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曹禮豐說打算給林酌單獨補課, 并不是說着玩玩的。
算算教齡, 曹禮豐也算是學校裏的老前輩了。他常年帶的都是普通班的學生, 他還記得他的巅峰時期是五六年前班裏終于出了兩個985, 就為了這兩個學生激動得他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
三中生源分配基本是呈現為一座嚴格的金字塔,普通班和次重點以及重點班的差距很大。
很多科任老師到高三沖刺時期甚至都昭昭然的把大部分精力偏重在重點班上, 帶的排在後面普通班都是處于放養的狀态。
曹禮豐不覺得他帶的學生就一定不如前面那些班的學生了。
從整個高考第一輪複習開始,就是衆多學生的另一場博弈。
學校進入一輪開始之後,班裏每一回綜合考試結束,他基本都會在辦公室抱着成績單研究半天,然後進教室把整個九班臭罵一頓。
今年确實跟往年有點兒不一樣,班裏難得有幾個好苗子。
葉閑這種異于常人的絕世尖子生就不用說了,天賦和努力都是一等一的優秀。
但像是這種馮明揚、祁夢雪這樣從重點班刷下來調到九班的同學, 學習習慣都很好, 雖然不是一點就會的類型,但資質算是不錯, 平時盯着學習動向多多點撥也就差不多了。
最讓他頭疼的是林酌這種學生, 天賦好,偏偏站不穩, 發揮基本靠人家個人心情來定。他有時候覺得林酌努力努力也許跟葉閑不相上下,但某一次考試這小孩兒的成績又可能突然掉下去, 基本上每次看林酌成績單都是一次驚險又刺激的經歷。
高三剛開學沒多久, 曹禮豐決定在每次周六最後一節課結束的時候,單獨在辦公室給林酌輔導一下語文。
“能別盯着我嗎?您盯着我我寫不出來。”林酌支着下巴,困意朦胧, 漫不經心地轉着手裏的中性筆。
因為周六是沒有晚自習的,下午六點半學校裏的人就基本走光了,辦公室裏此時也只剩零零星星幾個班主任還在辦公。
雖然整個辦公室的門窗都開着,不過室內還是有些許悶熱,空氣濕度比前兩天更高了些。
“我不盯着你你更寫不出來。”曹禮豐拍拍桌子,看着林酌空了大片江山的詩詞默寫卷子,氣不打一處來:“怎麽你是要打算給我現場作詩嗎?一張詩詞填空你要寫到天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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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酌放下筆,尤其真誠道:“老曹同志,我兩分鐘前才拿到這張試卷。”
他自己平常上課都很困,更別提是放學後還要給他補課,他能來真的就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了。林酌嘆一口氣,擡眼說:“我都跟您說了這一部分詩我還沒背,您倒是給點兒時間我看看書才能寫出來啊。”
坐在椅子上的曹禮豐轉身,朝背後坐的數學老師說:“你三角尺借我用一下。”
正在給周測卷子排版的數學老師擡起頭,拿起手邊的三角尺遞過來。
那三角尺掄起來時還揚起了一層殘留的粉筆灰,林酌覺得這一尺子下去估計殺傷力有點驚人。
曹禮豐拿着尺子林酌面前的桌面上拍了拍:“我前兩天是不是說讓你先背好今天要檢查的,啊?每天在學校都在學些什麽?你但凡把你的那數學物理化學作業什麽的放一放,分一點兒到語文上來也不至于今天一個字兒都寫不出來。”
旁邊的數學老師小心翼翼地插嘴:“咳咳,數學還是別放,物理化學什麽的放一放就成。”
林酌:“……”
“你現在不背,還留着高考以後在工地上搬磚的時候背嗎?”曹禮豐眉頭緊鎖,聲音雄厚:“你看這最基本的東西,別人都已經滾瓜爛熟你卻還沒開始,那多出來用來背書的時間不覺得浪費嗎?”
“不至于那麽嚴重吧,現在背也來得及啊。”林酌抓了抓頭發,伸手:“您把書借我看看,現場背浪費不了太久的,來喝口茶消消氣,氣得皺紋出來就不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葉閑同桌的時間太久了,曹禮豐偶爾的時候,突然會覺得林酌這孩子比以前看起來順眼了一些。雖然還是吊兒郎當懶懶散散的,但起碼第一不頂撞他了,第二他吩咐下去的這小孩能慢慢把這都當回事兒了。
林酌其實挺讨厭背書的,但上心起來效率還是很可觀的。
他撐着腦袋背了一會兒,曹禮豐可能覺得林酌大概只看了十分鐘,就開始合上書默寫了。
曹禮豐喝了一口茶,緊蹙的眉頭終于松了一些,轉身打開辦公桌上的電腦。
“這什麽啊?”旁邊的林酌忽然盯着電腦屏幕問。
曹禮豐橫他一言:“班級座位表。”
“是嗎?”林酌忽然警惕起來,身體往前湊了湊:“我看看。”
曹禮豐:“你寫你的,換位置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林酌目光匆匆一掃,發現這次班裏的位置調動還挺大的。
更讓他在意的是,他和葉閑好像被分開了。
葉閑還坐在老位置,他自己卻被調到了第一排。
林酌頓時都沒心情寫卷子了,他都已經數不清楚這是第幾次班主任試圖把他安排在第一排了:“老曹,你真的就這麽想讓我坐第一排啊。”
“別掙紮了,這次必須給我坐。”曹禮豐已經開始下了死命令。
林酌這孩子自制力不夠,心思容易飄,坐後面實在不太好管。
坐前面的話,只要看到他打瞌睡,直接一本書就能撩過去,方便快捷,實屬樂哉。
林酌在最後一排坐習慣了,而且也習慣了身邊的葉閑。
他啧了一聲,眼神轉了轉,打量着曹禮豐:“老曹,再商量商量。”
本以為曹禮豐會再次拒絕,誰知道這次曹禮豐只是瞥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水,意味不明地咳了一聲。
林酌在察言觀色方面還是很敏銳的,他忽然覺得曹禮豐這次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吧,怎麽才能不換我的位置?”林酌問。
“其實也很簡單。”曹禮豐笑了笑,像個戰争時期老奸巨猾的談判官:“不過要看你想在現在的位置坐多久了。”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林酌很果斷地答複:“我辦個年卡行不行?”
