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秋季狩獵
秦湛就這麽沉悶無言的過了幾日,他發作一回,倒是讓心情纾解了很多了。再回頭一看,倒是覺着自個兒真有些着像了。
倒也不是覺得旁的,只是瞧着這些個日子,秦慎除了上朝,其餘時間便都陪着他了。就是要批些折子,也都是讓辛羊去搬了到他永祥宮裏頭。平時的時候,秦慎同他說話,也具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又惹了他心氣不平。
這般姿态,又見秦慎這幾日為着他,卻是同太後也有幾分僵持。
秦湛看着他,心裏頭除了覺得有些快慰之外,竟也有些心疼秦慎。先下秦慎待他,倒是比尋常兒子伺候父親更殷勤幾分,更遑論秦慎還是一位威嚴隆重的帝皇。能做到這個份兒上,怕已然是極限了。
秦慎這般姿态,怕也不是作僞。
心裏頭看開了些許,秦湛真是覺着他還在乎這些事情幹什麽。因着對秦慎意不平,也便不想讓他好過,這才折騰這許多事來。
大約他心裏其實也清楚,比之前世,到底有許多事兒不同了。便是秦慎有意立他為太子,或許也有幾分真心,不過是他強着不願承認罷了。
吵着、鬧着,逼着自個兒,其實是想要秦慎變着法兒繼續讨好他,對他好,想讓秦慎自個兒去證明罷了。
這些個又有什麽意義?
總歸,他将來是要離了宮的人。便是秦慎真有真情實意,待知道了他并非真正的皇子,怕心中怒火更盛。
先下秦慎待他,是真好也罷,假好也行,他何必往心裏頭去。前世之事,從今日起也再不必去想,不然也只是徒添煩惱罷了。
這些年,總歸秦慎待他不薄,也算是全了他前世的遺憾。
将來,這萬裏江山的主人是誰,秦慎又如何,兩年之後,又于他何幹?他們之間的父子情分,也不過這些年罷了。
秦湛想了幾日,自個兒不開口說話,只神色倒是愈發平和。有些個時候,秦慎故意講了玩笑話逗他開心,也搜了不少稀罕物件兒過來。秦湛瞧着喜歡了,也笑一聲。
瞧着秦湛願意笑了,秦慎真是又覺着酸楚又覺着開心。
這些個日子,秦慎早吩咐下去,後宮裏頭誰都再不許讨論秦湛之事,唯恐不小心讓秦湛聽了心裏頭發堵。但凡有悄摸着嚼舌根的,便是連嫔妃有因着這事被處罰了幾位。
因着秦慎的狠心,旁的那些個人心中雖氣的恨不得咬碎牙齒,只面上卻再不敢言語。就是到了前朝上,秦慎這幾日也是陰雲密布,有些個忍不住跳出來的大臣,也是被秦慎尋了各種理由訓斥了一頓。
這般,時間也便漸漸過去,轉眼就又過了七八日。
冕服之事,雖私底下依舊被有心人死死記在心裏頭。此事,往大了說,畢竟事關江山社稷。往小了說,更是關系着無數人的一生富貴榮華。沖着這,有些個心思玲珑些的,卻是悄然将這位三皇子記在了心裏頭。
再過些年看看,若秦慎一如既然寵愛他,這三皇子未必大位無緣。若是下對了賭注,那便是一場滔天富貴。
只這般的人,畢竟少數。
因着血統問題,多數人注意這三皇子,不過是覺着他是個威脅罷了。若是有了機會,下手自也不會軟和。
皇位之争,向來鮮血淋漓。
便是現如今的秦慎,坐上了那高位上,對他那幾個兄弟可沒少下狠手。現在,還活着的也只剩下了一個永安王。
這永安王還是個纨绔子,在這雍城之中整日留念花叢,子嗣淡薄。前些日子,被人盛傳說是同兵軍政的那位尚大人經常往來。這不,這事兒不知怎麽傳到了秦慎耳朵裏頭,他便在這朝堂上提了一句。
那位尚大人吓的,當晚回去就說是病了,還将之前永安王送他一些稀罕物件兒全讓人送了回去。
永安王約莫也是被吓壞了,這幾日更是裝瘋賣傻,不止留念花叢,更是進了那雅館裏頭,尋了男子玩樂。這些天,再沒出過雅館。
王府裏頭亂了套,他王府的管家幾次進去找永安王,只他死活不出來。有看熱鬧的還說,鬧起來的時候,那永安王只壓了男子在床上,竟是直言王妃多有不如。
這可把王妃給羞的,自覺再無臉見人,當晚便投了井,幸而她身邊一個丫鬟機警,及時叫了人,這才救了王妃一命。
這種種之事,盡皆說明,這場豪賭之争,便只有一個勝利者。勝了,那便是擁有山河萬裏。敗了,若得全屍,已然是極幸。
只好容易表面上安靜的這些天,外頭人還在心思紛亂的時候,秦慎卻仍舊心情有些頗為郁悶。先下,秦湛已然恢複的差不多,也照舊去了清心殿上課。只每回見了他,便再不說一句話。
秦慎念着這事,心裏真是又氣又苦。只他又不敢說些重話惹他,只每日同着秦湛一同吃飯,又是幫他布菜倒茶,倒是比伺候太後還用心之分。
