這個家就這麽大,人也就他們兩個,只要離的不遠,真正安靜的時候電話那邊的聲音也能聽個一二。

就算不了解一開始他們說了什麽,但孟之晴從小不缺的就是腦補能力,到底是什麽事情,她大概也猜出來了。

天使和惡魔鬥争了半晌,孟之晴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在手機沒有黑屏之前再一次看了一眼上面的錄音。

天氣還沒回暖,回到房間之後,沐逸澤內心卻越來越燥熱,他靠在床頭看電腦,突然,壓抑低悶的輕呼不可抑制地沖破喉嚨,他一下子把電腦扔了出去,而後可能還是覺得煩躁,又把被子狠砸在了地上。

找不到原因為什麽不舒服,心裏的邪火卻越來越按耐不住,沐逸澤猛地打開門去洗手間沖了個不算冰但也連溫都算不上的冷水澡,這才把體內的煩躁壓下去了一點。

但邪火消失,湧上來讓他受罪的還有另外的情況。離沖澡時間剛過去半小時,沐逸澤就臉色蒼白的捂住自己小腹,蜷着身體把自己保護起來,脆弱的躺在了床上。

良久,他才伸手翻起了抽屜,連翻幾個才翻出來了僅剩的一個暖寶寶,指尖有些發白的拆開,貼在了自己陳舊的傷口處。

随着時間的加長,溫度适中的熱量傳達全身,沐逸澤重重呼出一口氣,感到好受了一點。

等到有力氣了,他才想起應該對自己好一些,把室內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一切收拾好,他才又任勞任怨地把電腦撿起來扔在桌子上,然後再把被子抖一下,絲毫不嫌棄地蓋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裹成個蛹。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郁結還沒過去,還是舊傷把他折騰的筋疲力盡,剛躺床上不久,沐逸澤的眼睛竟少有的很快貼在了一起,進入了夢鄉。

“哈哈哈哈,你看着就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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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刷”地一下,天色都變了,福利院常年的歡聲笑語言語辱罵一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原本的濃墨色彩此時也是黑白一片。

沐逸澤茫然的站在熟悉、又不熟悉地道路中間,轉頭迷茫的看了看,似是在想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突然,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視線,他瞳孔一縮,手剛伸出去一半,就見小男孩兒雙手張開,護着身後的空氣對面前的空氣道,“你們這麽多人欺負他一個,都沒有老師教你們怎麽和朋友相處嗎?”

伸到半空的手猛然間頓住,沐逸澤心髒一顫,讓他皺緊了眉頭,久違的感覺再次襲來,不知是不是不适應,沐逸澤眼睛竟然在一瞬間酸澀了起來。

他記得,當時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不喜歡他,而他那時也沒什麽脾氣,就任人欺負毫不反抗。他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一個小男孩兒仰着被氣的有些發鼓的小臉維護着他,而他當時傷口很疼,驚訝之餘都沒辦法仔細思考其他事情。

像是為了應承那日情景,沐逸澤緩緩動了動腳步,朝那裏唯一的小男孩兒離的近了一步,走動間他還把手輕輕放在了自己腹部的舊傷上。

盡管此刻他并不疼。

“小……”多年沒有從嘴裏出現的真正意義的名字還沒完全脫口,眼前的黑白又在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雨毫不留情地重重的砸在身上,沐逸澤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腿腳一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任由大雨順着發梢、在他的視線下一下、又一下的沖刷着血跡。

餘光自然而然的瞄了一眼身側,沐逸澤嘴唇動了動,嗫喏道,“小安……”

仿佛只要他徹底的喊出這個名字,那個帶給他光的小男孩兒就會回來似的。

“嘭――小安――”,一聲槍響和夜間的大雨附和在一起,沐逸澤肩膀微微一顫,全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

眼眶通紅地劇烈喘着粗氣,沐逸澤緩緩把手撫上了自己腹部,如釋負重地呼出一口氣。緩了會兒,他又輕輕的掀開旁邊的那個枕頭,從下面拿出了一把在黑夜裏都散發着幽幽黑光的手 . 槍。

這把槍,算起來已經跟了沐逸澤有十年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他當年買下這把槍也是在暗地裏和人進行的。

