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思各異
“父皇,是湛兒自己不小心。”秦湛的語氣流露出幾分怯怯,卻是在故意試探秦慎。
秦慎果然一下神色凝重的看過來。
秦湛抿了抿嘴唇,對着秦慎,前世他其實一直有幾分又敬又慕的。先下,秦慎頭一次這般肅然,秦湛到仿若看到了前世裏頭那個生性涼薄的帝王。
秦湛又有些怕他,明明也從未想過要再在秦慎身上放幾分真情實意。秦慎待他好也罷,壞也罷,秦湛只想着自個兒心中是不會有半分想法的。但這會兒見了秦慎這模樣,秦湛偏又覺着委屈了幾分。
秦慎原是聽了秦湛的話,見他傷了自個兒,這才氣惱他。想他這麽些年,把秦湛當成了寶一樣的養着,便是民間父子之間,也不曾有他這般用心了。他自個兒連句重話這些年都舍不得說,他的湛兒怎麽這般不愛惜自個兒。
若是心中有氣了,那罵了那些個旁人,打了那些個旁人,都是無礙的,總歸有他護着。可偏偏這小霸王怎麽就用了傷害自己的方式,這可真是讓他氣壞了。
秦慎原是氣的想要說他幾句,只見了他的湛兒有些委屈,偏偏還裝着倔強的模樣盯着他瞧,秦慎這顆心就軟成了一塌糊塗。
“湛兒。”秦慎無奈的喚了他一聲,手上更是輕輕摸着秦湛手心裏頭的月牙傷口,覺得刺眼的緊。
秦湛見秦慎自個兒軟了神色,服了軟,他也見好就收。這會兒看來,秦慎怕是還關心着他的,太子冕服之事,便是要拿他立個靶子,卻也有幾分真心。
秦湛到不在乎這真心究竟有幾分,總歸這幾分真心能讓秦慎惦記着他,再讓他在這宮中平平安安過兩年便好。過了兩年,他便能趁亂出了宮。
那人,好歹是他生父。雖對着他,并無幾分父子之情,只滿腦子的複周滅蒼,甚至還成立了興周會,在民間江湖之中也有幾分勢力。
前世第一次見了他,他生父還不知自個兒是他兒子,是想着他有一半前周血脈,便想策反他。秦湛自不是傻子,別說那時他也同樣還不知道自個兒身份,便是知道了,也不能會被策反。
興周會在江湖中有勢力,卻也不過茍延殘喘罷了。
周朝後期,民間戰亂紛争,這十幾年,好容易天下大安。百姓人人盼着過個安生日子,誰會願意再掀波瀾。先下,興周會的人,大多數也不過前朝遺老罷了。這批遺老們還忠心耿耿,只那又如何,耐不住門下衆人早有了離心。
秦湛被關入西冷殿的時候,他可就知道,興周會的人被秦慎一網打盡,一千多人頭挂在城牆上示衆。百信不僅不說秦慎的殘暴,只唾棄反賊好好的日子不過,又想讓天下不安。
這是大勢所趨,天意如此,非人力可為啊。
這興周會自是秋後的螞蚱,但在它能蹦跶的時候,秦湛卻想着利用一回也好。
想罷,秦湛只率先抱了秦慎脖子,語氣帶了幾分軟糯,“父皇,父皇……”
秦慎見着秦湛不說因着何事氣了自個兒,只朝他低了頭撒嬌,心中卻也無奈。
“你啊。”秦慎拍了下秦湛後背,也覺着這般慣下去,怕是要把人給慣壞了。只下次,絕不能讓他在這般了。否則,定是要好好教訓他的!
“陛下,祭祀快開始了,太後跟皇後娘娘的車辇已經到了外頭。”辛羊弓着腰,卻是過來輕聲道。
因着要大祭,宇文皇後不可缺席。她雖被太後拿了鳳印,但到底還有皇後的名頭。這般日子,太後這才特許她出了翎福宮。
秦慎聽了辛羊的話,只卻還是皺着眉。
辛羊瞧了眼三皇子手心的傷口,心中了然。他揮了下手,卻是有小太監立刻拿了傷藥過來。
秦慎滿意瞧了辛羊一眼,還是這老東西會辦事,有眼力勁兒。
“湛兒,下回不可拿自個兒撒氣,不然父皇就真是要罰你了。”
秦湛瞧着秦慎拿了藥膏給他細細塗着,最後又扯了條纖薄的絲巾在他手心系住了,這才松了口氣。
“可還疼?”
