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身體有恙
從太後這兒出來, 秦湛二人便直去了翎福宮。
秦湛到這翎福宮中倒是不多, 其餘各宮的皇子們, 自是時時要來此處請安。他給着秦慎教養, 難免顯得更尊貴些, 時常自己是不來的,也不必瞧皇後的神色。叫旁人羨慕, 也叫旁人嫉妒。
今日一踏入翎福宮, 秦湛就聽着了哭聲。
這會兒辛羊在門口唱了諾, 裏頭人聽了,自是都出來迎駕。
宇文皇後也給墨蕊扶着,她神色憔悴,人都搖搖欲墜,強撐着給秦慎行完了禮。
今個兒, 秦慎給她幾分臉面, 只立時道:“皇後不必如此, 禮兒去了, 朕心中也難過。只他身前甚是愛戴你,為着禮兒, 你也不該虧了自己身子。”
秦慎好些時候不曾對她這般柔聲細語了, 宇文皇後心中即是難過, 也有幾分怨恨。
她的禮兒,身子出來時就不好, 這是娘胎裏帶出的病。因着這, 她原就愧對自己的孩子, 是她沒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這兩年尋了藥,好容易活潑了些,她看着也舒心。那藥的用量雖一日日增大,可她堂堂皇後,母儀天下,怎會缺了銀子去買藥!?
再則,她也沒了辦法。別的她也不多想了,她只盼着,她的禮兒只要再堅持幾年,長大些許,娶了妻子,再有了孩子,她便又有了幾分盼望。
可如今,這些都沒了!
她的禮兒,自從留縣回來之日起,便病了。
她還記着,那日她沖進房門的時候,她的禮兒就昏了過去,胸口還有着鞋印子。皇上是她的夫君,也是她孩子的父親,他好狠的心啊!
回到宮中之後,禮兒只醒了幾次,每一次只渾身冒白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給着她的禮兒繼續服送那藥丸,加大了劑量,可是這回,沒用了啊。
醫正說她的禮兒原就身子虛弱,五髒俱損。雖不曉得近些年為何身子好了些,但這次受了驚吓,又加心肺受損,藥石無靈了。
這般,到了今日,終是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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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皇後被着墨蕊扶住,這會兒便随着秦慎進了裏面。
翎福宮中,喜慶一些的物件已然都撤下了。宮殿各處,也點了白蠟燭,這殿中的宮人們,只跪了地在哭着。
氣氛實在哀傷了些,秦慎也有些難過。
“來人啊,吩咐下去,七皇子的喪事,讓着司禮監的人操辦。”
外頭辛羊應了聲。
這喪事自有一定的規格議程,不過當初大蒼初定之時,民生凋零,國庫空虛。是以,太祖特意定下過規矩。凡是皇子貴女們,只未滿十三早夭的,這身後之事不必太過鋪張浪費。
當初定這規矩,不過是和着當時的狀況。
到了如今,這規矩其實守的也少了。到了他的父皇,也就是太宗時期,就已經逾越了好幾次這規矩。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事兒,自也不會有大臣們來死磕的。
秦慎在此地呆了會兒,不過他見秦湛神色肅穆,面色似有些蒼白,便心中有些擔憂。這秦禮薨了,此地自是不甚吉利。
他的湛兒如今也不過十五,正是容易被着這些事驚着的時候。
這般想,秦慎便不願再在此地呆下去。又吩咐了幾句,秦慎也不再多留,只帶了秦湛便離去了。
第二日。
因着七皇子薨了,後宮中,衆嫔妃們,皆是素缟一月,不得食葷腥等。前朝大臣們自也如此,這一月內,還有那凡是民間嫁娶等也不得進行,酒樓、戲臺各處,一月之內也不得營業,只過了七皇子喪期才能舉行。
宮中一片哀樂之時,也是不巧,第三日的時候秦湛身體出現了些許不适,有點上吐下瀉。
他好容易回了永祥宮,裏面人還沒開心幾日,這就又擔心上了。
那會兒秦慎得了消息,立時就趕了過來。一路上,他也是面色肅然,只想着是不是這幾日有什麽地兒疏忽了。
這宮中的腌臜之事可不少,他雖全力護着了,可難免有疏漏之處。可是保不齊,總有人尋了些空子。
“湛兒?”
