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提亞跳着往孟喬西身後縮了縮, “我不！”
亞爾曼額角跳了跳, 對着孟喬西僵笑道：“實在不好意思，給你惹了這麽多麻煩……”
怎麽說呢, 孟喬西也挺尴尬，畢竟老子教育兒子這種場面, 他一個外人杵在這裏實在是顯得多餘。
“沒事, 孩子還小，總會做些錯事。”他手下還在不斷安撫着小獅子。
提亞在背後抓着孟喬西的衣角，“我不小！我也沒做錯！”
孟喬西：“……”
小壞蛋你快閉嘴吧, 沒看你爸爸一副要大義滅親的樣子嗎？
亞爾曼這下連僵笑都裝不出來了, 這個角落沒什麽人，他咬牙指着提亞罵到：“你知道你拿走的是什麽嗎？你知道嗎？？”
提亞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慌, 但還是嘴硬道：“我當然知道, 不就是一個破項鏈嘛！”
亞爾曼臉色黑的不像話，他硬是忍住沒有當街教育叛逆兒子，而是轉身對孟喬西道：“先生, 麻煩将您手裏的東西先給我，我看看有沒有哪裏損壞的。”
孟喬西哦了一聲，往側邊讓了讓，才将那個已經攥熱了的項鏈放在了亞爾曼的手裏。
極光項鏈到手的一瞬間，亞爾曼這些天不寧的心神才定了下來，他仔仔細細一寸寸的小心摸過去, 孟喬西看着他這麽珍惜的樣子不由道：“你的東西很漂亮, 保存的也很好。”
亞爾曼卻搖了搖頭回：“不是我的。”
孟喬西愣了愣, 他将懷裏損壞的半截圍巾輕輕搭在幼崽車的車柄上，也沒追問，只是道：“能看的出來它的主人的用心，這樣美麗的極光，記錄下來就很不容易了，更別說這麽完好無損的保存下來。”
提亞好死不死又嗆了一聲：“笨兔子，現在的星際哪裏還看得到極光，這都是一萬年前的人類老古董了——”
崽崽車猛地動了一下，就好像裏面的大貓們集體又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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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喬西腦子嗡的一聲，他吞了吞喉嚨，輕聲問到：“人類……老古董？”
“不然呢？”提亞撇了撇嘴，“整天被族裏的熊蹭着吸，都快吸沒味了，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稀罕的……”
孟喬西連熊這個點也不想抓了，他下意識抱緊懷裏的小獅子，說話的聲音有些飄忽：“人類……古董？”
亞爾曼覺得這個草食性進化者有些奇怪，但他對這個青年印象很好，于是随意解釋了句：“是啊，從地球出來都一萬年了，現在要想找點沾人氣的東西可不容易，就算是利克斯大人的拍賣會，這些年也是拍一件少一件了。”
提亞不屑的哼了一聲換來了亞爾曼的瞪視。
孟喬西心裏無端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他扯起嘴角沖亞爾曼笑了笑，深吸了口氣直接問到：“人類，已經成為歷史了嗎？”
亞爾曼一頓，原本覺得極光項鏈哪裏有點奇怪的想法也被暫時打斷，他看向孟喬西，“難道你沒有在聯邦學院的分校進修過？”
孟喬西不語。
“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人類早已經滅絕了，現在的星際，全都是從地球出來的動物進化者，”亞爾曼指了指一旁的提亞，“我的兒子就是一只小北極熊，我也是，極光星上的居民還有腿很長的北極兔，和不論雄雌進化者都很漂亮的北極狐。”
亞爾曼補充道：“因為大家最大的進化特征都是白色的毛發，所以好多第一次來玩的人都分不清楚我們星球有哪些品種。”
崽崽車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也沒動過，仿佛裏面什麽都沒有一樣。
阿德拉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子的情況下掉馬，他前一秒還陷在班森對孟喬西貪婪眼神的極度憤怒中，後一秒全身心又被比剛才還劇烈千萬倍的不安所占領。
孟喬西再深吸了兩口氣，他不知道想到什麽破罐子破摔一般問道：“先生，你看看，我這一車的貓科幼崽，是不是都是進化者。”
亞爾曼再遲鈍都感覺到哪裏不對了，就連提亞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這個可憐的黑毛兔子，好像……失憶了啊。
像貓科這種聰明的動物，怎麽可能不是進化者呢？
亞爾曼看向阿德拉，後者沒有給出什麽指示，于是他含糊的嗯了一聲。
孟喬西頑強的緊抱着小獅子，他道：“那他們都是小孩……小進化者嗎？”
提亞看不慣父親的磨磨唧唧，搶道：“這可不一定，凡是進化者都能化作幼體狀态，況且貓科又高冷又會騙人，說不定就是因為你身上有什麽寶貝才對你這麽好呢！”
亞爾曼趕緊叱道：“提亞！”
孟喬西的心髒快速跳動着，就連阿德拉都感受到了這個重要器官的激烈情緒波動，但明明，人類臉上什麽特殊表情都沒有，他甚至還對亞爾曼和提亞道了謝。
“很感謝你們的提醒，我還有點私事，就先走了。”
這個告別來的很突然，亞爾曼一愣，“哦、哦，行，這附近還有一個極地公園，裏面有很漂亮的冰雕，也許你可以帶着這些……幼崽去看看。”