現在這會兒,秦慎就小心翼翼攤開了一副畫作給秦湛瞧。
這畫兒是雁子卿的,這雁子卿乃是周家天下之前那岷山國的名士,當初周家天下之前,也是天下大亂,諸侯林立。其中,更有五國傲立群雄,争戰不斷。
其中,那五國之中,便有岷山國。
雁子卿是風流才子聞名于世,其中,他的真跡畫作更是飄灑秀美,為時人所推崇。其實雁子卿當時留下的畫作還是很多的,但當初那雁子卿因參與岷山國奪位之争,被新國主五馬分屍而死。雁子卿死後,更是搜集他遺留畫作,全部做了焚毀。
此後,天下又多方易主,戰亂不止,好容易殘留下的一些畫作,也是在戰争中煙消雲散。
到了如今,雁子卿真跡畫作已經萬分難得,更是價值連城。
秦湛學畫畫那時,見過雁子卿畫作的仿畫,秦慎那時便見秦湛甚至喜愛。他留了心,此後就一直讓人去搜羅。
只可惜,費盡了千般心思,也只到了今日,這才有人獻了這畫。
這畫保存完好,畫的是山水圖,更是雁子卿巅峰之作,甚至難得。便是秦慎見了,也是心往神馳,對這畫多是喜愛。
“湛兒,往日裏,我見你喜歡這雁子卿的畫作,父皇今日得了一副。你我父子二人,今個兒,倒是可以好好瞧瞧。”
大約是這些日子養成的習慣,秦慎說話只小心翼翼,特意放慢了說。若是見了秦湛皺了眉,他便立刻轉了話頭。
先下,這地兒只有伯福跟辛羊伺候着。
見着秦慎這小心翼翼的樣兒,辛羊只吓的戰戰兢兢,真是覺着秦慎這輩子,估計也就對三皇子一人沒轍了。
伯福也是低了頭,不敢說一句話,只他心裏頭卻是想着,“哎呦喂,我的三爺唉,聖上都這樣了,您倒是給個笑臉也好啊。沒誰有您這樣的,要真是惹了聖上不耐煩了,這可如何是好。”
秦湛過了這些日子,其實沒什麽事兒了。
這會兒,見了秦慎那讨好的模樣,到像是他倆反了個兒。秦湛瞧着有趣,看了眼畫,倒是突然笑了。
他這一笑,秦慎便也開心。
伯福只覺得總算是松了口氣,這位爺可算是樂了。
秦湛笑了之後覺着有些尴尬,便索性去拿那茶水喝。只他一伸了手,便看到秦慎自個兒親自給他拿了送到了他手上。
秦湛愣了會兒,這才道:“謝謝父皇。”
這可是秦湛這些天第一次同秦慎講話,秦慎一時之間真是百感交集。他真是覺着,這養個孩子太難了。
小孩兒難過了,不開心了,他比着小孩兒更是不舒心。
現如今,小孩兒雨過天晴,他可也算是松了一大口氣。
“湛兒,你好些日子沒同父皇講話了。”秦慎開了口,竟是有幾分抱怨。
秦湛喝了茶水,秦慎又自然接過了。
秦湛哼哼唧唧了會兒,卻是又轉了頭笑道:“父皇,那雁子卿的畫兒可是極好的,拿過來予我仔細瞧瞧。”
秦慎自無不應從,這天下,能吩咐着他做事兒的,怕也只有這個鬧了脾氣還要他去哄的小霸王了。
見秦慎遞了過來,秦湛這才小心翼翼看了。
“好畫。”
秦慎見他喜愛,忍不住湊近了一些秦湛,便摸了秦湛腦袋笑道:“湛兒喜歡,便把這畫在永祥宮挂了起來。”
“這倒是不錯,父皇對湛兒真好。”秦湛回了頭,語氣恢複了之前的軟糯。
秦慎聽了,更是心生歡喜。他是再不想讓秦湛像之前那般了,不然,秦湛壞了身體,他心裏頭也是酸脹的厲害,讓人不好受。
氣氛好了,秦慎便抱了秦湛坐他腿上。
倆人看了桌子上那雁子卿的畫作,秦慎卻是突然道:“湛兒,再過些日子就是祈願節,依着往日宮裏頭的規矩,只宴請了大臣們來宮中過節。
今年朕瞧着你在宮裏頭過的不舒爽,不若祈願節就在外頭過吧。現如今已經到了秋季,山裏頭野獸真是肥碩的時候。那時,朕帶了你去靈吉山那兒秋闱狩獵可好?”
秦湛還是愛不釋手瞧着那畫兒,這會兒聽了秦湛的畫,倒是驚奇,“父皇,不是剛剛狩獵過嗎?湛兒記着,司禮監那兒立了章程,說為了顯示我大蒼國威。亓耳勒君臣獻禮之後,便立時有組織了狩獵的。”
秦慎點了點秦湛額頭,“祭祀之後,湛兒你身子不舒爽,這狩獵之事自然也就拖下來了。到了現如今,那亓耳勒君臣還被安排在雍城的別院裏頭。
因着之前跟他們說過的狩獵之事遲遲不舉行,這些日子,可是把他們吓的不輕,以為着朕出爾反爾,想着殺他們呢。”
秦湛一樂,跟往常一般跳下了秦慎大腿,而後卻是抱了秦慎胳膊,笑道:“父皇真好,知道湛兒想出宮去玩玩兒,特意等着湛兒。”
“你這個小家夥!”秦慎好長時間沒得到這待遇,樂的給秦湛往嘴裏頭塞了塊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