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溫柔

那只比自己要粗壯很多的胳膊招搖地沖自己揮了揮,陸阮腦子瞬間就白了。

他也想聽話地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可是——

腿腳哆嗦的不停使喚,擡起來都無能。

陸阮廣告牌似的僵硬在原地,感覺整個世界都黑下來了。

就在他打算提也要提着自己的腿過去的時候,趙曜一個巧勁,将原本捏在指尖的玉佩緊緊攥在手心裏,笑眯眯沖着他走過來。

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麽。

那只手因為用勁過大,小手臂筋肉噴張。

陸阮一顆心似乎也被握住了,憋悶又疼,堵得慌,恨不得轉身就跑。

尖刺的耳鳴,模糊的身影。

陸阮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強烈的陽光灑在他的臉頰上,微熱,陸阮眯着眼睛。

這是夢吧,一定是夢。

他使勁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

趙曜搭手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問道:“是不是這個?”

“!”一張放大版的頗為刺激的臉陡然出現在面前,陸阮驚得連忙後退,腰帶被後面的矮樹勾住,重心不穩側身就要倒下去。

腰上猛地一痛,強有力的手臂緊緊鉗箍住自己,陸阮瞪圓了眼睛看向身上的人,眼眸驚慌,雙手都不知往哪兒放,更是站不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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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間他更是覺得趙曜眼底的笑不懷好意。

像是捉到了傑瑞的湯姆,臉頰上寫着大大的“我要怎麽玩你,然後再吃掉你”的幾個大字。

陸阮:“!”下意識擡手去擋,被一把拽住手腕,耳邊傳來趙曜輕笑聲。“夫人怎麽這般冒失。”

一句話吓得陸阮腳腕發麻,哆哆嗦嗦就想直接坐在地上,臉上挂着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趙曜刻意低沉了聲音,享受着對方的戰戰兢兢,尾音都因為心情不錯微微上揚。

看戲,但小可憐比戲文要好看,上百倍。

不是名角,但可比名角養眼多了,笨手笨腳,但卻永遠都猜不到下一步的發展。

趙曜甚至想,狗急了還跳牆,兔子急了是會龇牙亮出兩顆大板牙咬一口自己,還是縮回洞裏。

“沒事吧?”趙曜低頭,眼底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情似蜜。

陸阮:“……”好可怕。

自己就像是盤子裏的牛排,任人切割最後放在嘴裏。

周圍一片純白,比醫院還要白,科研院所的似的,就連桌子都是白的,而趙曜卻是一身黑,握着泛着冰冷金屬光澤的刀叉,嘴角勾着戲弄的嘲笑。

尖利的牙齒穿透皮肉,血刺溜就噴濺出來,陸阮甚至能想象得到趙曜短裝優雅地捏起白色餐巾擦拭嘴角一抹鮮紅的場景。

“沒、沒事。”陸阮呆呆搖頭,掙紮着立刻就想從他懷裏出來。

和趙曜緊貼着的皮膚,隔着單薄的衣物都沾染了毒.藥一般陡然升溫,燙的他血液幾乎要沸騰。

哪料到——

“啊!”雙腳陡然離地,天旋地轉間陸阮慌張捂住嘴,将短促的驚呼聲盡數咽了回去。

趙曜抱起他快步走到長廊下,将人小心放在凳子上。

看他神游的模樣笑容更是擴大幾分。

“王爺。”陸阮慌張縮回腿,他速度哪有趙曜快。

趙曜單手握住他的腳腕,聲音褪去了笑意,淡淡的:“疼嗎?”

陸阮眸光微動,要不是他問,自己都沒注意剛好像崴到了腳,現下才覺察到細密的疼痛。

他眉頭輕蹙,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眼底氤氲着朦胧的霧氣。

小時候因為某些不愉快的經歷,陸阮很怕疼,經受不得半點刺激,淚腺又發達,低頭又撞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眼淚立刻在眼眶裏打轉,但不敢掉下來。

隔着褲子都能感覺到趙曜的手,猶如金屬鉗子似的有力箍住他的腳腕。

讓他又想起了兩次被扼住脖子時的絕望,陸阮連連搖頭:“不痛。”比被掐死要好多了。

他現在覺得,以前受到的拳打腳踢,甚至是被拽頭發壓在地上踩都沒有窒息難過。

畢竟那時候他還知道,他們不敢真的弄死自己,還有司機也會很快找到自己。

不像現在。

面前一個閻王。

背後一團漆黑,甚至看不到來時的路。

孤立無援,四面埋伏,陸阮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前來的高牆,已經從樁基開始裂縫了。

很快就要崩塌,将自己嚴嚴實實埋在裏面,變成一座孤墳。

趙曜盯着他看了半晌,擡手摸出那枚玉佩。

月光柔和,白光灑在趙曜的肩膀上,閃着森森的冷光。

夜風微涼,激的陸阮臉上都起了一小片又一小片的雞皮疙瘩,腳腕上的刺疼越來越明顯。

雙腳離地,即便是骨裂也不會這麽疼。

腳踝被趙曜一只手就圈住了,力道逐漸收緊,陸阮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朵花,一朵即将被人懶腰掐斷的小野花。

