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拉弓

陸阮有意上前交朋友,态度自然誠懇。

果然,和小孩相處,要比和趙曜輕松得多,陸阮很快就和趙楠搭上話了。

陸阮喜歡小孩,所以也吸引小孩。

更何況——

他剛走近,就聽見一陣咕嚕聲,還以為是自己肚子抗議了,剛按了按肚子沒等他臉紅——

擡臉瞄見小孩微紅的耳朵尖,一愣,上前蹲下小聲問:“你也沒吃飯?”

小孩正在練習射箭,手中握着一把烏黑的小巧的弓,纏繞着白色的布。

手抓的地方略有些磨損,看來已經練了不斷的時間了。

陸阮盡量視線跟他保持平齊,耐心等着小孩回話。

疑惑自眼底一閃而過,視線掠過他身後的翠竹和翠柳,小孩抿唇,望着他半晌後點了點頭。

“你怎麽不吃飯,會長不高的?”陸阮轉臉看了看還沒站在走廊下的翠竹和翠柳,地下組織似的小聲問。

越看越可愛,陸阮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腦袋。

感受到手下小身板頓時僵硬,他心裏傻笑了一下,壞心眼沒收回手。

比他還不擅長交流的孩子陸阮都見過,只要他不攻擊靠近的自己,那就是內心裏還是希望交朋友的。

陸阮嘴角上揚,沖着他笑。

“……”趙楠不忍直視地轉過臉,視線落在遠處的箭靶上,再瞄一眼腳邊還插着幾根帶翎毛箭的簍子,抽了抽鼻子,“我還沒射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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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孩子,可憐見的,都餓哭了。

“你才多大,難不成要射中靶心才能吃飯?”專業運動員都沒這嚴苛的标準。

同情心頓時泛濫,陸阮登時瞪圓了眼睛,打抱不平。

只可惜,他只敢小聲說說。

“不,是我太沒用了。”說這話的時候,趙楠很平靜,眼底無波無瀾,就像是在陳述一句普通的話,可聽得陸阮卻是愣住了。

這孩子——

從小沒有父母,又在趙曜的陰影下長大,對自己要求嚴格些也能理解。

可不到十歲的孩子,壓力這麽大,真的不會長歪嗎?

因為童年,心理或多或少出現問題的孩子千千萬,陸阮不由得想到了醫院那一雙雙渴望出去,但卻每天都要接受治療的孩子。

“誰說你沒用?!”陸阮下意識打斷小孩的話。

他沖着趙楠眨巴眨巴眼睛,眼底一道流光一閃而過“我比你大一輪,可惜我連弓箭都拉不開。”

他站起來弓着腰,伸出一只手,詢問地看着他手中的弓。

那雙眼睛柔和綿軟,像是一汪清水,又像是精靈,會說話似的,不由自主就将人溺了進去。

趙楠恍然回神的時候,對方都已經拿着弓箭退後兩步嘗試着起勢了。

只可惜因為姿勢不對,即便只是小弓,也還是沒拉開。

果然,陸阮微嘆一口氣。

他雙手将弓還回去,捏了捏肌肉酸疼的小手臂:“還別說,你這張弓挺重的。”

畢竟是男孩子,彈弓,弓箭之類的玩具他小時候都玩過,只是——

他的弓是用大掃帚的一根竹竿彎一彎,兩頭用毛線崩上的那種最簡陋的樣式。

箭也是竹竿,別說拉開,就是他小時候都能很輕松拉斷。

“起碼你比我有用。”他盯着小孩,言辭誠懇,很值得相信。

趙楠臉蛋忽然就紅了,微微垂着腦袋:“你,你是女孩,不,不需要那麽大的力氣。”

“這樣啊。”陸阮眼珠子轉了轉,蹲下去湊到他的耳邊。

趙楠:“……”

那張漂亮的臉陡然接近,他甚至忘了戒備,耳朵根蹭的發燙,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呀,不會的可多了,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陸阮小小聲,掰着手指頭數,“琴棋書畫,樣樣不會,我甚至……”

他四下看了一眼,引得趙楠都有些緊張,往他的方向湊了湊。

“不怎麽會寫毛筆字。”其實他想說,他連毛筆都不會拿。

但又覺得說出來不僅丢人,對方還不一定信,只好作罷。

趙楠面癱,但對上陸阮過于豐富的表情,貓眼也不由得瞪得滾圓。

面皮動了動,依舊看不出情緒。

啧啧啧,這就是小時候沒教好。

陸阮心內可惜,小小聲恐吓:“你要是不吃飯,太餓更射不準。”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靶子,“嗖——”的做了一個投飛镖的動作,咧了咧嘴,笑的頗有些傻乎乎。

“不是,王爺說過,射不進去,不準吃飯。”趙楠也被他逗得嘴角微微上揚,顯現出兩三分小孩的天性。

陸阮:“!”

