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會當真的
賢妃道:“也是,咱們小公主這雙手金貴着呢,上回六公主放跑了清河王的馬兒,還跌了一跤,哭哭啼啼地跑皇上面前告狀,還說是咱們小公主撺掇的。我呸,幸好傷的是六公主,倘若傷到咱們小公主了,皇上真龍顏大怒,當場能拆了蕭貴妃的骨頭,看她還嚣張什麽!”
淑妃又道:“那可不,蕭貴妃還不是仗着自己有個強硬的娘家,也就咱們皇後娘娘能容人,要是換了旁人,早就下狠手整治了。還有六公主也是,庶出的公主到底跟嫡出的公主不同,她自個兒心裏也沒數,成天巴巴地跟咱們小公主争寵,有什麽好得意的,咱們小公主上頭可是有兩位嫡親的哥哥,再不濟還有老五呢,六公主有誰?”
嫔妃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着蕭貴妃的不是,大約也是平時見不管蕭貴妃的作風,如今正好借着此事,在皇後娘娘面前大倒苦水。
皇後娘娘見衆人越說越不像樣,趕緊出聲制止道:“一人都少說幾句,眼看着天氣就熱了起來,本宮這裏新得了趙國上貢的螺子黛,待會兒一人領一盒回去。”
太後娘娘膝下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柔淑長公主遠嫁趙國,如今正是趙國的王後,雖不能親自回秦國探親,但隔三差五會送些好東西來。
去年愫愫過生辰,柔淑長公主派人送金銀珠寶無數,千裏馬一千匹,绫羅綢緞一百匹,千裏迢迢從趙國送至秦國,光是路途遙遠,足足走了半月。
而六公主秦苓過生辰,柔淑長公主也就做了個門面功夫,送了十斛珍珠,二十匹綢緞,可把蕭貴妃氣得七竅生煙,但又沒轍,誰讓柔淑長公主身份地位高,又極受趙王寵愛,哪怕說柔淑長公主半句不好,趙王都能當場殺人。
這螺子黛又是名貴之物,用作畫眉之用,遇水不暈,極難得,衆嫔妃當即起身謝恩。
一屋子的人正說笑着,宮人打外頭進來,說是蕭貴妃和六公主來了。
賢妃因為沒孩子這事,平時沒少被蕭貴妃挖苦,又藏不住心事,聞言,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呦,那嫔妾今日來得不巧了,早知貴妃娘娘要來,那嫔妾可就不來了。”
說着,起身便要告退,愫愫眨了眨眼睛,見皇後對自己招了招手,于是乖巧地湊至一旁坐下。
皇後娘娘笑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你且先坐下。”
賢妃不喜,但又不好駁了皇後娘娘的顏面,不情不願地坐下,又偏頭同愫愫道:“小公主,回頭到賢妃娘娘那裏坐坐,賢妃娘娘那裏準備了好吃的茶點,回頭你去嘗一嘗。”
愫愫點了點頭,道了句謝。
蕭貴妃生得美豔,年過三十保養得宜,穿着一身水紅色宮裝,雖是美人面,但下唇上一顆紅痣,顯得有幾分刻薄,纖長的指甲上塗着鮮紅的蔻丹,像是随時要掐進別人肉裏。
一進殿就環顧左右,見賢妃也在,當即就露出幾分刻薄神色,笑着道:“哎呀,嫔妾來得不巧了,早知道賢妃在,嫔妃便不來了。”
二人一向不對付,見面必争吵,賢妃位份不如蕭貴妃,家室又低人一等,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的,吵架都沒底氣,聞言冷哼一聲,不願搭理。
秦苓先前摔傷了腿,養了半月便好了,又被罰了禁足,成天在行宮抄寫《女德》和《女訓》,恨不得把愫愫拆開來吃,前幾日故意去清河王面前挑撥是非,又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如今總算是消停了。
愫愫不喜蕭貴妃,見她來了,覺得沒甚意思,同皇後娘娘耳語幾句,便退下了。
打算出宮去王府找皇叔,結果沒曾想秦苓跟了出來,直接開門見山道:“愫愫,往日我見你天真爛漫,竟然沒想到你背地裏這麽會挑撥是非!定然是你在陸小公爺面前搬弄是非,否則陸潛怎麽可能冷落我?”
愫愫納悶,不知道秦苓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臉,人家陸潛本來就不待見她,還偏偏往上蹭,丢人現眼不自知,遂道:“怎麽能是我搬弄是非的?陸潛就是這個脾氣,不喜歡誰,就會冷落誰,從小到大都這樣,難道皇姐還不清楚?”
正是因為秦苓清楚,才更加生氣。原本大家都是公主,又都同陸潛從小一塊兒長大,偏偏陸潛滿眼都是愫愫,從來不把自己的示好放在心上。
此前見面好歹還能說上幾句話,現在倒好,直接冷着臉,半個字都不說,若非愫愫從中挑撥,陸潛焉會如此?
