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墜馬傷神
一會兒之後, 彭越還是回了神。他龍行虎步,只快步朝外走去, “去見九皇子!”
彭越見到秦煜的時候,秦煜正灰頭土臉, 身上還沾染了不少血跡。
彭越也顧不得行禮了, 只趕緊道:“九殿下, 三殿下呢?您怎麽出來的?”
秦煜被人護着,但還是打了個哆嗦, 而後突然大喊道:“死了, 三哥死了。我是趁着沒人注意,偷偷跑掉的。彭将軍,你要替三哥報仇啊!”
秦煜越說, 彭越心裏頭就愈發沒了底。尤其聽着秦煜親口說出秦湛已死的消息,彭越立時從心裏升起一股懊惱憤怒之情。
他真是恨不得, 将那幫亂臣賊子們都給捉了, 一個個都淩遲處死不可。
偏這會兒功夫, 外頭又有人跑進來,喊到:“将軍,莊子着火了, 先下已經燒開了。”
秦煜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連連喊到:“彭将軍, 快快, 那幫人在裏面的屋子澆了火油, 莫要讓火燒了三哥跟五姐的屍身。”
“還愣着幹什麽!去救火啊!”彭越也一驚, 卻是如虎嘯般一吼,整個人就朝外頭跑去。
先下起了火,九皇子也逃了出來。若三殿下真的死了,他再沒了束手束腳之感。如此,他必須得活捉了這幫賊子交給秦慎發落。便是如此,他說不得也得落個處事不利的罪名。
不提彭越這兒,只說秦慎那處,先下他正騎了獅龍往着留縣趕。他的獅龍原就是馬中極品,跑起來一騎絕塵,可是苦了那些在他身後追趕的侍衛們。
這一路而過,塵土飛揚。
花了一個半時辰左右,秦慎顧不得半點休息,才算是到了留縣。
因着彭越先到一步,整個留縣已然被團團圍住,外頭軍隊将留縣圍堵的水洩不通。先下,所有人只進不許出。
留縣不少百姓,只躲在家中惴惴不安。他們倒也聽說了些風聲,只說留縣出了反賊,這讓他們更加不安。
現如今日子好容易好過了些,不知道是誰招來了反賊。幸而聖上賢明,怕是會查個明白。他們都是普通百姓,自不會同着反賊扯上了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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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慎一路快馬,那些個侍衛雖落在了後面些許,只身後帝旗飛揚,遙遙就讓着圍着留縣的士兵讓開了一條路。
留縣城門被拉開,秦慎這才收了馬,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這會兒功夫,彭越估計是得了消息,卻是頭發有些散亂,帶着幾個士兵從着遠處跑了過來迎駕。
“籲!”秦慎止了馬,不等彭越行禮,只立刻道:“湛兒呢!?”
彭越額頭出些冷汗,猛的跪倒在地。他一跪,整個留縣的禦龍三衛也都轟然跪下。
“皇上……三殿下……死了。”
整個留縣,只密密麻麻跪了一片,四周,再無一絲人聲。
秦慎靜默着,良久,他開口,“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湛兒呢?”
彭越以頭觸地,額頭有汗水滴落在地。
“三殿下……”
秦慎只看着前方,他似聽不清彭越再說些什麽了。他耳邊,唯有風聲呼嘯,隐約,似乎還有些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轟鳴聲。
“嗯。”
秦慎只覺得自己喉嚨好像堵的難受,他咳嗽了聲,而後轟鳴之聲卻仿若在他腦中炸開了似得,他整個人,一下都失去了力道。
“皇上!”
“皇上墜馬了!”
後頭千辛萬苦趕上來的人,還有着辛羊。這老太監一到,卻是看到秦慎直直從這馬上栽下去的一幕,這可差點吓的他差點三魂七魄具散。
辛羊幾乎是從着馬背行滾下來的,同着旁人,一同慌忙的擁堵上去攙扶秦慎。
現如今,國無儲君。這要是秦慎出了半點事,朝堂上非要大亂了不可。
“醫正,快叫醫正啊!”
“快快,快扶皇上上車辇!”
“……”
各色聲音亂的很,秦慎到底是個心志堅硬的。這會兒功夫,他自個兒睜了眼睛。此刻,他眼睛裏頭通紅一片,只偏偏,裏頭沒有一絲眼淚。可正是因為沒有着眼淚,裏頭的瘋狂跟暴戾才一覽無餘,也更讓人駭然。
“彭越!”秦慎只死死抓了辛羊的手臂慢慢起身。
“臣在!”
“朕要見湛兒。”
彭越低着頭,應道:“皇上随微臣前來。”
秦慎只随着彭越走,一路上,半點無言,只到了一間屋子處。
這屋子,是彭越讓人收拾出來的。當時火熄滅了之後,他照着九皇子說的,果真在屋中發現了兩具已然被燒的漆黑的屍體。只跟着屍體的大小,他大致分出了秦湛同着秦柔兒。
想來三皇子與衆不同,彭越就讓人小心裝殓了,只暫時放在了裏頭。
秦慎站在外頭,到了門口,他就能瞧見裏頭擺着的棺木。
秦慎似恍惚了神色,他還記着,秦湛憊懶偶爾不同他講理,撒嬌癡鬧的模樣。先下,死了?秦慎忽的,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空的厲害。他用盡了自己一生所有的感情去養的秦湛,現如今,他便死了!?