從他來到孟家開始,孟氏夫婦就給了他足夠的親情和愛護,可不知道十五歲之前是不是在外面被整天虐待,還有在福利院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待遇,都給沐逸澤帶來了不可磨滅地創傷,往後的數年他每天都做噩夢,夢裏有那個笑着把他領養回家的男人,剛到家就是無止境的毆打,身邊的女人嘴角始終帶着嘲諷的笑看好戲,他進那個家裏的一年時間,全部都是為了滿足那對狗男女的支配欲和施虐欲而存在着。

他腹部的傷如果治療的及時,絕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可那個男的別說給他拿藥看傷,只要在傷沒愈合之前,他不雪上加霜就很好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次在那處傷口即将結痂時,男人都會一臉淡笑的緩緩把他的傷重新揭開,露出血肉。

随着時間的疊加,身上的創傷累積,沐逸澤開始在內心想着反抗,有次外出,他拼着大家同歸于盡的力氣轉動了正在和女人談笑的男人方向盤,車子和迎面而來的一輛大卡車相撞,四條人命在那場車禍裏喪生。

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沐逸澤嘴角挂着笑,就算被人送進了福利院,他也覺得這種情況是上天旨意,在正常不過。

可那場車禍也給他留下了滿眼的血紅,每晚他都覺得有人找他索命,心裏的恐懼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減弱,就連當時他被孟氏夫婦帶回家,剛開始的半年他都沒有敢和他們有任何的正面接觸,他總覺得如果他多說一句,那對方給他的就只有無止境的虐待和毆打,唯一能使他放下戒備的只有孟之安。

槍的由來,也是在他數年,完全堅持不下去受不了的情況下帶在身邊的。果然,有一把能殺人的東西在身邊,沐逸澤明知道也許并不安全,可他還是覺得莫名安心。

指腹輕而緩的摩擦着冰冷的槍身,一股寒意從指尖傳達到了內心最深處,冰的心髒生疼。

轟隆一聲,一道悶雷炸在耳邊,把蘇安落從夢裏炸的赫然驚醒。

他猛然坐起來,反應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連忙去看旁邊,枕邊涼涼的,蘇寄北并不在。

很輕卻略顯慌亂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半夜裏顯得有些突兀,蘇寄北從電腦後擡起頭,頓時就看見蘇安落懷裏抱着個枕頭一臉委屈的站在門口。

蘇寄北微凝眉一驚,忙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把他翹起的兩縷頭發往下壓了壓,柔聲道,“怎麽了?”

“二哥……”蘇安落擡起頭用更加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蘇寄北,道,“外面打雷,我害怕。”

伸手牽起對方的手,把人拉到沙發上坐下,聽到他說話,蘇寄北下意識轉頭看了看窗外,半晌他才柔聲哄道,“沒打雷,也沒有下雨,你做噩夢了。”

很溫柔的語氣說着噩夢,蘇安落還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到蘇寄北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過來,他才意識到剛才那聲音好像真的不是那麽真實,有些遙遠。

有些發懵的接過熱水捧在手裏,又感受到蘇寄北把電腦拿過來坐在了他旁邊,蘇安落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又往蘇寄北的方向挪了挪。

看他放松,蘇寄北又揉了揉他頭發,誘哄道,“放心,沒事的,我在。”

半杯熱水和血液融為一體,漸漸讓微冷的身體回暖,蘇安落把杯子随手一放,微起身湊近蘇寄北讨了一個額頭吻,這才又重新在沙發上躺平身體,把那礙事的電腦推到蘇寄北另一個腿上,離他腦袋近的大腿好當自己的枕頭,蘇安落把抱枕往懷裏緊了緊,擡起眼睛和低頭看他的蘇寄北對視,道,“你繼續忙吧,我就在這裏睡。”

蘇寄北一手拖住電腦,一手放在蘇安落頭上胡作非為着,叮囑道,“十分鐘就好,你別真的睡沉,怕着涼。先閉眼休息,一會兒回房間。”

一聽快忙好了,蘇安落當即嗯了一聲,放心的閉上眼睛,十分鐘過後,就理所當然地等蘇寄北把他抱回房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分感謝大家支持,在此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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