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睡覺

“你, 你……”陸阮大腿連帶着下巴嘴角整條經脈都在打哆嗦,不住向後退,翠竹抵在腰上的手硌得他生疼。

這人, 好可怕。

會吃人的那種可怕。

陸阮已經忘了趙曜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滿腦子就只剩下趙曜瘋癫而又殘戾的表情, 腳下踉跄,腰上立刻橫過一條有力的臂膀,死死卡着。

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猶如轉頭一般鼓起來的肌肉, 和突突突的血管。

布滿血絲的眼睛, 彎成詭異弧度的唇角,趙曜吐氣在他的臉上,帶出微微瘙癢:“王妃可要小心點, 若是磕着碰着我都會心疼的、”

這話看似是對陸阮說的,但——

身後還沒來得及被拖走的郡主終究是忍不住哇的哭出來,聲嘶力竭喊着:“表哥,你, 你不能……”

“不,我什麽都能, 他也什麽都能。”趙曜擰着眉,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甚至聽不出來起伏。

陸阮沒聽見郡主的反駁, 只聽見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刺刀一般紮進自己耳膜的啪啪耳光聲。

臉疼。

還有點耳鳴。

“我……”陸阮唇瓣輕動, 趙曜擡手, 他立時緊閉嘴, 重心微微後仰。

眼前陡然一片黑暗,他愣怔半晌,天旋地轉間竟然是被抱了起來,上下颠簸中他聽見房門的開合。

陸阮不敢說話,甚至在對方拿開手之後都沒敢睜開眼睛。

整個人被摔在床上,因為疼眼皮下意識動了動,就看見站在床邊繞有醒悟俯視着自己的趙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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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挪動着,企圖躲在牆角的陰暗處。

“嘶——”手腕被猛地拽住,陸阮瞳孔放大,不期然和趙曜已經變成黑色,但仍舊殘留暴動的眼眸對視。

“王爺,我——”陸阮大腦一片空白,還沒想到怎麽解釋,陰影壓迫加劇,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唔……”一陣尖銳的刺疼從舌尖傳來,熾熱的溫度蔓延至全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間沸騰起來。

“嗚……放……放開。”難受,真的太難受了。

趙曜的親吻太過具有傾略性,似乎要将他整個人都囫囵吞下去。

陸阮難受地嗚咽起來,這種窒息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他頭皮發麻,雙眼緊閉,仿佛陷入油鍋中煎炸一般。

生理性淚水不受控制從眼角湧出來,喉嚨發幹發緊甚至還發癢,陸阮耐不住,急忙去推拒,卻被禁锢的更緊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因為缺氧暈過去的時候,唇上的力道終于離開,身子陡然失去支撐,陸阮腦袋一歪靠在身後。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退無可退,而趙曜狗一樣雙腿跪在床上,雙手緊扣着他的肩膀,直到現在都沒放開。

他偏過腦袋大口大口汲取着新鮮空氣,大腦因為血液的回流一瞬間腫脹眩暈,陸阮甚至感覺到自己一只腳已經踩進了棺材裏。

就在要蓋住棺材板的時候又被強行拉拽了回來。

淚水模糊了視線,餘光只能瞄見打了馬賽克似的黑色陰影,陸阮肩膀顫抖着,若不是被強迫壓在牆上,恐怕早就團成一顆球縮起來了。

半晌沒見動靜,陸阮眨掉眼淚,小心挪動着視線。

趙曜的臉逐漸清晰起來,比起剛剛恨不得将他吃下肚的狠厲,現在的趙曜宛若一個誤入凡間的小天使。

他茫然又疑惑地盯着陸阮,一副大夢初醒,甚至不認識陸阮的模樣。

“……”陸阮怕極了他一聲招呼不打就犯病,但想到自己被留下來本來就是在這時候起作用的,只能大着膽子試探着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王爺,你沒事吧?”雖然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但陸阮還是照舊問了一句廢話,畢竟有事他也沒辦法,只是氣氛太沉悶想說話而已。

趙曜神情很不對勁,瞳孔微縮,視線緊緊鎖在陸阮的臉上,抓着陸阮的那只手腕竟然在微微顫抖,牽動着陸阮半邊身子都在抖動。

他在害怕?開玩笑吧?