“行啊,但年卡可能要麻煩一些。”曹禮豐慢慢道:“需要的條件比較多。”
林酌:“比如?”
曹禮豐:“第一,下次考試裏,語文必須得給我考出個人考的分數來。”
“???”正在寫字的林酌筆尖一飄,擡頭:“老曹同志,我以前考的分數怎麽就不像個人考的分了。”
曹禮豐:“好,遠的不說我就說近的。上周周測,你那三十八分是不是人考的分?啊?滿分一百五你覺得像不像個人考的?”
最近考試太多,林酌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上個星期這個光榮的分數了。
他靠在凳子上,心平氣和地安慰曹禮豐:“我那不是……寫作文的時候睡着了嗎,補覺。”
“呵,睡着了。”曹禮豐瞪他一眼,周遭的空氣都彌漫着怒氣:“你高考也補覺?啊?下次考試必須給我考個像樣的分數來!”
看到曹禮豐又開始陰沉着臉,林酌開始把話題繞回去。
“好,這一條我答應了,還有什麽要求您一次說完?”
“還有——”曹禮豐摸了摸下巴,緩緩道來:“下次月考,語文成績不得低于班級平均分。然後是下次月考,成績最好趕上五班平均分,十一月調考成績達到二班平均分……來給你張紙你最好記一下,貼在你的桌角。”
林酌:“……”
我他媽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操。
從辦公室裏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今天陰了一整天,到這時候已經是烏雲低垂,廣遮天幕,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走廊上,林酌拎着書包,擡頭看了看天色。
轟隆一聲,随之而來的急促的雨點落地聲,随風斜飄進走廊。
身後正好的曹禮豐鎖上辦公室的門,走過來把手裏的一把折疊傘遞給他:“你拿着,哦對了有沒有錢?打車回家吧估計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林酌把傘還給曹老師:“不用了不用了,我有傘,打車的錢我也有。”
曹禮豐低頭看了看表,仰頭看他:“那你自己回家啊,別給我去外面上網瞎玩兒聽到沒有?”
林酌推着曹老師的後背:“知道了您別啰嗦了——您趕緊回家吧。”
下樓的時候,林酌故意裝作走得很慢,等看着曹禮豐走過樓梯轉角,又轉身回到走廊上,從另一邊的樓梯間下了樓。
西邊出口的走廊上,葉閑半靠在牆上,低頭玩着手機,胳膊上挂着一把黑色長柄傘。
林酌看他玩手機玩得認真,放輕腳步一步步靠近,正準備趁他不注意吓他一下,結果就在靠近的最後一秒,面前的人忽然轉過身來。
葉閑抓住林酌的手腕,掌心涼涼的觸感透過肌膚傳過來。
“卧槽。”林酌反而被吓了一跳,瞪他:“你發現就發現,一直掐着我幹什麽?”
“幹你。”葉閑逐漸松開手裏的力道,湊近林酌的耳邊。
林酌擡眼:“哥,活着不好嗎。”
雖然葉閑平時私下也沒少這麽調戲他,但這次林酌一直冷着的臉還是控制不住地的紅了。
這一句不正經成功讓林酌忘記了葉閑在樓下等了他一個多小時的事實,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揍葉閑會更爽這個問題。
“就一把傘嗎?”林酌看了看葉閑的手臂。
“嗯。”葉閑把手機裝回口袋,撐開傘道:“我們兩個人足夠了。”
教學樓門口路上枝繁葉茂的香樟在暴雨中風雨飄搖,冷風裹挾着雨點斜飄進走廊。
穿着短袖的林酌摸了摸手臂,打量了一下葉閑手裏的傘,有點擔憂:“這傘等一下不會直接被吹斷吧?”
“除非臺風,不然不可能。”葉閑扯着胳膊把人拉到傘下:“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今天這風刮的實在有點大了,兩人沒走兩步,林酌的褲腳就已經濕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道:“我他媽今天就應該穿個拖鞋和大褲衩。”
葉閑把傘遞給林酌:“拿着。”
林酌接過傘,正要繼續跟葉閑說話,就看見一向注意形象的葉大會長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幫他挽着褲腳。
他動作幹淨利落,看似只是随便折了下,再看,挽到小腿肚的褲子已經是整整齊齊。
葉閑平時就挺照顧他的,但不知道這次為什麽,林酌忽然就有點不自在了起來。
他低着頭愣愣地看着葉閑,感覺到小腿上忽然有一點涼涼的東西觸碰了自己一下,不知道是雨還是葉閑的指尖。
林酌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腳腕忽然被人抓住。
“別動。”葉閑繼續幫他整理完右邊的褲腳,眼神在林酌小腿上的一塊小小的燙傷疤掃過,小而圓,依據大小判斷,他猜有可能是煙頭或者是其他類似東西造成的。
葉閑懸在半空的手指頓了頓,什麽都沒說。
“今天晚飯在我家吃吧。”林酌忽然說:“煮面吃。”
葉閑拿過林酌手中的傘,牽起他的手,點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酌酌:大家好,在線給大家表演一個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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