秦湛這會兒才吐過,正拿了茶水漱口,便聽着秦慎來了。
“父皇?”
秦慎哪裏能讓秦湛起來,快走幾步,只扶了他肩膀,憂心道:“哪裏還不舒服?吐了幾回?”
秦湛實則知道自己的身體,他身子向來不錯。以往看着病弱,不過是他在裝不足月之症罷了。只這回,到真是病了。
前日從翎福宮回來之後,他倒是無事。不過隔了一日,昨兒個晚上,他夜間就肚子疼的厲害,起了三回夜。
自從他回來,伯福自是歡喜無比。原也以為他死了,伯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為着他傷心,也為着自己将來憂心。
這回秦湛沒事,自是無比歡喜。
見秦湛病了,哪裏敢耽擱,連夜就去醫道院那兒叫醫正。聽着是三王爺病了,那兒的人也不敢耽擱,立時就來了。原也有人要去德慶殿那兒回禀,只秦湛惦記着天色已晚,秦慎必然入睡了。
前些日子,秦慎就折騰了自己許久,身體也需要養養。如此,秦湛就讓着永祥宮的人沒去禀告。
不過到了今日早上,秦湛也曉得瞞不了秦慎多久,果然見他下了早朝就急匆匆來了。
不過秦湛身體底子不錯,約莫是腸胃有些壞了,倒也無礙。只是這胃有些難受,吃了便想吐,藥也吃不進。若是不吃了,他反倒也不怎麽不爽利。
秦慎剛才問了,一旁自有伺候着的伯福答了。
吐了幾次,醫正說了些什麽,無一不仔細。
秦慎自己聽了,擡手便摸了摸秦湛的額頭,“可發熱了?”
若是發了熱,那便更讓他擔憂了。
“父皇,我沒事兒。醫正也說了,我不過吃壞了肚子,養幾天就好。”
秦慎眉頭還是皺着,只這會兒他也說不出什麽責備秦湛不關心自個兒身體的話。拿手探了探,沒有發熱跡象,到底好一些。這會兒。他只得嘆了口氣,讓着人端了藥來。
剛才喝的那些,秦湛具是吐了個幹淨,只是要重喝的。
秦湛瞧了那藥,胃裏頭就一陣難受,更別說那藥還苦。今個兒他肚子不舒服,若是吃了藥,拿蜜餞果子之類的壓一壓,那更是難受。
是以,這藥也只能幹喝,實在讓他受不住。
秦慎見了秦湛那樣子,便曉得他不願意喝,不過這身體一事,可耽誤不得。
“湛兒,聽話。你若不喝,下回你的飯食,便只能吃些清淡的,父皇一絲葷腥都不讓你沾。”
秦湛眨了眨眼,卻似湊上去抱秦慎的胳膊。
秦慎手裏頭還拿着藥碗,給着他差點吓了一跳。這要是灑了燙了,可不好。
“湛兒!”
秦慎語氣才嚴厲幾分,秦湛到底抱住了,笑道:“父皇,喝一半好不好?我剛才喝過了,不過吐了些,肚子裏必然還剩了些許的。”
秦慎空了只手,給這秦湛扯了扯被子,怕他再沾染了寒氣,“坐好。”
秦湛挺好應了聲,乖乖往後靠了幾分。
秦慎微微側了身,外面伺候的人卻是瞧不清他神色了。這會兒,他眼中便全然是一片柔和之意了。見他的湛兒賣乖的模樣,秦慎只得無奈笑了聲。而後,他用藥嗜舀了一勺苦藥,竟是往自己嘴裏送去。
秦湛一驚。
秦慎卻是将它咽了下去,而後又舀了一勺遞去了秦湛嘴裏,“父皇陪你,就喝半碗,可好?”
