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永壽宮內，小茶幾上香爐煙火缭繞，惠太後拿着小煙袋，張嬷嬷見狀，将煙袋填滿煙葉，燃起火苗給太後點上，一股青煙從那紅唇中溢出。
擡眼看向坐在下首來給她請安的賢妃，神色慵懶道，“昨夜皇上在你那休息的可好？”
賢妃臉頰一紅，點了點頭。
惠太後吸了一口煙袋，閉上眼睛似享受着。
“喝酒傷身，以後叮囑皇上悠着點。”
賢妃眸色一頓，将頭垂下。
太後知曉她宮中的任何事，哪怕一丁點風吹草動她都知曉，昨夜與皇上飲酒到半夜怕是觸動了太後的不滿。
“按理你房裏的事，我身為姑母不該插手，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與那皇後蘇氏進宮不過是前後腳的事，她一直未孕，明顯是身子有問題，你不同，自打你進宮姑母就一直為你精心調養，起初一兩年礙于先帝還有蘇相的面子，不好讓嫔妃子嗣誕于皇後之前，可如今不同了，皇上殡天，蘇相辭官告老，她身為皇後五年未有子嗣，已然犯了大忌，皇後的位子保不保還另說，倒是你，該準備起來給皇上誕下子嗣了。”
賢妃垂眸。
“過些日子宮中大選，一些官家适齡的姑娘個個水靈的跟朵花似的，難免進宮導致皇上冷落了你，正好在大選前，将皇上多留在你房裏好好服侍着……，張嬷嬷。”
張嬷嬷會意，走到賢妃跟前，從袖子裏掏出一包藥來。
“這個是合歡散，點燃香爐的時候放一點進去，等皇上來了聞到此香，會漸漸迷戀上，也好讓皇上多留在你房裏幾日。”
賢妃一驚，在後宮中，使用禁藥，乃是大忌，若是被發現按照宮規是要被處死。
瞧見賢妃驚恐的模樣，太後淡淡的回應，“就一點點，用幾回就沒了，也不是讓你長久都用它，只是這幾日将皇上困在你宮中唯一辦法，難不成你要與皇上整日整夜都在彈琴喝酒。”
“亦兒知道了。”
“去吧，回宮後好生準備一下，姑母希望盡快聽見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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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離開永壽宮後，太後将手中的煙袋擱在茶幾上敲了敲，“就這油鹽不進的性子，跟她娘一個模樣出的，木頭疙瘩一個，半天怼不出一個屁來，就這樣怎麽能奪得皇上的心思，真是一點出息都沒有，但凡有點心計的，本宮這般暗示早該明白本宮的意圖，她若主動些，本宮在背後也好做個推手，屆時這後宮之中還有那蘇家丫頭什麽事。”
張嬷嬷笑意盈盈道，“賢妃娘娘年紀終究太小，打小又在福窩長大的，根本不曉得娘娘的苦心，日後還需娘娘提點地方多的事。”
“哼，要不是看她是本宮親侄女，本宮還真不想讓她當兒媳婦。”
“娘娘竟說氣話。”張嬷嬷笑着将小煙袋從新裝好遞了過去。“奴婢聽聞，皇後娘娘一早出宮去了。”
“出宮，去哪？”
“好像是青山寺燒香。”
惠太後聞言，冷笑一聲，“寺廟燒香，做什麽，拜神求子，五年都沒能生出孩子的人，求個佛就能生出來？”
————
正陽宮內，蘇月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一旁阿寶見狀立即拿過熱茶，今日有些陰涼。
蘇月端起茶杯，随口問了句，“什麽時候了，皇後該到青山寺了吧。”
“回皇上，早該到了。”
“恩。”飲了一口茶水，一股熱流瞬間湧入身體裏，希望鳳邵能找到讓倆人變回來的答案。
——
青山寺。
“皇後娘娘，主持師父在廂房坐禪。”