陸阮下意識掙脫開,卻觸及到趙曜明顯驚懼的眼神,來不及多想立刻環住他的腰,在他背上輕輕拍動:“不怕,我在。”

身體緊貼着對方滾燙的胸膛,感受着那顆猶如擂鼓般的心跳,指尖都是僵硬的。

他用哄小孩的語氣不斷重複着我在,一直陪着你這幾句話。

終于,趙曜激蕩的情緒被慢慢控制住,震動的氣息也逐漸平靜。

陸阮輕撫着他的臉頰,順着他雜亂的鬓發,小聲說:“別怕,沒人會傷害你的。”

“相信我好嗎?”也沒人有能力傷害你,所以請用真實的自己感受這個世界,不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它。

趙曜從小被遺棄在邊關,作為一顆棋子,一把刀,兢兢業業守護這個國家,可本該享受美好童年的他卻連自己的小家都沒有。

想到他變成這樣的緣由,陸阮克制着害怕,主動湊上去抱住他,按着他的後腦勺讓那尖削的下巴磕在自己的頸窩處。

他記得,上次趙曜出了點小狀況,就是用這種方式恢複正常的。

果然,在兩人相挨的那一刻,趙曜立刻鐵鉗似的将自己箍在他的懷裏。

粗重地喘息着,貪婪地嗅着,灼熱的鼻息噴灑在陸阮的脖頸處,順着經脈傳送到身體各處皮肉連帶着骨骼都要被燃燒起來似的,燥.熱難耐。

時間長了,被禁锢的胳膊都麻木了。陸阮也不舒服,但只能兀自忍耐着,直到喘息聲漸漸減弱。

陸阮偏過臉,推了推黑漆漆的大腦袋,卻發現對方已經暈了過去。

“……!”

他艱難地想要出來,但對方即便睡着了也抱得他很緊,一點縫隙都沒留。

陸阮無法,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不走,去弄點水,馬上回來。”

兩人身上都是髒兮兮汗水,這樣睡着肯定不舒服。

趙曜濃密的眉毛緊擰在一起,漆黑的睫毛微顫,手上力氣更大了。

“……我不出去,就吩咐她們去,你乖乖聽話好不好?”陸阮連哄帶騙,還保證了無數遍,發了不知多少誓,這才勉強摳開他的手指。

站在床邊盯着趙曜茫然又帶着難得無措的睡顏,陸阮一時之間有些懵,千思萬緒湧上心頭,理不清。

最後也只是輕嘆一口氣,拉了被子蓋在他身上,轉身出去了。

“王妃?”自從他們進去之後,翠竹擔心地在外面焦躁繞圈,一刻也停不下來,但就是沒膽量進去打擾。

看到他衣衫淩亂,露出的圓滑白皙的肩頭點點紅痕,抱着瓶瓶罐罐的翠柳驚叫出聲,又瞬間捂住了嘴,戰戰兢兢看向門內。

“他沒事。”陸阮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去準備熱水。”

翠柳呆呆怔怔,面對命令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視線落在翠竹已經滲透出血絲的紫紅的臉,陸阮只覺得心累,還心疼:“你去歇着吧,吩咐下面人來就行了。”

“翠柳也去吧,給你姐姐上點藥。”她們都是趙曜的人,能搞到的都是好藥,這方面就不用擔心了。

“王爺沒事,這邊我看着就行。”

王爺肯定沒事,這麽多年來,她只見過王爺殺人,都沒聽過王爺自殘。

她一直擔心的都是王妃,尤其是看到現在疲累至極,又傷痕累累的王妃之後。

陸阮精力都快散盡了,沒注意到她的擔心,指揮着一邊端過來洗漱用品的丫鬟吩咐道:“你們都散開些,別在這裏呆着了,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翠竹和翠柳:“……王妃……!”散開的意思是……還要繼續?!

輕手輕腳進了屋,陸阮怕吵醒趙曜,也沒敢大動作,就吭哧吭哧脫了他的衣服,簡單擦洗了一番。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陸阮也出了一身汗,衣服緊貼在後背,粘膩不堪,可他也沒法洗澡,甚至連洗個臉的時間都沒有。

剛把帕子從趙曜臉上拿走準備擰一擰,手腕被猛地拽住,一道強勁的力道拽的他重心向前撲去,臉蛋磕在了趙曜堅硬的胸膛上。

陸阮:“……”戰戰兢兢掀開眼皮發現對方眼睛都沒睜開,不由得感慨這敏感度和精準度簡直絕了。

手中的帕子早已落在地上,陸阮小心縮手,對上他微動的眼皮,還以為要醒了,立刻原地定住,呼吸都下意識停了。

陸阮:“……”

好半天也沒見睜眼,陸阮大着膽子又動了動,手上力道示威性質地緊了緊,幾乎要箍斷他的骨頭。

陸阮簡直要疼哭了,更不敢動了,只能難受地趴在對方胸口處。

受了驚吓,又累了這麽長時間,陸阮因為害怕和尴尬閉上眼睛,倒是很快就真的睡了過去。

夜色寂寥,細碎的星光在漆黑的幕布上閃耀,明明天氣晴朗,繁星滿天,卻幾乎不怎麽看的到月亮。

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昏暗,陡然間,一雙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猶如樹林中陡然冒出來的狼,狠厲地閃着綠光。

