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 細小的雪花從天空慢慢飄落在文藝青年的眼裏是唯美的，成曉麗也曾經是有那麽點文藝女青年的傾向的。

但是在已經趴伏在冰冷地面已經十幾分鐘的蘇梓瑤來說，身體上的感覺就是冷, 一動不動的姿勢讓身體的熱度在飛快流逝，指尖有些僵, 小小的吸氣呼吸都會帶出一陣白霧。雪花落在睫毛上，視野範圍內的那抹紅在紛雜的雪景裏更加明顯, 但精神卻要高度集中。

謝起雲并沒有指點太多如何打靶, 也不需要分析太多, 傳統的打靶要素就是三點一線，瞄準時的出瞳距離，避免後座力對人眼的傷害，眼睛、準星、目标維持在一條直線上。風向和風速則會影響子彈的射向偏差，有些手感是要一槍槍摸索出來的，慣性偏高偏低，光線折射，這個無需多說。

練多了經驗有了, 再加上一些天賦手感，靶靶命中紅心就不算太難了，這前提就是新兵打靶的一百米場地。

現在羅浩自作主張想要考察蘇梓瑤二百米打靶成績，蘇梓瑤沒怎麽訓練過, 打靶的成績就不好保證了，好在她算是編外人員，不會記錄上成績, 好與壞對她的影響都不大。

羅浩親自拿過哨子，和那頭的人員揮舞了下旗子預備，然後才吹響了哨子。

蘇梓瑤停頓了幾秒，在大夥以為她就要趴在那裏趴到天長地久的時候，她開槍了，兩聲‘砰、砰’的聲音響起，大夥還沒反應過來，這就已經結束了。

女兵們面面相觑，嘴唇動了下，又把話咽了回去。

這一百米比賽的時候蘇梓瑤還墨跡了好一會兒，現在打靶距離遠了，速度反而快了？這是不是亂打一通啊？

但這個疑問很快就沒了，因為羅浩已經親自報出了蘇梓瑤的打靶成績。

“九環。”

羅浩的雙眼有些複雜的看了眼蘇梓瑤，如果是新兵連的女兵出了這麽個打靶高手，他會高興，現在則真的有些不好說心裏是高興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

蘇梓瑤看羅浩沒有其他吩咐了，就收起槍站了起來，稍微活動了下向他敬了個禮，才把槍還了，自己歸隊。

成曉麗也顧不得那些紀律了，直接用胳膊肘撞一下蘇梓瑤，對她擠擠眼，比了下大拇指。

不得了，來基層重新回爐，這成績迎風就漲，牛了啊，等回去了林阿姨估計都要認不出蘇梓瑤了，這幹脆俐落又有股隐隐氣勢的女軍官是誰家的呀？反正她看了是覺得這樣的轉變很好。

女兵們稀裏糊塗的收了隊，侯燕帶着她們又回去食堂唱歌吃飯，再回去新兵連，她們還有些懵，全程都有些摸不清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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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羅連長後面讓蘇梓瑤加練了兩次打靶成績，九環代表什麽也沒個說話，她們一頭霧水又覺得好像是很了不起的成績。

最後的結論還是覺得蘇梓瑤很厲害，厲害到連長都佩服了，後面當然都是她們自己猜測的。

以及蘇梓瑤和方岚之間隐隐的對立比試，雖然沒有到處宣揚，但是這倆每次打靶的樣子，大夥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現在結果出來了，對方岚的觀感就很差了。

方岚也是個狠人，賭注如此，現在不止她沒有談論蘇梓瑤相關的話題了，也不讓周圍的人提，兩人同處一個隊裏，愣是把人當透明人來看待。

蘇梓瑤樂的輕松，不管方岚心裏都是什麽想法，以後見面的機會估計只有醫務室醫生和病人的區別了，說到底，她們只是彼此間的過客，還是限定時間的過客。

方岚的成績雖然比起蘇梓瑤是差了，但是在女兵裏卻是拔尖的存在，羅浩已經決定把她留在通信連了，至于其他的女兵也陸續有了安排。

新兵下連隊有專門的排長過來安排，羅浩在考核結束後的第二天，分連之前，讓食堂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讓大家吃好喝好，自掏腰包買了不少汽水回來，酒是沒有的，明天還有新任務，也不适合喝酒。

成曉麗也有些感慨，三個多月的新兵連生活，開始以為這日子又苦又累，現在想到要結束，又有些舍不得了。

成曉麗心裏嘆氣，但沒有太多離別的愁緒，從軍校畢業的那天開始這些情緒幾乎都扔的差不多了，對這些新兵來說，未來的日子才剛開始，大多數也都在一個連裏，離別的愁緒也并不濃。

羅浩照例還是站起來講了下話，比較官方也是他自己的經驗之談，很多新兵的毛病，這些女兵都有，有些嬌氣吃不了苦，個性都比較突出，喜歡別苗頭，但只要進了部隊這個大熔爐，百煉成鋼，絕不會有不成材的可能，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位置。

“……下了連，這規矩都得學起來，可不能像在新兵連這樣了，侯燕脾氣比較好，其他班長排長指不定給你們怎麽加練，少說多做，不懂的要問要學，班長們都會幫助你們的。最後祝大家前程似錦，無論兩年後是退伍還是留隊，你們都是好樣的！”羅浩豪氣的一舉瓶子，灌了一肚子汽水。

女兵們展顏一笑，擺脫了士兵和長官的身份區別，以朋友的身份來相處，其實排長連長人都很好，雖然內務上龜毛了點，訓練嚴格了點，但是這些日子過去，人心也是肉長的，是不是對她們好，大家心裏都有數。