他微微低着頭,原本挽起的發髻早已松散,烏黑的發滑落下來,遮蓋住了他大半張臉。

但從趙曜的角度,依舊能看見他煞白的臉色,和幾乎已經被咬出青白色,還在哆嗦的唇瓣。

心髒開始瘋狂跳動,視線上移,還能看見那樸漱樸漱宛若振翅高飛的蝴蝶一般的睫毛。

短短一天內,趙曜情緒大起大落。

他懷疑,這人根本不是他的藥,而是他的毒。

能讓他短瞬間內壓住他的病,但也能瞬間将他的躁郁症激發到最大。

可能是慢性毒,定時服用解藥,一直相安無事,可總會有一天,毒素爆發席卷全身,讓人七竅流血,飽受折磨而死。

面前的“少女”,就像是春風吹過晃動的桃花,粉嫩嬌人,香氣怡人。

趙曜感覺,自己正躺在桃花花瓣堆砌的溫柔鄉裏,香軟粘膩,是令人不能割舍的溫軟。

陸阮臉頰微紅,鼻尖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櫻桃粉唇微張,吐氣如蘭。

實在疼的忍受不住了,這才細若游絲地叫了一聲:“王爺?”

翠柳早就急的面紅耳赤,三番五次想張口都被翠竹拽住了。

她也知道,趙曜不是王妃,若是一不小心說錯話了可絕對不是趕出打幾棍子趕出王府那麽簡單,因此盯着肩膀微微顫抖的王妃,呼吸急促,就是不敢出聲。

但,按照王爺的力道,再捏下去王妃的腿骨就保不住了。

翠竹臉色難堪,掙紮了一陣終究也選擇出聲打斷趙曜眼底血紅但卻又不似平常的興奮。

趙曜喉結動了動,恍然回神。

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入了魔怔,茫然間他已經過了數十年。

那時候,自己暢意人生,身邊還有一個穿着衣素淨衣裙,縮在他的胸前,嬌軟地叫自己的名字。

桃花紛紛揚揚,落在身上,落在面前的小桌上,落在杯中的酒裏。

細雨朦胧,小橋流水,一雙璧人相互依偎在小樓上,看江南煙雨。

“……”趙曜盯着自己的手,手心溫熱滾燙,已經超出了平常的溫度,好像是因為——

手裏的皮肉被自己無意捏腫了。

他幾乎是瞬間松開手,那條腿失去了支撐的力道盡然是直直下垂,在磕到地的前一刻被他又拽了回來。

這種矛盾的感覺太陌生了,可是這份陌生讓他無比興奮。

他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輕咳兩聲,趙曜調笑道:“夫人當真是身嬌體軟,好端端站着都會受傷。”

後背出了一身汗,冷風一吹涼嗖嗖的,陸阮控制不住想發抖。

腦子混沌到不能思考,周遭的空氣都稀薄起來,他張着嘴喘氣,想說不是,但也不敢叫板,默許了這一說法。

兩根手指按了按,确定無礙之後,趙曜重新拿出那枚玉佩:“這個……”

陸阮他寧願繼續被掐腳踝,也不想看見這東西,尴尬又害怕地微微偏過腦袋。

“不值錢的小玩意罷了,既然夫人喜歡玉佩,為夫這裏倒是有一枚。”他手腕翻轉的很快,陸阮緊盯着都沒跟上,只看見一道黑影唰地閃過,他手裏的玉佩就已經換成碧綠通透,瑩潤細膩的另外一塊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腰側癢癢的,趙曜親自給他綁上。

低頭就能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還有雖然不知什麽表情,但看起來好像很認真,很重視的打結的手。

細長,骨節分明還靈巧,系上之後拽了拽,似乎在确認絕對不會掉下來。

其實趙曜得的不是狂躁症,而是精神分裂吧。

他的體內絕對有兩個,不,兩個以上的人格。

否則,為什麽會覺得現在的趙曜和之前的完全判若兩人,甚至——

在這人身上,他感受了善意和親近之意。

他疑惑看向翠竹和翠柳,想問兩人王爺是不是還有哥哥或者弟弟,同卵雙生的那種。

不期然對上兩人瞪大的驚詫的雙眼,以及微張的唇。

咽了咽口水,順帶将疑問一同吞了回去,還是不要惹事了,真相和自己能安穩活下去孰輕孰重,腳趾都能幫他做選擇。

他還是害怕,但比之前已經好多了。

對方,雖然惡劣了些,但不管是恐怖的,還是現在這個,都不會有随意取了他性命的打算。

雖然很有可能是他猜的那個把自己當成随時可以犧牲分子的原因,但顯然,只要趙曜是清醒的,自己就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陸阮勉強平緩下自己的情緒。

他低頭看腰間翠□□滴的玉佩,小聲說:“謝謝。”

趙曜牽着他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上。

“!”手心灼熱滾燙,幾乎要燙掉陸阮手背的一層皮,那種灼燒到血液的熱度,讓他頭皮發麻。

這畫風是不是不太對。

趙曜,他該不會是——

陸阮不是很敢想了。

掐死是可以的,但褲子是不能被扒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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