他不是有意要跟趙曜做對的。

陸阮一驚,下意識回頭,除了兩個丫鬟,沒看到其他人。

還好還好,跟以前還上學的時候總怕說壞話被老師抓到。

陸阮撫了撫胸口。

正想着,他肚子也“咕嚕”叫出了聲音。

動了動,那塊糖消化完了,更餓了。

他一臉窘迫,和趙楠大眼瞪小眼。

“王妃,還是先回去吧。”翠竹看他站起來的時候,腳下都有些飄飄然,迎上來趕忙将人連勸帶強迫地弄走了。

陸阮回頭,小孩已經擺好姿勢,重新拉開了弓。

他抿了抿唇,還是問道:“翠竹,有沒有糕餅之類的?”

翠竹一愣:“有是有,只是廚房已經在準備晚飯了,很快就能好。”

“我想先墊點。”陸阮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肚子,“太餓了。”

“我現在就去。”翠柳行動力最強,說風就是雨,話音還沒落人就已經風一般地出去沒影了。

陸阮順着淺綠色幻影小時的方向小聲喊道:“多拿點。”

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好對上翠竹疑惑的眼神,尴尬笑了笑立刻低下頭,快步回去。

“王妃?”自從書房回來之後,陸阮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手裏捏着糕餅眼神不住地往外面飄,翠竹擔心他身子板弱,餓過了出事。

陸阮緊盯着門口的方向,聽到一點動靜都吓得顫巍巍立刻要站起來似的。

翠竹不知道一天一夜裏,王爺到底做了什麽,但王妃确實被吓到了,她有些可憐這個看着軟綿綿的大小姐。

原本也是個被捧在心尖上的寶貝,嫁過來的第一天就遭受了如此這般虐待,普通将士在王爺面前都被吓得腿軟,更不用說王妃這種本來就酥酪屬性的。

還不等她開口安慰,陸阮仰着臉,細長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王爺什麽時候回來?”

“……”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主動的王妃。

只是——她怎麽可能知道王爺的行程,明明王妃才是剛剛和王爺分開的人。

可翠竹看他可憐巴巴又委屈的表情,一顆心都要化成水了,破格揣測王爺的想法,“一般這時候,王爺都會去操練場。”

指導練兵,在那邊和諸位将士吃過飯之後,晚上回書院繼續處理公文,若是時間太晚了直接就歇在那邊了。

不過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王爺的卧房,不再是空蕩蕩冷冰冰的了,不僅多了一位王妃,還多了不少溫暖的小布置。

都是她們趁着白天臨時準備的,雖說粗糙了些,但好歹也像是個住家了,否則之前——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王府沒有卧房,都是書房。

也不知道王妃留意到沒,她們還特意增添了些女人用的物件,雖說沒經過王爺批準,但——

即便上報了,也是一切随他去五個字不是嗎。

王爺能讓改變卧房的裝飾,就已經是喜愛王妃表現了。

“是嗎?”陸阮連忙捂住嘴。

哈哈哈,差點沒繃住就笑出來了。

不回來!!

他斂了斂神色,手滑下在腰間按了按,面色微變,蹭的站起來,“玉佩不見了!”

翠柳端着食盒正好從門口進來,接話道:“是早上奴婢挂在王妃腰間的那枚翡翠玉佩嗎?”

“是呀。”陸阮焦急地眼淚都要冒出來了,低頭在桌子下看了好幾遍,還不斷地在身上摸。

“不着急,王妃,就是普通的玉佩。”翠柳放下食盒,看他眼尾微紅,眨巴着濕漉漉的大眼睛求助自己,紅了臉,立刻改口道,“掉在路上了吧,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陸阮小跑着緊跟在身後,衣服挂在凳子上差點被絆倒,被翠竹眼疾手快扶住。

他不好意思又感激地笑了笑,手提着衣擺做事又要跟上去。

相比起昨天的嫁衣,這件已經算是簡陋的樣式了,但即便是現代女孩可能也沒辦法迅速适應這種擡腳就能踩到衣擺的款式,更不用說他一個連蘇格蘭大短褲都沒體驗過的男人了,腳下的繡花鞋底子太軟了,今天站的時間又長,現在腳後跟還是酸疼的,難免摔跤多了些。