被子之下,秦湛微微捏緊了手心。
“湛兒,你聽話一些,好嗎?”秦慎見他不開口喝藥,面色也不見半點氣惱,只仍舊細細哄着。
秦湛忽的,倒是眼睛有些酸澀了。他張了嘴,将那藥給喝了。雖還是那般苦,倒是也奇怪,竟能下咽了。
這碗藥,到底是這般喝完了。
秦湛漱完了口,覺着肚子舒服了些,便給秦慎扶着躺下了。他夜裏起夜多,鬧的厲害,原就沒睡好。這會兒喝了藥,秦慎陪着,倒是又睡了過去。
秦慎見他睡的安穩了,這才悄悄起身,讓着人好生照看,而後自己去了永祥宮偏殿之中。他一進了偏殿,七八位醫道院那兒的醫正、醫官們,自是早早就等候着了。
他自是不放心,秦湛這病情,他須得自個兒親自問過。
這般問了,确也無事。
說是秦湛之前個,必然是在外頭沒吃好,壞了腸胃。這番回宮,又吃多了葷腥之物,腸胃一下受不住,便這般了。
這些日子,養一養,也就好了。
秦慎聽了,也是暗惱,他不該前日帶了他的湛兒去太後那兒。因着高興,還許他喝了一杯酒。
“既如此,你們這些日子,便都在永祥宮中呆着。若是湛兒好了,有賞。但凡他出了差池,也不要怪了朕!”
“是,臣等定當盡心盡力!”幾位醫正們跪地,連連應道。
“也好,從今日起,你等需每日留下一人常在永祥宮中照看。湛兒自小身子不好,你等也用心些。等湛兒痊愈了,你等再一日四次為湛兒診脈,不可懈怠。”
這裏交代了,秦慎又讓了他們出去。
這會兒沒了旁人,秦慎又道:“辛羊,這永祥宮可查了?”
“皇上放心,自曉得三王爺病了之後,糾察衛就查了。三王爺今日的飯食、飲水、被褥、衣物等,具是沒問題。那些個宮人們,也沒人動了手腳。”
秦慎這才放心了些,他怕的,便是有人暗中下了手。
不過,若是沒着這些腌臜之事,秦慎便有想起了秦禮之事。這幾日,司禮監還在忙着。他又有些擔心,莫非真是沖撞了。
禮兒原就小小年紀去了,心中怕是有些怨氣。湛兒身子不好,怕也最容易沾染了晦氣。
這般想着,秦慎便微微皺了眉。
而此時,翎福宮中。
宇文皇後今日神情有些恍惚,太後到底念着幾分舊情,今兒個特意下自個兒過來,也來瞧一瞧。
人已經去了,這般,也能叫宇文皇後好受一些。
這會兒,太後原正勸慰着皇後,事兒總得朝前看,莫要傷了自己身子,這反倒真是不值得。
宇文皇後稍稍好一些的時候,外頭一個永樂宮的姑姑進了來。
彤瑞自是攔下了,待她問了,也是面色一變,急匆匆禀告太後去了。
“何事?”
彤瑞一行禮,只道:“太後,永祥宮那兒傳來消息,說是三王爺病了,昨兒個夜裏就不好。今日上完了早朝,皇上就過去了。”
“什麽!?醫正怎麽說,湛兒怎麽樣了!?”太後面色一變,立時就起了身。
“好像吃了藥,具體的,奴婢也不知曉。”
“我的湛兒呦,這病了,是要了我的命啊。”太後面色擔憂,也顧不得此處,只立時讓彤瑞扶着,急匆匆就離去了。
待太後不見了人影,宇文皇後呆坐在原地。剛才着,她連送太後都忘了。只太後急匆匆的,怕也顧不上她了。
良久,宇文皇後忽的流出兩行淚來。
“娘娘。”墨蕊紅着眼,心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