尤其知道考核成績直接關乎到她們要分配的連隊後，大家在最後的一個月都沉默了不少，就是一心訓練，每天筋疲力竭的躺在床上，都覺得每一天都像是倒計時，努力搏出一個前程。

如果是以混日子的态度過來的，那是不是留在通信連其實也無所謂，機關單位就很清閑，衛生員出了蘇梓瑤她們這裏留了一個于萍還有男兵那邊的一個，女兵這裏還有幾個被分配到其他其他團裏當了衛生員。

三十幾個女兵一下子就各奔東西，不過都在一個旅裏，連隊雖然不同，但也不是完全碰不到，假期想要聯絡都是可以的。

蘇梓瑤脾氣好，是大多數女兵拉着說話的對象，有些還特別真情實感的哭了出來，既是對未來連隊情況的忐忑，也是舍不得相處了這幾個月的戰友們。

蘇梓瑤了然的朝她們笑笑，拍拍她們的肩膀，沒有多勸，等她們下了連隊以後煩惱的多了，接觸的戰友也多了，新兵連的人和事也會随着時光慢慢淡去。

想到這裏，蘇梓瑤擡起頭看了眼不遠處正和羅浩碰杯的謝起雲，據說明天也要歸隊了，傷勢也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也不影響日常訓練了，就是奇怪為什麽沒有在路通了以後坐車離開，而是留在這裏多留了半個月。

羅浩和謝起雲坐在角落的桌子邊上，其他士兵在另一桌并不過來打擾他們，兩人就着1汽水吃着花生米、小菜，像是喝了酒似的，臉上脖子上都有些泛紅。

羅浩是愁啊，即便手裏的不是酒，也有點‘酒’入愁腸愁更愁的感覺，這事也沒法和別人說，但和謝起雲就沒關系了，這位謝少校肯定更理解自己愛才的心。

“你說說這都是什麽事，唉，偏偏不是我手下的兵，可惜了，實在可惜了。”羅浩用筷子夾了塊辣蘿蔔，吸着氣說道。

謝起雲笑笑，劍眉微揚，看了眼蘇梓瑤的方向，全場就她那裏最熱鬧，人最多，偏偏脾氣還好，別人拉胳膊攬肩膀的都随着鬧去了，一點脾氣都沒，啧。

“羅連長這是愁沒有好兵苗子？”謝起雲慢慢眨了下眼睛看着羅浩調侃道。

羅浩矛盾又可惜的心情他倒是理解，任誰碰見蘇梓瑤這麽個良才美玉，要是不想着把她雕琢出本來的光彩，那必定是十分遺憾的。

不過在他看來這個問題其實也不是什麽問題，雖然兵種不一樣，但是發光發熱的地方都是一樣的，要是覺得實在浪費了才華，那完全可以給她報名軍區大比，也不耽誤她平時的正事，也不算浪費了才華。

羅浩那肯定不止是這麽想的，軍區大比只是第一步而已，至于蘇梓瑤能走到哪步，他相信眼睛雪亮的首長們必定不會讓她一直留在基層。

但這話也肯定不能明說出來，他相信謝少校肯定和他一個想法，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對碰了下瓶子，撿些無關緊要的話說起來。

“這幾天辦公室的電話都要被賀副隊打爆了，您要是再不回去，我估計文指導人都要親自過來了。”羅浩帶着點笑意說道。

賀武的電話打的實在頻繁，就算羅浩并不怎麽關心謝起雲的私事，還是聽了一耳朵，就是為他幾時歸隊的事催的，按理說謝起雲之前受傷嚴重又恰逢大雪封路，哪裏都去不了，留在營裏也算正常。

但是後面路通了，這位謝少校反而有點紮根基層的感覺，也不急着走，就這麽天天在新兵連這邊晃悠，時間一長，他也看出了點苗頭。

新兵連的女兵不少，但他也不覺得是謝少校不想離開的原因，而每天和謝起雲接觸最多的就是蘇梓瑤，這麽一聯想，到底是因為誰，這就不言而喻了。

羅浩也不會不識趣的點出來，分分合合的事看多了，不到最後，誰也說不好會不會成。

等大家哭哭鬧鬧從食堂出來，很多以前并不怎麽相熟的都湊在一起說着話，吐槽着訓練的時候苦累，縮着手摸着黑回去。

蘇梓瑤和成曉麗明天也會收拾好東西直接回去她們的宿舍裏，成曉麗直接拉着于萍和洪元英一邊說話去了，蘇梓瑤落在後面，看着新兵們談笑風生，也不覺得寂寞，反而更覺夜色靜谧，勾起回憶。

“咳——”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輕咳聲，蘇梓瑤回首就看見謝起雲跟了上來，說道：“明早我就坐營裏的車去車站了，估計那時候你們還沒起來，所以想現在和你說一聲。”

“一路順風。下次要小心點，不要再受傷了。”蘇梓瑤笑了一下說道，總不能說歡迎再次光臨吧？

謝起雲面上平靜，其實心裏有些緊張，手心也冒了點汗，遞給蘇梓瑤一個紙條，“這是我辦公室的電話，平時沒有出操的時候，周末的時候可以聯系到我，有事打我電話。”

蘇梓瑤收了起來，也不覺得平時會有什麽事聯系謝起雲，不過要是訓練上有什麽不懂的，問問也無妨。

“我不是要送你一個彈殼坦克嘛，就放在病房裏了，明天你可以去看看。”謝起雲最後還是說出重點。

雖然謝起雲說的很平靜，但蘇梓瑤還是能感受到他的重視态度，愣了下點點頭道：“謝謝，我明天去看看。”

“也不是什麽精致的玩意，不過可以推着玩，還能打開蓋子，你可以看看。”謝起雲再次提示。

“好的。”蘇梓瑤回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日萬，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