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晴時邁步靠近江翰思, 繡鞋踩在地上留下輕微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院裏分外清晰。

江翰思直直看着她,未曾退避。

“我給你一個說遺言的機會。”江晴時站在江翰思一步之外, 眼中忽的有些複雜, 輕聲說道。

“我, 我只想起了我祖父生前說過的一句話, ”江翰思眉眼不動,略有些出神的說。

“哦, 是什麽?”江晴時一頓,随後問道。

“這天下,大勢所趨,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區別只在,他若不出手, 江家便不存了,所以,他不後悔,只是, 若有來世, 他一定好好補償您。”江翰思陷入回憶之中,而後一一說道。

“大勢所趨,不後悔,來世, 來世, 呵呵,哈哈哈, 說到底,還是我沒有江家重要罷了。”江晴時喃喃重複道,似是嘲諷,似是苦澀,又似是悲戚,最後冷冰冰的說道。

而自她出現後,一直挂在臉上的微笑,也不見了蹤影。

而後,她伸手直接向江翰思腦袋拍下,毫不留情。

“女施主,還請手下留情。”

“江施主,莫要再多添殺孽了。”

法空和雲陽子傷重在身,都無力再出手,只能出聲阻攔,

“住手,裕王妃,他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攝明琛有些無措,可事已至此,他還是沉聲說道,妄圖攔下江晴時。

“這便怨不得我了,我可是想讓他壽終正寝的,誰讓他想不開,竟然找了和尚道士,既然如此,為防節外生枝,自是不能再留他了。”江晴時停也未停,直接拍了下去。

“呦,好熱鬧啊。”見此,陶灼也沒有再耽擱,身形一動,出現在了江晴時身側,攔住了她的手。

“什麽人?”江晴時厲喝一聲,往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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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五小姐,”江翰思卻是驚叫出來。

“咦,你見過我?”陶灼驚訝的看了江翰思一眼,眼中閃過思索,而後恍然,“原來是那天竹林後的人。”

江翰思呆呆點頭,有些不能回神,他本來已心懷死志,沒想到竟會峰回路轉。

“竟然遇到一個多管閑事的。”江晴時冷笑一聲,而後撲了上來。

陶灼挑眉,迎了上去。

“陶,陶五小姐!”這是攝明琛才驚叫一聲,而後有些驚慌。

這位姑奶奶怎麽來了,她要有個什麽事,自家那位叔祖父那裏,怕是不好交代啊。

“王爺,怎麽了?”見他這麽失态,江翰思不由跟着驚疑起來。

要知道,剛才自家姑祖母出現之時,他都沒有這般。

“壞了壞了,你就祈求這位小姑奶奶不要出事吧。”攝明琛苦笑搖頭,連連說道。

正驚慌間,攝明琛忽的思及自家叔父手下的暗衛,這些年手中的那些符箓,他心中一喜。

邊想着莫非這陶五小姐是叔父身後那位高人的弟子,邊擡起頭準備警告江晴時一番。

“裕王妃……”而後,便猛地停下了。

他和江翰思雙雙愣住。

他們看見了什麽?

今晚将法空以及雲陽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江晴時,竟然在這片刻之間就敗了?

陶灼将手指收回下,只見江晴時眉心之中,赫然插着一枚桃木針。

“江翰思是吧,你看看準備怎麽處置她?”陶灼轉身,滿臉笑意的問向江翰思。

處置?

江翰思和攝明琛回神。

攝明琛幾步走了過去,繞着僵立在那裏的江晴時轉了一圈,面上驚嘆不已。

江翰思則是靜靜看着江晴時,一時有些無言。

法空和雲陽子也在門人的攙扶之下緩緩行來,贊嘆不已的看了陶灼一眼。

他們剛才可沒有分神,可以說是将陶灼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

因此,才更加欽佩。

不過片刻而已,

那怨鬼江晴時完全沒有反應,便直接被這位姑娘封住,這讓他們如何不贊嘆。

“陶五小姐,可否放她一馬?只讓她以後不能作惡即可。”

江翰思靜思許久,目中先是閃過一絲恨意以及狠意,可思及祖父生前的愧悔難當,還是做下了這個決定。

陶灼挑眉看向江翰思,有些驚訝。

而後說道,“那便将她送至地府,結果如何,由判官決定,如此可行?”

聽得此言,雲陽子首先皺起了眉,露出一些不贊同,“不妥,如此一來,那五條人命豈非就白白葬送了。”

“阿彌陀佛,此法可行。”僧人法空在弟子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走了過來,則是持相反的意見,溫聲說道。

“我覺得道長說得對,”攝明琛點點頭,贊同道。

“和尚假仁假義,怎不為那死去的五人想想,”見有人支持他,雲陽子一笑,而後搖了搖頭看向法空,有些嘲諷的說。

卻也知道此事不由他做主,便看向了陶灼,又看了江翰思一眼,畢竟是他家中之事。

正巧,陶灼也是這樣想的,便也看向江翰思。

“如此,也好,”江翰思則是滿含複雜的看了江晴時一眼,而後贊同道。

見此,攝明琛有些驚訝,“翰思,你祖父祖母之仇,就這樣放過了?”