秦慎只覺得自己這一刻突然累的很,他似再也站不直身體,便是連着背也不由微微彎了下去。
沒人敢在這會兒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秦慎才恍惚道:“怎麽死的?”
秦慎自個兒沒發現,旁人卻是聽的分明。這會兒秦慎開口,聲音竟是粗糙沙啞的厲害。
彭越硬着頭皮,“九殿下說是刺殺那晚,三殿下不幸被弓箭射中了身體。弓箭有毒,三殿下毒發身亡了。這次賊子逃跑之中,就打算放火殺了一切,九殿下僥幸逃過一劫。”
“哪裏來的刺客?”
“臣抓了幾個,不過他們都抵死不說,現如今已咬破嘴中毒藥自殺了。只皇上有令,糾察衛全力配合臣。是以,臣查出,這些人,是興周會的人。”
興周會,秦慎略有耳聞,它在江湖中有些個名氣。每年,朝廷的人也都在捕殺興周會。不過他們慣會隐藏,這些年愈發低調,沒想到還有今日這一遭。
秦慎擺了擺手,“全力捉拿,朕不要活口,抓到一個殺一個。吩咐下去,各地都戒了嚴,寧可錯殺,卻不可放過一個。朕要他們,全都陪葬!”
秦慎只說的輕描淡寫,彭越卻知道,這道命令之下,各地,怕是都要落下不少人頭了。
彭越應下之後,秦慎卻是動了。他擡了腳,一個人朝着屋子裏頭走去。
他也不叫外面的人跟上,進了屋子,他自個兒就把門給關上了。
一道門,隔絕了一切目光。
彭越在外面沉默了良久,然後看向辛羊,卻是問他,如何做?
辛羊也是憂心不已,秦慎剛才瞧着,好似失去了一切精氣神,仿若只剩下肉體還活着似得。
這叫辛羊恐懼。
秦慎是跌跌撞撞跑向棺木的,他撫摸了棺木良久,而後才把棺蓋慢慢推開。
裏頭的屍體已然漆黑一片,自是什麽都看不出了。
秦慎不覺絲毫恐怖,他只低下了身,語氣溫柔道:“湛兒,這裏怕是睡的不舒服。湛兒乖,不在這兒睡。”
秦慎神色柔和,卻是小心将着焦炭一般的屍體從棺木之中搬了出去。他抱了屍體,是回身放了屋中的床榻之上,而後,他又細心給着屍體蓋好了被子。
“湛兒,父皇現在覺得好累,你陪着父皇,休息一會兒吧。”秦慎摸了摸屍體的面頰,卻是半坐在床榻上,他圈了蓋着被子的屍體,自己微微靠着,竟是帶着一絲笑意睡了過去。
秦慎再醒來的時候,卻是經歷了一場夢魇。
夢中,秦湛全身起了火,卻是朝他凄厲的叫喊着疼,也朝他喊着為什麽不救他。
秦慎只覺得自己比着秦湛還要疼,他大聲喊着秦湛的名字,可是不管他怎麽做,秦湛身上的火都不曾熄滅。秦慎只得沖過去,他抱住了秦湛。若是他救不了秦湛,那就同他一起痛。
“皇上!”
“救駕!”
外頭有人沖了進來,只他們看到的,只來得及倒吸了一口冷氣。秦慎卻是醒了,他扭了頭,整張臉似都扭曲了。
“出去!!”秦慎赤紅着眼,頭發也散亂了些許。這一喊,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喊,聲音凄厲刺耳。
“是是。”一幫子人不少吓的腿一軟,只哆嗦着,急匆匆跑了出去。
外頭的天色,似已經黑了。
沒了人,秦慎扭曲的神色略略恢複了些。他轉了身,只柔和道:“湛兒,吓到你了吧,父皇不是故意的,你原諒父皇。”
“湛兒……”秦慎又坐回了床榻邊,他幫着理了理有些亂了的被子,只忽的,竟有眼淚流了出來。
從白日起,他原是從未哭過。
“湛兒……湛兒……”秦慎無措的看着屍體,“你一定很疼,怎麽辦,你讓父皇怎麽辦?”
良久,秦慎只哭着,卻又笑了,“你這個小壞蛋,這回特意跑了留縣,怕是知道來明的事了吧。”
“也是,朕就知道,你這般聰慧,瞞不住你。”
“你不是朕的孩子,你知道了這事兒,怕是心中又多想了些。只那又如何呢,你我雖非親非故,但你總該信朕的。”
“你這孩子……我有時瞧着你,心思重的很。我有時就在想,我這般護着你,還有什麽叫你不痛快的?”
秦慎說到最後,只用了‘你我’來稱呼。他不想到了這個時候,還守着那層虛假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