祿滢扶着鳳邵朝裏面走，走到廂房門口，祿滢伸手攔下祿滢，“你在外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是，娘娘。”
鳳邵攏了攏衣衫，跟着小僧進去。
青山寺主持大師惠仁，年方五旬，光禿禿的頭頂修道六點戒疤，長長的胡須全部渲染白色，笑起來慈眉善目，如同那佛龛上擺放的佛爺似的，讓人見了莫名的心安，仿佛找到了無所不能的大師一般。
“惠仁大師。”
“老衲見過皇後娘娘。”
廂房內，煙火缭繞，惠仁主持盤腿坐在蒲團上，手裏握着佛珠。
鳳邵依故與其一樣坐在另外一蒲團上，如虔誠的信徒一般聽着惠仁大師講禪。
“師父，一口氣上不來，該何處安身立命？”鳳邵突然問道。
惠仁輕笑，“生命無常，要修持善業，并以淨土為歸，念頌彌陀名號，可以往生西方淨土……”
“本宮有些好奇，人鬼傳說中，有沒有靈魂轉換之說，例如，本宮與旁人，突然有一天，靈魂換了，身體還是那個身體，靈魂卻對調了。”
惠仁主持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娘娘雖然不常聽蟬，悟性卻極高，若說靈魂互換，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衲也不敢妄加決斷說不會有這樣事發生。”
鳳邵眼前一亮，頓時覺得這老頭該是懂些什麽。
“若是這樣，該如何換回來，可有解法。”
“若是當真遇見靈魂互換，也是天家之意，天意不可測，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
鳳邵噤聲，略感失望，問了等于沒問，這些日子他也看了不少鬼神雜記，都沒見過什麽靈魂互換什麽的，鬼上身到是看了不少，他與蘇月都還在世，鬼上身根本不可能，可這靈魂互換一事，若說真沒有，那他與蘇月這到底算什麽。
鳳邵走出廂房，祿滢見狀立即上前，“娘娘，惠仁大師都講什麽了，他有沒有說您什麽時候能有子嗣。”聽說這惠仁大師法力無邊，若是能經他相個面，看看手相什麽的，就知道娘娘命中有多少子嗣了。
鳳邵白了祿滢一眼，頭發長，見識短，說的就是這種無知婦孺。
“恩，他說，本宮今年就能懷上子嗣，回去之後等着好消息就成，最好呢，戒了素食，多吃葷腥，祿滢，惠仁大師都這麽說了，回頭你讓廚房給本宮改善改善夥食。”
祿滢睜大雙眼，“真的，大師真這麽講。”
鳳邵認真的點頭，讓人不信服都不成。
坐上回程馬車，鳳邵如往常還是男子一般坐在上首，閉着雙眼假寐。
祿滢覺得奇怪，大師都說了娘娘會有子嗣，為何還這般不高興。
“娘娘，您在擔心什麽？”
鳳邵睜開眼，“什麽，擔心什麽？”
“奴婢瞧着您臉色不好，莫非……”祿滢做思考狀，“莫非您還與皇上置氣。”
鳳邵眉頭輕蹙，什麽跟什麽，蘇月哪裏有跟自己置氣。
“娘娘，您不能這樣，過兩天就是大選的日子了，那年輕漂亮的姑娘跟鮮花似的，一個接着一個進門，娘娘這個時候與皇上置氣，豈不是給旁人添了機會，萬一皇上幸起了誰，将您冷落一邊，到時咱這皇子怎麽出來。”
鳳邵楞，完全沒意識道祿滢說的是什麽，這幸起了誰是指蘇月嗎？她能幸誰？
祿滢不知道眼前的主子已經換了另外一個人，把自己那點小心思全部盤算出來。
——
早上天氣還陰涼着，中午日頭便占了上峰。
“過幾日就大選了，你們猜猜，這次宮中能留下多少人。”賢妃沈淑媛等人，圍坐在涼亭中閑聊着，夏昭儀性子活泛，平日裏最愛湊熱鬧，最近宮中大選便是她最好奇的事。
張麗人淡淡一笑，“這還得看皇上能相中多少人了。”
“就是啊，若是我們猜能留下十個，可皇上偏看不順眼，一下子都給刷下去，聖意難猜。”
夏昭儀怒了努嘴，“真沒意思，本來還想與你們打個賭，賭個彩頭玩玩呢。”