江翰思看了攝明琛一眼,“王爺有所不知。”

而後轉向江晴時,滿含鄭重,“姑祖母,江家是對不起你,不過,江家沒有錯,這是我祖父生前親口所說,并且還留下了一句囑托,言道,若查出這府中一切,皆是你所為,便讓我不要計較。”

江晴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可眼中卻露出不信以及嘲諷之色。

見此,江翰思就那樣靜靜看着她,“你忘了,我小時候看見過你的。”

聽到這裏,江晴時便靜默下來,眼中莫名有一絲驚慌之色。

自覺話已說清,江翰思看向陶灼,“陶五小姐,麻煩你了。”

目睹這兩人的對話,陶灼只覺心裏有些複雜。

老長信侯錯了嗎?站在江家的立場,他沒錯。

那江晴時錯了嗎?站在她的立場,似乎也沒錯。

最後只能嘆一句,錯的,是他們生不逢時罷了。

見江翰思已經下了決定,陶灼便開始施法。

她運行靈力于指尖,手指連連舞動,掐出法訣。

而後一道黑漆漆的漩渦憑空出現,而後感應到陰氣,緩緩移至江晴時上空。

陶灼走到江晴時身邊,伸手一提,就欲把她扔進去。

江晴時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眼中露出了一些期待之色,忽的連連掙紮起來。

“怎麽了?”陶灼看她一眼,手指微點,讓她能說出話來。

“這位大師,下了地府,我可以看見我夫君兒女嗎?”江晴時看着陶灼,眼裏有些哀求以及希冀的說。

“夫君兒女?你夫君乃是自殺,需在地獄受三千年苦役,世間一年,地府十年,你自己算算吧,倒是你的兒女,稚子無辜,大概早早就輪回去了。”

“人間一年,地府十年,如此,便是三百年,還在,我夫君還在。”江晴時不由狂喜的說道。

陶灼搖了搖頭,“你手染五條人命,還大都是血親之命,去了也是受刑,能不能看見他還是兩說。”

聽得此言,江晴時就面色一變。

心知她會說什麽,陶灼便不等她說話,就直接把她扔了進去。

留下的最後一幕,便是她滿含悔恨的雙眼。

雖偶有坎坷,可至親之人盡皆厚待之,即使這般,卻心懷惡念,連殺五人。

殺得,還是血親之人,為的,也是自己心知肚明的緣由。

明知別人無辜,卻因自己的怨念殺人。

如此之人,不值得可惜,陶灼心道。

“好了,解決了。打道回府。”陶灼眼見漩渦慢慢消失,輕快的說。

“多謝陶五小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江翰思上前一步,俯身一禮,感激的說。

陶灼看他一眼,而後目中忽然閃過恍然之色,手指複又掐訣,身形一動,在院中所有人身前掠過,手指在他們眉心全部一點。

這才一晃又回到原地。

看着滿院不解摸着眉心的人,她挑了挑眉,“這是一道禁制,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不可對別人提及關于我的事,否則……”

看着滿院面上一緊的人,陶灼這才接着說下去,“你們就會頭痛不已,若堅持繼續說下去,就會直接變成一個傻子。”

“什麽?”一個小和尚驚聲說道。

“阿彌陀佛,了空,靜心,陶施主此舉無甚不妥。”法空前邁一步俯首說道。

“前輩此舉甚是穩妥,”雲陽子也符合說道,言語中皆是恭敬。

“陶五小姐做得對,只可惜再無法好好感謝五小姐。”長信侯江翰思亦是不曾多言,只微微感嘆了一句。

“啊,這就不必了吧,陶五小姐,我也要這般嗎?”攝明琛捂住額頭,語含希冀的說。

“你說呢?”陶灼輕笑一聲,下一秒,就消失在了院中。

“你猜他們等多久才會說話?”與攝雍并肩而立站在屋頂,陶灼看着院中寂靜的衆人,桃花眼眨了眨,帶點調皮的問道。

攝雍看着她這副樣子,輕笑着搖了搖頭。

“算了,我們先走吧,早點讓我娘看見我回去,她也好放心。”陶灼看着依舊寂靜,只面面相觑的衆人,有些無趣的說。

“好,我們走吧。”攝雍點頭稱是。

而後二人身形一動,俱都離開了這裏。

而後他們二人便一路疾行,直至懷謙候府院外。

眼見院牆在前,

“阿雍,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陶灼轉身,笑顏如花般說道。

攝雍有些不舍,而後心中一動,便想起了一件事。

“阿灼,柳州已傳來消息,言倚夢之事已有了眉目,”

“嗯,我不急。”陶灼點點頭,輕聲說道。

而後有些莫名的看着攝雍,她哪裏表現出着急的模樣了?

見此,攝雍有些無奈,不解風情的小丫頭,他心道。

眼見攝雍眼中情緒變換,陶灼才有些恍然,而後沖他燦爛一笑,沒再提回去之事。

陶灼掐訣施了一個結界,而後伸指在地上一點,凝出一方石桌并兩個石凳出來。

見她這一連串的動作,攝雍嘴角不由上揚,而後撩起衣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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