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喜歡
“叫我做什麽?”陸阮衣服沒穿好, 衣襟耷拉着不能見人,門只開了一條縫隙探出去一顆腦袋,嘟嘟囔囔但還是被翠竹壓着梳洗了一番, 走上去書院的路上。
天氣越來越冷, 陸阮脖子上圍了一條雪白的毛茸茸的圍巾, 聽說是難得一見的白狐,他搓了搓手, 看翠竹越走越快的步調, 提着衣裙小跑跟上:“出什麽事了?”
今天一大早趙曜就出去了, 如果一直在書房辦公的話, 他哪裏用得着換上新衣服, 想到雙眸通紅的趙曜, 陸阮第一次沒有害怕, 反而是有些擔心, 邁步的頻率比翠竹還要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王爺他, 他——”犯病了幾個字在嘴裏打了個轉,最後沒能說出來。
倒是翠竹看不慣他着急上火,急忙拽了一把他的衣襟:“沒有, 王爺今天和軍裏的幾個将士喝酒呢,有些醉了, 念叨着您還沒吃飯, 一定要叫您過去。”
陸阮呼出一口氣, 可看翠竹欲言又止的模樣, 又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還有事?”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這段時間王爺的改變和兩人關系的突飛猛進翠竹都是看在眼裏的,可——
王爺喝醉容易發瘋,甚至比清醒時發病還要難以控制,所以——
她咬了咬下嘴唇,還是不忍心軟糯王妃受傷,提醒道:“王爺可能,有些情緒失控,您,小心着點。”
“咯噔——”一下,陸阮腳下頓了頓,身體幾乎轉了方向,但最後還是毅然決然向前走,但這次的心情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以往他是因為害怕,逼迫着自己提起沉重的步伐,可今天他卻是因為擔心,害怕趙曜出事。
“你來了?冷不冷?”
吃飯不在書院,是繞着書院過去的會客廳,雖說趙曜沒說,但陸阮尤其有身為女眷的自覺性,平時從來沒有過來過。漸漸夜深,周圍漆黑一片,只有中間透着明黃的光亮,陸阮不自覺又加快了腳步。
門大敞着,其他人早就已經走了,只剩下趙曜一個人坐在桌邊,脊背挺得筆直,低眉看着手裏把玩着的酒杯。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走近之後陰暗幾乎無所遁形的亮堂堂,可那個人微微垂着腦袋,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但陸阮平白覺得他是寂寞的,似乎一眨眼就會憑空消散似的,不自覺伸出手想要攔住他。
濃郁的酒味撲面而來,甚至還有幾絲男人運動過後汗水的酸爽,陸阮皺了皺鼻子,有點想打噴嚏被他及時忍住了,但也不知是呼吸還是腳步聲太大,視野中的男人陡然擡起臉來,一雙鷹眸直勾勾盯着他,鐵鈎似的幾乎要帶下來一大塊肉,陸阮打了個哆嗦原地不動了。
“過來。”趙曜擡起來的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瞳也黝黑如墨,他斟了一杯酒,看仍舊杵在原地的小兔子,招招手啞着聲音說道,“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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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平緩,沒有犯病的任何跡象,陸阮小心翼翼挪步過去,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就只能手足無措看着他。
趙曜擡手,讓人關了門抓了抓他的手試了試溫度這才解下他的氈子和圍巾,拉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來,将手中的杯子遞給他。自己則直接拿着酒壺作勢就要往嘴裏灌。
陸阮吓了一跳,想要推辭可又不敢,小聲辯解道:“我不會喝酒。”不管是陸阮還是顏蘇葉都沒怎麽喝過酒,要是平白撒酒瘋可怎麽辦?