“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對了，我聽說你姑母家的妹妹，這次也參與大選之中。”沈淑媛看向夏昭儀。
“是啊。”夏昭儀将手伸到桌子上，在果盤中擺放的葡萄串上摘下一粒葡萄，放在嘴裏，“這還是我主動提議的呢？”
“啊？為什麽？”沈淑媛，張麗人紛紛投過去一抹不解的神情。”
“姐姐們有所不知，我這表妹身世可憐的很，我姑母早喪，姑父娶了續弦，後來生下一子一女，那續弦算是站住了腳跟，至此對我表妹壞的很，在府中任由其生長，受盡了委屈，我爹娘雖在，卻管不了曾經妹夫家中的事，眼看着表妹十五歲了，姑父夫妻想着将表妹遠嫁商賈之家，我爹娘自是不同意，又沒辦法幹預，這不我知道後就出了這注意，讓表妹進宮，說的好聽進宮選秀，其實是借個由頭讓她離開那個家，到時我會尋個機會像皇後請命，将表妹送與我身邊來就近照顧，等日後有好的人家，在将她嫁出去。”
“你的想法還真是天真，若是皇上看上了将她納入後宮，日後你們姐妹共侍一夫，定會有個受寵和不受寵的，倒是你心裏沒有芥蒂。”沈淑媛一語道破其中之意。
夏昭儀聽聞嘿嘿笑出聲，“不會的，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的，我這表妹模樣雖然秀氣，卻并不出衆，放在衆人堆裏，說她是某某家千金，都不會有人信，況且……表妹她身子有些圓潤，進宮後指定是選不上的。”
沈淑媛同張麗人互望一眼，一時間都對夏昭儀的表妹好奇起來。
衆人無意看向一旁賢妃，見其神色郁郁，彼此給了對方一個眼色。
“賢妃姐姐，你怎麽了？剛才就瞧見你臉色不對，這會兒又一個人發呆。”
賢妃回神，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沒什麽，可能是有些累了，姐妹們在這聊着，我先回去休息了。”
見賢妃要走，沈淑媛張麗人也站起了，“我們也回吧，這天氣也真是的，早上還涼涼的，這會兒就熱了許多，瞧瞧我這一身的汗。”
“就是啊。”
衆人走出亭子，忽瞧見蘇月遠遠走來。
“看，是皇後娘娘。”
鳳邵走過來與四人撞個對面，這四人都是自己妃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免禮，給位愛妃……咳咳……妹妹怎麽會聚到一起，也不帶上本宮一個。”鳳邵自诩逗趣道。
衆人愣了一下，平日皇後都是冷着臉，今天是怎麽了。
鳳邵沒察覺衆人面色不對，單看見賢妃笑着，“賢妃回來好些日子了，一直沒見，這次歸家，家中可好。”
賢妃怔了一下，“回娘娘，家中一切安好，勞娘娘挂記。”
“安好就好，昨日皇上還誇賢妃琴藝精湛，本宮也是很久沒聽了，哪日得了空，給本宮也彈奏一二，讓本宮一飽耳福。”
賢妃蹙眉，不明白皇後這話中意思，是隐晦暗示她，她與皇上關系親近，就連彈琴這種事她都知道，還是……
“是，娘娘。”
鳳邵笑着看向沈淑媛三人，如往常一般将三人誇贊一番。
三人垂眸，不敢擡頭。
一旁祿滢，暗搓搓的拽了一下鳳邵手臂，“娘娘，您不是說皇上還等您回話呢嗎？晚了皇上會怪罪的。”
鳳邵突然想起，他今日去青山寺的事，蘇月定是在等他的消息。
“既然累了，都回去休息吧，若是有空閑，就來鳳栖宮坐坐，本宮也怪想你們的。”
衆人齊聲應下，在鳳邵離開後，夏昭儀捂着胸口，一臉驚吓道，“我的媽呀，剛剛那位是皇後娘娘嗎？她今天是怎麽了？”
其他人也好奇，一向對她們不冷不淡，不近不遠的人，突然轉了性似的，與她們寒暄，還說想她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