秦湛搖了搖頭,“涼涼的,很舒服。”
“這便好,若是疼,就同父皇說。你這傷口回頭讓醫正瞧瞧,莫要留了疤。”
“父皇,男孩子留疤有什麽關系!?湛兒長大了,是要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這男子漢身上怎麽可以沒有疤。”
秦慎聽了秦湛的童言稚語,見他神色又好了,這才笑道:“好好,湛兒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不怕疼,也不怕留疤。但是父皇怕,父皇瞧着湛兒身體疼,身上留疤,父皇心裏便不舒坦。湛兒就心疼心疼父皇,為着讓父皇不難受,可要好好顧及着自個兒。”
秦湛聽了,果真臉上露出頗為糾結的神色。好半響,這才道:“好吧,那湛兒就不要疤了。”
秦慎一下就笑了,只覺得這會兒就是有天大的氣,有了秦湛這話,怕是也氣不了了。
這會兒,秦慎小心牽了秦湛手,空了只手卻做了個手勢。
辛羊見了,立時就使了眼神給旁人,讓人都跪着往後退了幾步。宮中當差之人,這眼力勁兒可都是好,沒有一個會看不分明,還跪在原地的。
秦慎又蹲了聲,卻是湊近了秦湛耳邊輕聲笑道:“湛兒莫怕,這衣服是父皇讓人做的。你只管穿,旁的由父皇來做。”
“父皇!”秦湛一下捏緊了秦慎的袖口,這是什麽意思!?
秦慎是懂了他剛才的反常!?是的,必然是的了,秦慎是什麽人,便是一時沒想到,後邊兒也該反應過來了。
這般說……秦湛心裏頭都不由升起了一個荒唐至極的想法,莫非……秦慎是真心要立他為太子!?
不,決計不可能!秦慎絕不會如此糊塗!
那他這般說,是在告訴他,只要他老實當了個出頭鳥,立個靶子,最後沒了用,多少會留他一命!?
是了,怕就是如此!
秦湛心裏涼了個透,面上卻再也沒露出絲毫異色。
秦慎見秦湛抓緊了他,面色上卻不曾有變化。這便笑了下,他就知道他的湛兒一點就通。太子之事,只如今還不好明說。
前些年,他倒是對太子之事也多有過些許猶豫,對着秦湛也是考慮良久。秦湛的身份到底不合适,若是有意秦湛,怕是前朝要鬧翻了天。
秦湛身上有周家血脈,當初周家退位,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好些開國老功臣上奏太祖賜死周家滿門,萬萬不可留下活口。
若是秦湛登了位,多少人會擔心秦湛秋後算賬!?便是如今的秦家血脈,怕也是要惶惶不可終日,唯恐秦湛将秦皇室殺個血流成河。
秦慎原也覺着立秦湛為太子,怕是可笑了些。只越到了近些年,他竟是越放心不下秦湛。他想了不少,便是連自個兒去了這事都想到了,只想着定是要給秦湛留下個後手,讓他在新皇手裏平平安安活到老。
只是這般一想,秦慎就再也安不了心。
縱觀歷朝歷代,哪一個王爺最後有好下場的,便是有,也少的很。不說旁的,就說是他,先下他的幾個兄弟,可不也給他關的關,貶的貶。就算沒關沒貶的一兩個,也不敢在朝堂活躍,只能整日醉生夢死,做個逍遙王爺。唯恐稍微活躍了一些,叫他抓了辮子,随意編個由頭就給推出去砍了。
即使他調教有方,選了個宅心仁厚的新皇,但人心異變,哪怕他再留後手。新皇将來若是翻臉無情,鐵了心要殺秦湛,他在九泉之下又能如何?再則,就是新皇留秦湛一命,但只要想到秦湛将來只能委屈度日,以圖活命,不能再像現在這般肆意無常,秦慎又覺着心疼無比。
思來想去,最安心的方法也就只能立了秦湛為太子。如此,方能叫秦湛活的随心所欲一些,也不叫旁人害了他。
只這般,委實不好辦。
但到底,秦慎思索着自己還年輕,以他一生之力,足以給秦湛鋪條康莊大道出來。
這回,彭越攜大勝之姿歸來,同時也是将軍權交還。
平定荊北之地,又手握軍權,正是他皇權最為強勢之時。就在今日,秦慎故意讓秦湛穿了太子冕服,便是給旁人一個他心中有意的訊息。
今兒個,肯定沒人敢出來說他半個字。但過了今個兒,前朝後宮怕就要徹底亂一番。
倒也無礙,秦慎也想瞧瞧,看誰蹦跶的最厲害!他也好早些将這些個收拾了。
只這事非一朝一夕,所以秦慎也不欲說破。先下,秦湛也小,若是此刻早早定了,可就真是立了靶子,那些個人就真是不計後果要扯了秦湛下去。放出些消息,也可看看哪些人可以培養一番,再将這些人調去給秦湛。
将來秦湛再大一些,他再出了聖旨定下名分,那反對的人自然就少了。有了他培養的人手,秦湛更是一上朝堂,便直接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馬可以用。
秦慎自覺安排好了一切,他想着秦湛看似憊懶,實則聰慧機敏,他這話中的意思應是能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