好在——

陸阮悄咪咪偷瞄了翠竹和翠柳一眼,沒在兩人的眼底看到懷疑神色,暫且放了心。

王妃,跟剛出生的小奶貓似的,走路都不穩。

翠竹和翠柳難得心有靈犀地都在心中暗嘆一口氣,這糯米團子,落在王爺手中,還不是任憑搓圓捏扁的命運。

只希望,王爺對待王妃,能再特殊些就好了。

起碼,別在夜間那什麽的時候掐脖子了。

翠竹可是學習過這方面的,窒息雖說符合王爺一向追求極致刺激的理念,但更容易出人命。

王妃的脖子,一看就很單薄,不經掐。

“還是我們去吧。”翠竹看他往前沖鋒陷陣似的,鬥膽拉住他的衣袖,“王妃,慢着點。”

陸阮可沒有拉拉手就是大不敬的覺悟,甚至他現在時時刻刻在腦子裏挂着自己就是女人幾個大字,完全沒意識到這行為有什麽不妥。

反倒是轉過身求求她:“就讓我去吧,不是說王爺送的嗎。”

翠柳一臉尴尬,翠竹啞口無言,很難說其實那都是場面話。

玉佩只是她們姐妹們随便在首飾店指的,相似的要多少有多少。

頓了頓,翠竹點點頭:“好。”

女人天生都有母愛保護欲,不分年齡,不分時代。

這樣的陸阮正好戳中了兩個人的點,她們不約而同想要守護住方才那張精致的确實不像是凡間人的臉上純真質樸又空靈的笑容。

那是她們,雖身為女人,但從小就未曾見過的,世間還殘留着的,據說是真美好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即便王爺以後還會重視其他人,但只要王妃還活着,那他就是她們心中唯一的王妃。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看不清楚,小東西很不好找。

但陸阮找的很認真,混在被臨時調過來的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宮女們中間,貓着腰一寸一寸地找,走廊都過去一大半,還是沒找到。

他微微直起身子,小拳頭錘腰。

翠竹見狀,連忙扶着他到一邊:“王妃先歇歇吧,剩下的我們來就是了。”

揉了揉酸澀的,已經不自覺開始掉眼淚的眼睛,陸阮無奈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

他眼前有些發花,站着搖搖欲墜的,索性伸展着懶腰到處走走。

又看到了下午回來時練箭的小男孩。

一板一眼地拉弓,射出去,皺眉,眯眼,重新開始下一輪。

陸阮:“……”變.态教育出來的小變.态麽?

好可怕,殘害未來小花朵。

心疼。

他快步走過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早就看到他了,但沒想到他竟然還會過來找自己,趙楠立刻收起弓箭背在身後,紅着臉行禮道:“王妃。”

“不用這麽客氣,你就叫我陸……”陸阮差點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這句自我介紹說習慣了,脫口而出。

對上趙楠不解的眼神,陸阮讪讪笑了笑,輕咳兩聲改口道:“你叫我……”

姐姐?阿姨?

他自己愣了愣,歪着腦袋不确定地說道:“姐姐吧。”

按規矩是不可以的,但趙楠根本拒絕不了他的眼神,若有若無清淡的香味萦繞在鼻尖,清爽怡人,趙楠暈乎乎地就點了點了頭,甚至還嘗試着叫了一遍:“王妃姐姐。”

陸阮:“……”王妃姐姐是個什麽鬼?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賊眉鼠眼地四下望了望,發現就連趙楠身邊的嬷嬷都被叫去幫忙找玉佩了,根本沒人注意這裏。

抓着趙楠的肩膀,陸阮蹲下來湊近,掏出來一塊包裹着的帕子小心攤開。

裏面幾塊酥餅和糕餅。

有些被壓成了碎末,有些被擠變形了,看起來狼狽又不堪,陸阮臉有點燙,但他盡力了:“你先吃點。”

餓肚子低血糖真的太難受了,他剛剛才體驗過。

胸悶氣短,頭重腳輕。

別說拉不開弓箭,甚至随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多危險。

正從書房出來的趙曜正巧完整看見這可憐巴巴的一幕,頓住腳又發現大家夥兵荒馬亂翻東找西。

狐疑地看向身後人——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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