趙曜揉了揉他柔順的發絲,大手擱在他的後腦勺上使勁向自己懷裏按了按:“在家沒事。”
酒杯被趙曜重新端起來直接送在了嘴邊,陸阮不好再拒絕,苦着臉艱難地吞咽了一口,熱辣氣味從氣管下面猛地湧上來,陸阮嗆得鼻涕眼淚全出來了,伸着殷紅的舌尖眼淚汪汪控訴地瞪着趙曜。
“哈哈哈。”趙曜忽然放聲大笑,使勁在他臉上捏了捏,仰脖喝了一大口酒,酒漬順着唇角留下,劃過上下翻滾的喉結浸入在衣襟裏,消失不見。陸阮甚至忘了嘴裏的不适,呆呆地望着他,腦海中來回回放着性感的字樣。
這人如果生在現代,絕對是走在大街上都會被星探發掘,當模特肯定紅遍大江南北甚至走出國門的那一款。棱角分明的輪廓,英俊深邃的五官,有點中德混血的感覺,小心髒砰砰砰直跳,陸阮鬧了個大紅臉,捂着鼻子立刻低頭。
燒刀子酒,将士們打仗前,戰勝後的最愛,劃過喉嚨的刺激感就像是刀子在身上化了兩道似的,有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趙曜知道細軟的小兔子喝不慣,吩咐下面弄來了梅子酒,清清淡淡飄散着一股子果香,甜津津的正好和小兔子唇齒間的味道相稱。
陸阮側身坐在他的腿上,後背被他一條胳膊攬着,還能靠一靠,真心舒服的很,吃了幾口新上的熱菜,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酒,掀開眼皮偷看他大口大口給自己灌酒。
知道他心情不好,但猶豫半晌還是一句話都沒問出來,就只在他掀開第三壺酒瓶的塞子時拽了拽他的衣袖,謹慎說道:“已經喝夠了吧。”
趙曜眼神略迷離,手腕也有點不穩,看着像是半醉了:“這才哪到哪兒?”喝醉了的人永遠不會說自己喝醉了,陸阮擔心他酒精中毒,半眯着眼睛皺着臉又喝了一小口,輕輕啊了一聲。
趙曜手一抖,酒液濺在手背上,急忙詢問:“怎麽了?”
一見有戲,陸阮擡手按了按太陽穴,搖頭晃腦眯着眼睛:“好暈啊。”為了仔細觀察趙曜,他一直咬着酒杯,不知不覺喝下去的酒也不少,确實有些上頭,眼前的趙曜似乎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
“咚——”的一聲,酒杯抛擲在桌上,趙曜環在他腰間的手猛地一緊,抱着他站了起來,驚得陸阮連忙揪住他胸前衣襟,瞪着兩只通紅的眼睛看他。
“抱你回去睡覺。”趙曜斂下眼底神色,邁着康穩的大步子,陸阮這才知道他是真的沒喝過瘾,但是他的酒勁已經徹底上來了,熱度在臉上蔓延,饒是夜風也沒吹散多少,只露出兩只微紅的耳朵尖動了動,身子軟綿綿地攀附在趙曜的懷裏。
來時大概花了二十分鐘的路程,趙曜走了大概十分鐘就到了,“吱呀——”推門的聲音吵醒了已經昏昏欲睡的陸阮,他掀開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向趙曜。
小兔子般的懵懂和純質,趙曜心弦動了動,彈奏出美妙的樂曲,他将人輕輕放在還沒收拾被掀開一個角明顯能看出來是匆匆起身的被窩中,手在裏面摸了摸,有些涼,還沒等他起身門外就傳來翠竹送暖手爐的聲音。
趙曜挑了挑眼角,看向又要睡過去的小兔子,彎腰在他鼻子尖上刮了刮,嘆氣:“真是招人疼。”
陸阮不舒服,皺了皺嘴角想要背轉過身子卻被按住了肩膀,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趙曜的動手動腳,小聲嘟囔了一句聽不清楚的話,抿了抿唇又繼續睡了。
“你別欺負我。”陸阮喝醉了,反應遲緩不少,僅有的那點戒備心也沒有了,睜着水光潋滟又朦胧的眼睛無辜地瞪着他,雙手還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不要脫我衣服。”
“外衫而已,不脫了睡覺會着涼的。”趙曜第一次這麽溫情伺候人,本來以為會做的不好,但腦子裏都是小兔子怕疼的念頭手下不自覺就輕了不少,倒是小兔子完全不配合,在他身下扭得厲害,幾乎要把人摩擦出火。趙曜情緒蕩漾了不少,空氣中都漂浮着淡淡的危險分子,陸阮縮了縮腦袋:“我自己來。”
趙曜好笑:“有區別嗎?”
陸阮鼓起腮幫子:“你不準摸。”說完他憤恨不平,又加了一句,“反正我小。”
“……”可能是酒喝多了,趙曜腦袋疼,按了按太陽穴,“我就喜歡小的。”
陸阮忽然瞪他,本來就大的眼睛更是變成了牛眼,甚至有殺氣。
趙曜:“……!”
陸阮冷哼一聲:“胡說,那你老摸我屁股幹什麽?”
