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倚夢一窒, 而後,仿佛凝固住一般,慢慢的, 慢慢的, 冷靜下來。
她向來挺直的柔軟腰肢, 似乎忽的彎了一瞬, 而後苦笑一聲,看向陶灼, “還請五小姐指點。”
指點?
陶灼心中重複一遍,而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倚夢,“這就要看,你想要什麽了。”
“想要什麽,是啊, 我想要什麽呢?”倚夢喃喃的道,表情很是迷茫, 陷入了沉思。
眼見她如此,陶灼無奈的搖了搖頭。
情之一物,真是令人費解,倚夢如此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竟也會為此失了理智, 亂了心神,脆弱無比。
當然——
陶灼擡頭盈盈看了攝雍一眼,也會使人為此事事思慮,從而更加強大。
望着陶灼柔軟的目光, 攝雍心中一動, 嘴角的弧度不由加大。
一時間兩人目光流轉,縱使未有言語, 卻能讓旁觀者發現其中脈脈流動的柔情。
微風吹過,帶來一陣荷花的清香,夜色,也恰恰正好。
倚夢沉默了半刻,甫一擡頭,就正好看見了這一幕,她心中一酸,不由憶起從前。
而後就見陶灼二人心有靈犀的一同看來。
她表情微斂,依稀可見那一抹未散的苦澀,而後輕聲說道,“五小姐,我們先行回去吧。”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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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柳眉微挑,可見疑惑之意。
倚夢就努力彎了彎嘴角,口中說道,“且,且讓我再回去想想。”
聽聞此言,陶灼眼中閃過了然,而後點了點頭。
“倚夢,你現在何方?可……”
倚夢便也未再多言,正欲回到養魂佩中,就聽下方的榮王攝明博滿含思念的低聲說道,說道最後,聲音漸低,竟帶上了哀戚之意。
陶灼挑眉,看不出來,這榮王竟還是個癡情種子。
這樣想着,就向倚夢看去——
倚夢不由一頓,眼中閃過不可遏制的喜悅之意,眼中那抹微不可查的忐忑頓時盡去,她又是一動,發現身形依舊不能控制,便擡頭看向陶灼,滿含希冀與喜悅,“五小姐,我不回去了,留在這裏陪着他,可好?”
這……
陶灼斂眉不語,她怕倚夢失控,要知道,倚夢成鬼二十年,卻未曾沾上人命,這種情況下,她可是尚且還能輪回的。
若是失了控……
“我只看看他,只看看他,五小姐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求你了,求你了。”見此,倚夢神情微急,複又說道。
聽得此言,陶灼柳眉微微皺起,認真的看了看倚夢的表情,決定相信她一次。
陶灼伸手掐訣,先是點在倚夢眉心,又拿出養魂佩,刻上幾道符咒,“這是一道牽靈訣,你若是心生惡念,則會直接被玉佩收了進去,相對的,它也能保護你,不受任何外物的傷害。”
陶灼手上動作不斷,口中邊道,而後給玉佩施加上隐匿符咒,靈氣探出指尖輕輕一引,就将玉佩藏在了書房的橫梁之上。
見此,倚夢立即大喜過望,自是明白陶灼這算是允了她了。
而後她眼中含淚,恭謹的斂衽一禮,“多謝五小姐,多謝。”
陶灼無奈的搖了搖頭,“去吧。”
倚夢便又是一禮,而後輕飄飄的下了書房,就在榮王身側,伸手撫住榮王的臉側,癡癡的看着他。
見此,陶灼靜靜看了片刻,而後一笑,拉起和攝雍始終緊握的雙手,低頭看了看,憑空就多了許多滿足。
“阿雍,走吧,”
腳尖一點,兩人就離開了榮王府。
出了王府,陶灼正欲向懷謙候府而去,攝雍卻輕輕拉了拉她,“阿灼,先跟我來。”
啊?