秦苓以為愫愫裝憨賣傻,更惱了:“怪不得皇叔讨厭你,你簡直蛇蠍心腸!皇叔很明顯是厭煩你,還眼巴巴地湊上去,丢人現眼!真想讓全天下都看你笑話!”
愫愫道:“……”
她攥緊拳頭,剛要反駁。
忽聽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誰說本王讨厭愫愫?”
二人雙雙回頭,就見顧寒兮緩步行來,臉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可眸色陰郁,秦苓吓了一跳,慘白着臉往後退了一步。
顧寒兮并不看她,而是偏頭輕聲問道:“愫愫,她欺負你了麽?”
愫愫搖了搖頭,微微垂眸,心想,自己都追了皇叔兩年了,一點結果都沒有,可能皇叔真的不喜歡自己,但又礙于父皇和母後的顏面,不好拒絕。
若再死纏爛打,豈不是真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一時間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顧寒兮眸色一冷,見愫愫低垂着眸,心裏就悶悶的難受,再轉過臉時,眸子裏閃過一絲殺意,沉聲道:“誰給你的膽子欺負小公主的?蕭貴妃平日怎麽管教你的?”
此話一出,吓得秦苓當場跪了下來,顫巍巍地求饒:“皇叔饒命,皇叔!我不是有心的,皇叔饒命!”
顧寒兮道:“有心也好,無心也罷,總歸是讓本王聽見了。本王生平最讨厭有人背後搬弄是非,此前顧念着你是晚輩,懶得同你一般計較,既然你這麽想死,本王便成全你,來人啊!”
“皇叔!不要!我知錯了,皇叔!”秦苓知曉顧寒兮在秦國身份特殊,又手握重權,手底下三十萬精兵,在軍中有無上威望,想處置一個庶出的公主,簡直易如反掌。
哪怕蕭家大鬧,最終也會被顧寒兮以武力鎮壓,因此格外害怕,哭得梨花帶雨地求饒。
顧寒兮并未有半點動容,眼看着宮人要将秦苓拖下去了,愫愫便道:“皇叔,算了罷,秦苓罪不至死,皇叔不必為我自尋麻煩。”
“本王不覺得麻煩,只要愫愫高興,哪怕是血洗一座城池,本王也在所不惜。”
顧寒兮十五歲就披甲上陣了,手裏沾的人命數都數不清,昔日屠城血洗其餘諸國,往往只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此話非虛。
愫愫搖頭,堅持道:“皇叔,不要殺人。”
只這麽一句話,顧寒兮原本陰郁的眸色瞬間溫和起來,思忖良久,才淡淡道:“既然是愫愫替你求情,本王今日且饒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斬不饒,滾!”
秦苓趕緊抹着眼淚下去了。
“愫愫,你別聽旁人的話,皇叔并不讨厭你。”顧寒兮斟酌着用詞,從旁輕聲道:“皇叔年紀比你大很多,脾氣很差,身體也不好,不如你們年輕少壯的有活力,也不懂怎麽讨你喜歡,但皇叔真的不讨厭你。”
愫愫一愣,擡眸望着顧寒兮,見皇叔一本正經的,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往他懷裏一趴,小聲道:“皇叔,愫愫真的喜歡你,非常喜歡,皇叔年紀一點都不大,脾氣也不差,身體不好,可以好好休養。愫愫不纏人,不會煩到皇叔的!”
顧寒兮渾身一僵,整個人愣在當場,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日思夜想的秦愫愫就趴在自己懷裏,小小糯糯的一只,柔軟得舍不得碰,生怕碰壞了自己的小公主。
他緩緩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愫愫乖,別哭,你一哭本王連劍都攥不住了。”
愫愫不肯撒手,死死抱緊顧寒兮的腰,生怕自己一松開,往後皇叔再也不肯讓她抱了,使出渾身解數地撒嬌:“皇叔,來年我就及笄了,我喜歡皇叔,等我及笄了,我就嫁給皇叔!”
顧寒兮有些難以置信,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好,愫愫竟然對自己這般癡迷。
愫愫今年才十四歲,嬌花一樣的年齡,自己比她足足大了十歲,又是她的長輩。且不說年齡差距,輩分差距。大夫說,自己這副身體早些年征戰沙場,累了太多病痛,就是個小藥罐子。
若是熬不過這兩年,恐怕就時日無多了。他怎麽舍得讓愫愫守寡,怎麽舍得讓愫愫難過。怎麽舍得讓滿眼都是自己的小公主傷心。
又私心地不舍得放手,生怕自己的小公主轉瞬間就撲進了別人的懷抱。
很久之後,顧寒兮才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愫愫,皇叔也是個男人,你同皇叔說這些話,皇叔會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