“……”趙曜讪讪,正要說話,陸阮不看他了,幹淨利落脫下外衫一咕嚕就鑽進了被窩裏,正剩下一顆圓咕嚕咚的腦袋頂和幾绺呆毛在外面。
“……那讓你摸我你也不摸,我大。”一句話換來了陸阮更加嫉恨的眼神,趙曜笑了笑,費勁把他扒拉出來好言相勸,“會憋壞的。”
陸阮沒好氣盯着他下身看了兩眼,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你憋壞了嗎?”
趙曜:“!”出息了,信不信現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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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收拾過後,趙曜躺在小兔子身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安詳的側顏,忽然擡起他的腦袋将自己的手墊在他的身下,将人整個摟在自己的懷裏。
陸阮咕哝了兩句習慣性地縮在熱源下面,蜷縮成一條狗,正好将趙曜大腿圈在懷裏。
趙曜連忙穩當捂住他的膝蓋,不讓他再向前半步,畢竟——已經快要到禁地了,深吸兩口氣,他才又幽幽開口:“小妖精,想死嗎?”
熟料一個死字正好戳到了陸阮的點,剛還在熟睡的小兔子嘴角下咧,立刻就要哭出聲音:“別,別殺我,我,我很乖的,你,你不要過來。”
趙曜一愣,眼神黯淡:“我有那麽可怕嗎?”
“你是男的?”
“長成這樣是男的,真惡心?”
“哈哈哈,怪不得穿女裝。”
“真的是男的?我不信,我們要不扒了他褲子看看。”
“啧啧啧,虧我每天晚上還想着他睡覺,真是噩夢,以後都硬不起來了,你要負責嗎?”
拳打腳踢落在身上,臉上,陸阮感覺到無數的手腳在拽他的衣服,他哭泣着,求饒着,甚至微弱地反抗着,只得到了更加殘忍的對待。
“不是的,不是女裝,我,我穿的男裝。”
“你,你們不要過來,我要喊了,司機叔叔馬上過來了。”
“求求你們了,不要過來,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我……”陸阮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麽,但有一句話卻像是烙鐵一般在他腦海中深深刻印下來,“我不是女生。”
“求你饒了我。”畫面一轉,眼前黑暗陡然消失,渺茫的光亮卻給他心中帶來無盡期盼,可陸阮擡臉,卻看見了趙曜一張面無表情甚至冷冽的臉。
“趙、趙曜?”陸阮身上全是傷,衣不蔽體,他蹲在牆角小心圈住雙膝,“你……”
“你騙我?”話音被大刀闊斧斬斷,陸阮心跳停了一瞬,“不是,你聽我解釋?!”這不是趙曜,或者說這是另一個趙曜,陸阮小心退後兩步,盡量避開他淩厲的眼神,聲音夾帶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
“放手,救——趙曜,我——疼。”
趙曜眯着眼睛看他表情變幻莫測,眼淚順着眼角落下泅在枕頭上,渾身一震立刻伸手去抱他:“怎麽了,我在,不怕不怕。”他輕輕拍着陸阮的脊背,“沒事了沒事了。”
噩夢中被驚醒,看着夢中對自己施暴的臉,陸阮非但沒有害怕更甚至緊緊抱住他,哭着說道:“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放過我吧。”
趙曜手下一緊,大手順着他的脊背慢慢下滑:“我趙曜的人,沒什麽不敢的。”
“至于放過你?這輩子你都別想了。”
陸阮渾身一顫,絕望地揚起一張淚流滿面的臉,不等他說話趙曜又說:“你是我的妻子,是我這一生唯一摯愛的人,是你不放過我。”
或許是他的懷抱太過厚重又安全,或許是他的話太沉重極其具有說服力,陸阮忐忑的心忽然被撫平,他腦袋抵着趙曜堅硬的胸膛,借着酒勁小聲說着平時一點不敢透漏的話:“趙,趙曜,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
“可是——”陸阮一方面覺得高興,另一面又是無盡的懊惱和失落,他聲音更輕了,比蚊子還要細弱,“可我——”是男人啊。
最後幾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溫熱的吻落在額頭間,感受着對方的溫情和呵護,陸阮忽然鼓起勇氣問道:“我要是騙了你,你會怎麽辦?”
趙曜眯了眯眼睛,實話實說:“要看什麽事?”要是離開的話,怕是要打斷你的腿。
“就,就——”他問不出口,趙曜倒是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應,應該是喜歡的吧。”陸阮醉酒再加上沒睡好,腦袋混沌一片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只胡亂點了點頭便又睡了過去,模糊之間似乎依稀聽見,有個熟悉的溫柔嗓音在耳畔響起,“那你殺了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