感受着攝雍忽然起伏不已的氣息,陶灼不由一愣,而後就滿含信任的直接點了點頭,順着攝雍的力道,向東而去。
最後停在了一座朱紅色大門前。
陶灼擡眼看去,只見青磚做牆,紅木為柱,上有金色卷雲紋樣,琉璃為頂,大門上更是高懸着一面,以鐵筆銀鈎【雍王府】三個金色大字的紅色匾額。
“雍王府。”
陶灼輕聲說道,遂若有所思的擡頭看着攝雍。
攝雍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便輕點了點頭。
而後幹淨修長的大手輕輕包住陶灼纖細柔嫩的玉手,邁步上前,推開了雍王府大門。
“恭迎王爺回府,”大門甫一打開,就見幾道男音響起,毫不掩飾其中的激動。
“都起吧。”攝雍輕點了點頭,面上一派風輕雲淡之态,似毫不在意一般。
陶灼卻轉頭看了看他,玉手一翻,緊緊握住攝雍微顫的修長大手。
攝雍一定,而後手掌恢複的平靜,轉頭給了陶灼一個溫柔的微笑,而後挽着她就欲向府中行去。
“這是陶五小姐,你們喚她五小姐就好。”邁出一步,攝雍徹底平靜下來,而後側身,面向一衆剛剛起身的管家之人,鄭重說道。
“五小姐好,”幾人更是立即俯身行禮,看向陶灼的目光難掩好奇,可更多的卻是感激。
感激?
陶灼體會到這個含義後,眉頭不由輕挑,立即就明白了緣由。
這個想法在她腦中一轉,面上卻絲毫未顯,輕點了點頭,道了聲起,就順着攝雍的力道離開了此處。
王府管家仆役都識相的沒有跟上,陶灼二人步子不停,向王府內院行去。
遠遠看去,碧瓦朱檐,亭臺樓閣疊起,随着步子走進,可以清晰的看見雕梁繡戶。
陶灼一掃而過,卻不由看向攝雍,“阿雍,若是沒有我,你是不是就直接去當和尚了?”她不免有些好奇的問。
攝雍卻是未加思索的直接點了點頭,而後轉頭看着陶灼,眼中溫柔的笑意溢出,輕聲說道,“若是沒有阿灼,這世間對我來說,又有何趣味呢?”
這個眼神……
陶灼桃腮不由微紅,而後一笑,“那我豈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否則,這世間若無阿雍,豈非少了一半光彩?”
說完,驚覺兩人的話語中含義竟然相同,不由互視一眼,而後俱都情不自禁的笑開。
攝雍拉着陶灼,兩人的手緊緊相握,一路往府內行去。
這是要去正院?
陶灼暗自估量了一下,而後心道,更是不免有了些許期待。
畢竟,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家了,而且,是她與阿雍二人的家。
思及自己這個不矜持的想法,陶灼不由桃腮又是一紅,而後步伐不由略微輕快了些許。
連璧院
陶灼擡頭看着這三個大字,而後提起裙角,在攝雍的攙扶下,邁進了院門。
看着院裏的一草一木,奇花異卉,以及柱子上的卷雲紋樣,或是窗戶門扇上的精致雕花,竟是處處和她心意。
陶灼不由驚喜不已。
攝雍見她眼中的潋滟光芒,心中也是一喜,随後嘴角上揚,略帶期待的說,“去看看,若是有不合心意處,我再讓人改。”
陶灼轉頭看他一眼,而後點了點頭,就欲松開二人緊握的雙手。
攝雍不由一滞,而後頓了片刻,方才松開。
陶灼眼見他略有些不舍的模樣,不由燦爛一笑,而後伸手勾了勾他的掌心,這才徑直離去。
身後,攝雍看了看立即回握,卻在某人敏捷的動作下握了個空的手,帶了點歡喜,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走過院裏,又去屋內,陶灼心中的喜悅簡直似要溢出一般。
她轉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攝雍,“阿雍,很好,我很歡喜,很歡喜。”
聽聞此言,就見攝雍上前一步,溫柔而克制的輕輕擁了陶灼一下,“你歡喜就好。”
陶灼一愣,感受着撲面而來的淡淡檀香,她輕嗅一口,正欲攬住攝雍勁瘦的腰身,就見攝雍已經動作略急的退了一步。
“阿灼,我在後院種了一片桃林,明年三月,你就能看見桃花了。”他雙目微斂,可見纖長濃密的睫毛,嘴角的笑意依舊溫柔卻隐見了三分克制。
陶灼柳眉微挑,看了看他緊握的大手,桃花眼一轉,流露出一絲笑意以及調皮,而後伸手握住攝雍,“嗯,我很期待。”
說道期待二字時,陶灼尾音輕輕拉長,一時間讓攝雍不禁有些迷惑和期許。
期待?