腦袋疼,身上也有點發麻,趙曜立刻清醒,一時之間竟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在何處,又為何睡着,心下立刻泛涼。

瞬間察覺到還有其他人,低頭對上一顆黑漆漆毛茸茸的小腦袋。

趙曜:“……”按了按昏昏沉沉的腦袋,終于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趙曜有點懵,頭一次在殺完人之後如此迷茫,他怔愣愣看攤開手掌。倒不是後悔,沒把那個親自動手的女人送下地獄他已經算是很克制了。

他只是有點怕。

對,他竟然也會害怕。

望着趴在胸前睡着還緊皺眉的俏麗的臉蛋,趙曜太陽穴突突突疼。這跟他當初設想的簡直南轅北轍。

要知道他還想着通過溫潤表現改善小兔子對自己的第一觀感,沒想到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先在他面前殺了人!

鋪天蓋地的絕望頃刻間湧上心頭,那瞬間,趙曜甚至有了掐死小兔子,将人徹底囚禁在自己身邊的渴望。

不,不可以!

指甲深深嵌在右手虎口裏,絲絲血跡滲透出來,察覺到身上人略動了動,趙曜急忙壓下焦躁激蕩的情緒。

怒火還沒來得及噴發,就在空中被凍成了冰柱,透過晶瑩剔透的冰體似乎還能看見影影綽綽的黃色火苗。

趙曜身子僵直,不敢動不敢動。

小兔子受了驚吓,若是不讓他好好睡覺,怕是會生病。

還有——

趙曜只能在心內嘆氣,他還沒想好如何面對小兔子。

那雙驚慌想逃跑的眼眸閃現在腦海中,趙曜伸手,緊緊拽住小兔子的一角衣袖,這樣似乎就能留住對方。

而另一個當事人,因為累極,小心換了一邊臉壓在趙曜的身上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

趙曜沒忍住,在身體絲毫不動的條件下使勁伸長了脖子,在小兔子嘴角印上輕輕柔柔一個吻。

面上一片柔和,動作卻十分僵硬,頗有小時候養的那只綠毛龜的風範。

盯着那張迷人,尤其是迷惑他的睡臉,趙曜整理着此次意外發生的經過。

記憶中,他本來是在操練場上練新兵的,畢竟,娶了媳婦更要努力勞動才能養家糊口,可去之前想的好好的,但去了之後就越發覺得那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一大堆糙漢子不說,還總飄着一股酸臭味!他蹙着眉,想念小兔子柔軟的臉蛋身子,和五步內都能聞到的清爽香甜。

“……”趙曜甚至覺得和他們比較,對小兔子來說簡直就是羞辱!大汗淋漓一整天,這些人回去都不洗澡嗎,難道不知道晚上用花瓣泡澡能勉強遮住體味嗎?

還有,明知道自己醜,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遮掩住,恰恰還喜歡袒胸露乳污染別人的眼睛。

總之,趙曜走哪嫌棄到哪,看哪哪不順眼。

身邊的人冷的牙關打顫,還以為他不滿這兩天兵崽子們的訓練,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認罪。

最可憐的還是和趙曜對戰的将士們,經過了幾天魔鬼訓練,正自鳴得意就落在了不爽的趙曜手裏,幾乎個個被踹下擂臺,羞窘的滿臉通紅。

趙曜:“……”甚是想念小兔子害羞的盈盈笑臉。

他不耐煩一腳将面前的所有人踹下去,背着手一言不發地走了下去,板着臉正準備說離開的事,暗衛急急忙忙過來通傳那什麽郡主去王府找茬了,還順嘴提了提之前他不在時郡主嚣張的氣焰。

趙曜眼眸瞬間血紅,一把拽過一匹被他氣息激蕩的擡起前蹄的黑馬,一掌劈上去跨坐着沖了回去。

“吓着你了?”想到那寒風落葉般瑟瑟發抖的身子,趙曜甚至想回去拍自己兩巴掌,多大的人了竟然還沖動至斯。

他輕撫小兔子臉頰,軟嫩嫩的但有些滞澀,指尖一頓:“哭過?”更覺不好,也不知是被打哭,還是被自己吓哭。

冰涼梆硬的手指戳在臉上并不舒服,陸阮輕聲呻.吟撇開臉,好似被打斷美夢似的不滿。

“!”趙曜指尖下移,掐着他的下巴讓他朝向自己睡着,盯着濃密卷翹的睫毛擰着眉自顧自說道,“保護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遠離我。”

“呵。”指腹最後停在那柔軟的唇瓣上,輕輕按了按趙曜張口,“怎麽可能。”

他眼瞳深邃,漆黑異常:“我寧願和你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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