孟喬西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去還是不去，亞爾曼和提亞站在原地，看着那個青年慢慢離開這個游樂園，而那個很可能都是大佬的崽崽車，盡職盡責的慢半步跟在那人身後。
明明是一個被程序驅使的機器，卻看起來莫名有一種可憐巴巴進退維艱的感覺。
亞爾曼收回視線，看了看手裏失而複得的極光項鏈，心神回轉才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原本已經快被整個黑暗墜托吞噬的內在竟然隐隐約約的散發出了些許極光光暈，甚至連裏面一些如雲緞般彎繞的弧度，都顯現出了比原來更清晰的美麗，亞爾曼手心顫抖，他虔誠的将項鏈放在鼻端嗅了嗅，北極熊十分優越的嗅覺器官誠實的告訴他，極光項鏈真的變了，那裏面原本快要枯竭的人類氣息就好像一瞬間又被拉到了最大值——
它就如同在某一刻被賦予了最重要的靈魂，嶄新的和一萬年前一樣！
亞爾曼沒再管聯邦元帥奇怪的舉動，而是緊緊抓着提亞的肩膀，“這個項鏈、這個項鏈，你都給誰看過！？？？”
提亞看着自己父親如同瘋魔的神色，咽了下喉嚨老老實實道：“……沒有誰啊，它一直在我這裏。”
說完頓了兩秒補充，“硬說有誰的話，就是剛才那個黑毛兔了。”
亞爾曼放下手，立刻點開終端聯系了迪安。
那邊很快就被接通了，迪安的聲音似乎有些暴躁，他道：“有話說，正忙着呢！”
亞爾曼直接道：“迪安大人！極光項鏈找回來了！”
迪安啧了一聲，“我知道，阿德拉告訴我了，你家的崽子可真能耐。”
“十分抱歉……但現在有個很嚴重的問題！”亞爾曼壓着聲線，“項鏈不但被找了回來，就連最近消散的很快的人類氣息，都好像一瞬間被填充滿了一樣！”
迪安在那邊愣了一下，他暗罵了一聲操控着飛船躲掉前方的一枚激光炮。
“先別聲張，等我回來。”迪安說完就啪的一聲挂掉了終端。
亞爾曼臉上的表情變換的很快，看着差點闖了大禍的提亞想嚴肅起來教育兒子，又想到機緣巧合獲得重生的極光項鏈而止不住笑意，一時間竟顯得有些扭曲。
提亞犟歸犟，還是很尊敬父親的，他擡手在亞爾曼眼前晃了晃：“喂，亞爾曼星級長？”
亞爾曼一手拿着極光項鏈，一手捏住了提亞的後脖頸道：“走，先回家！”
孟喬西沉默着走出了這座冰雪游樂園，高大的游樂園鐵栅門也攔不住裏面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這是一個平安富足的未來時代。
但這個時代沒有人類，一個都沒有。
街上的人和動物，甚至自己養了這麽長時間的寵物大貓，全都被一個詞彙統稱，那就是進化者。
人類的東西，被稱之為古董，人類的歷史，被寫在了教科書中。
孟喬西擡起頭看了看未來世界分外幹淨的天空，怪不得巴倫從來不質疑自己的來歷，因為他本來就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生物。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假冒僞劣的草食性進化者，他強調要自己帶上信息收斂器，也不是為了保護什麽弱勢進化者，而是為了掩飾自己身上濃厚的、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族氣息。
一個原來動動手指就能買到一大堆同款的項鏈在未來被當做一星至寶，甚至一個破舊的逗貓棒也需要天價購買，原來未來人并不是真的“人傻錢多”，而是他們都把財産用在了他們覺得最該用的地方。
那些個星際大佬寄托在自己這裏的“寵物”，也很可能是因為他們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個人類。碰瓷的小獅子，上門求看護的老虎和猞猁幼崽，還有大半夜撿到的小雪豹。
整個星際，都在瘋魔的尋求人類的氣息。
孟喬西心神複雜，他看了看側邊安安靜靜自動跟随的崽崽車，巴倫說科林很忙，但又說科林想念自己的寵物，可星際根本就沒有什麽寵物，全都是動物進化者，那麽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他腦子裏倏地一下閃過提亞的話。
[凡是進化者都能化作幼體狀态]
[貓科又高冷又會騙人]
[說不定就是因為你身上有什麽寶貝才對你這麽好呢！]
如果動物是進化者，進化者是人形，那麽反過來推測，科林……也可以是動物形态，孟喬西蹲下身子，找到第二層的位置敲了敲。
一個粉色的梅花爪爪悄咪咪的探了出來，然後就是大大的虎腦袋。
孟喬西道：“二崽？”
沒什麽反應。
他又道：“科……林？”
小老虎嗷了一聲。
孟喬西神色一滞，再往下敲了敲直接道，“利克斯……先生？”
猞猁幼崽低低的瞄了一聲。
很好，都對上號了。
那還有兩只呢，他們都是誰？
孟喬西已經在游樂園的門口停留了有一段時間，這裏來來往往人.流量很大，沒一會就有很多眼神看了過來，他強迫自己平靜了一下心情，從空間扭中重新取了一條小羊絨圍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實的圍在了脖頸上，然後擡腳就要往暫時留宿的酒店走去。
再怎麽心神巨鎮，有些事情在大街上也是處理不了的，孟喬西邊走邊擡手壓了壓自己的胸膛，試圖讓不正常跳動的某個部位聽話一點。
不過他還沒走出兩步，身後就傳來了飛船停泊的聲音，孟喬西回頭一看，一個穿着長風衣的男人從上面跳了下來，對方開口說話間好像自帶着一股還未散去的硝煙的味道。
“喂，小兔子，上飛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