期待什麽呢?攝雍不禁心裏暗想。
陶灼拉着他,手指輕輕穿插進去,兩人十指交握,走向牆邊的藤蘿花架下,手一使力,二人便并肩坐在了花架下的秋千上。
“阿雍,你說倚夢會作何選擇呢?”
陶灼腳下微微一點,二人就随着秋千開始晃悠起來。
“她?她大概只會懲處了那個殺她之人,而後就會作罷。”攝雍見她有些憂思,不禁濃眉一擰,他早早就發現,阿灼似是對那些鬼怪分外心軟,總是不由自主的會牽動她自己的心神。
“我倒是覺得不保準,人心難測,鬼心,更是難測。”思及過往,陶灼柳眉微挑,目光不禁放空,悠悠說道。
“哦?那,阿灼不妨與我打個賭,可否?”攝雍思及自己看過的關于倚夢的記載,而後輕笑着說。
“打賭?好啊,賭注為何?”
“輸了的人,答應對方一件事即可。”攝雍輕聲說道。
答應對方一件事?
聽到這句話,陶灼不禁轉過頭看了攝雍一眼,總感覺阿雍在預謀着什麽呢。
她心想,卻也沒有過多在意,而是直接點了點頭,她相信阿雍不會害她。
“好啊。”陶灼口中幹脆的應道。
聽得陶灼的回答,攝雍嘴角不可抑制的大大上揚的一下,而後又故作鎮定的收了回去。
“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定了。”
幾句話間,兩人都将此事肯定了下來。
“阿灼,半月後的骁武侯府設宴,你可會去?”
“骁武侯府設宴?”陶灼頓時有些茫然。
見此,攝雍有些無奈,他怎的忘了,自家的小阿灼向來對這些宴席之事毫無興趣的。
“骁武侯府老夫人過六十大壽,懷謙候府自是要去的,特別是你,你娘一定會要你前去的。”他輕聲解釋道。
“原來如此,阿雍特意來說,可是那日有什麽不同尋常之事?”陶灼點了點頭,有些好奇的看着攝雍,追問道。
“那日,攝宗明和傅婉瑤會去。”攝雍輕聲說道,話語中暗含冷意。
陶灼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随即忽的頓住,腳尖點了點地面。
不對,若只是她們二人前去,阿雍不會是這個口氣。
“阿雍可是發現了什麽?”陶灼側過頭去,看了看攝雍,認真的問道。
“那傅婉瑤,有點不安分。” 攝雍眼中閃過一點寒光,冷聲繼續說道。
不安分?
陶灼略一挑眉,心中一轉,立即明了,這是她遣人跟着自己後,卻沒發現什麽,心急了。
至于那棉花,陶灼想了想日子,應是還沒有成熟,傅婉瑤想必是想待它成熟了。
到時,砝碼豈不更大。
咦,何必這麽心急,陶灼心中輕嘆一聲,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想與攝雍相守的心,卻是有了些許明了。
“我知道了,且待那日。”陶灼點了點頭,毫不在意的說道。
以她現在的煉氣期大成的修為,若還能被那傅婉瑤算計到,豈非太沒用了,她心道。
見陶灼如此輕松,攝雍也輕笑一聲,将此事放到了一邊,心中卻決定在那日加派人手。
阿灼很厲害,可是他依舊想守護她,攝雍心道。
話畢,兩人依舊挨在一起,竊竊私語,說一些日常中的小事。
陶灼忽然想到,這一次,似乎是她與阿雍離得最近的一次呢,心中便就滿足不已。
子時将近,陶灼看了看半空中的彎月。
“阿雍,我該回去了。”她轉頭看着攝雍,目中難免不舍的說道。
攝雍溫柔的目光也不由帶上了不舍以及挽留,卻也知道時機未到,而後只能作罷。
随即起身伸出修長的大手,“走罷,我送你。”
陶灼便就笑開,而後輕盈的站起身,伸出玉手搭了上去。
二人就踩着月光以及樹影婆娑,一路回到懷謙侯府門外。
“阿雍,再見。”陶灼前腳踩上院牆,卻腳尖一轉,轉身面對攝雍,輕笑着說道。
攝雍正不舍的看着陶灼的背影,見此不由朗聲一笑,“好,阿灼,再見。”
“晚安。”陶灼見攝雍這般罕見的明朗的笑容不由一呆,喃喃的說道。
“晚安。”見她這副驚豔的模樣,攝雍的笑容不由加大,輕聲說道。
半月後,六月廿五,骁武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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