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入骨相思君不知

九妄言徑自離去,太後愠怒地砸了青花瓷瓷茶杯,碧綠瑩澈的龍井茶水頓然灑了一地。

良久良久,方才氣消了些,在釉裏赭花卉椅上坐下:“這個孽子怎的如此執拗!是誰十月懷胎誕下他,是誰為保全他不惜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婦人,是誰為扶他坐上這龍椅含辛忍苦二十載?是哀家,是他的母後!”

太後一時氣急攻心,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咳聲連連不斷。木槿上前替她順氣,許久太後向木槿問道:“木槿,你說哀家讓他娶了姝月,可當真錯了?”

木槿俯下身,小心地拾起地上茶杯的碎片,應道:“太後娘娘,奴婢是看着皇上長大的。皇上自幼便是着心性,容不得旁人替他做主,一旦決定了的事兒啊十頭牛都拉不回。況且皇上還年輕,血氣方剛,自然不願您過問太多。便由他去罷。”

“只是可憐了哀家的姝月。這麽多年來姝月她只一心等着這孽子,若是再多等幾年可就成老姑娘了。當年她容貌昳麗又是名門望族之後,多少人踏破門檻去提親。可偏偏造化弄人,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那場大火毀了容顏。”

太後以手支額輕輕按揉着疼痛的太陽穴,又道:“昨兒個哀家也是看着心疼她,這才許諾了她,一定讓妄言娶她為妃,誰料他如此頑固,愣是要拂逆哀家的意思!你讓哀家如何跟姝月闡明……木槿,去将姝月召入宮中來罷。哀家許諾之事未曾實現,便也只能好生寬慰她了。”

姝月應诏入了宮,只以為是九妄言已然應下了封妃一事,聽聞太後召她入宮,便提着裙擺歡愉地進了蓬萊宮。人未至,聲先至:“太後娘娘!”

歡愉地進了殿,便看到了太後倚在椅上,不由得臉龐上浮起一片緋紅的雲霞,絞着绫羅衣擺,羞怯地發問:“太後娘娘,皇上他答應了麽?”

太後望着她迫切而嬌羞的目光,心中頓然歉疚不已:“姝月,不是哀家未曾盡力,是那孽子他執意不肯娶你為妃。但是你這樣一個好姑娘,又怎會沒人要?明日哀家便下诏為你覓得一個如意郎君……”

“太後娘娘,別說了,別說了。”

她的低泣聲截斷了太後撫慰她的話語,攥着絲帕低低地哽咽起來,哭得梨花帶雨,甚是讓人憐惜,“是姝月自己不争氣不讨皇上喜歡。何況……”

她的纖手輕觸及面紗下左側臉龐上大塊的灼傷痕跡,眸中泛着淚光,哽咽着說:“怎會有君王會喜愛破了相的女子?您無需再寬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值幾斤幾兩,也再不敢奢望什麽了。”

太後酸澀不已,走上前去撫着她的如瀑秀發,柔聲寬慰着:“姝月,是他這輩子沒這福分娶你。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了,你自小身子便孱弱可別傷了身子。眼下已近午時,禦膳司備好了菜肴,不如你留下來與哀家進個午膳罷。”

姝月用手絹拭了拭眸角,勉強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太後娘娘,姝月就不留下來繼續叨擾了。我去瀾瑟園散散心後便回去了。”

瀾瑟園。

園中樹木蔥茏,桂花開得正好,宛若點點繁星點綴在綠葉之間。姝月失神地走在園中的鵝卵石小道上,長長的裙擺拖曳至地。走至一株桂花樹下,低垂下來的桂花枝拂擋在了她面前,惱得她擡手,一把狠狠地折斷了生氣盎然的樹枝,零星桂花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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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随着她進宮的丫鬟玢兒尾随着她,忽遲疑道:“小姐,玢兒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罷,你我之間主仆都數載了,還有什麽不當講的。”

姝月煩躁地将桂花枝扔入身側的碧清小池中,池中立時蕩開一層漣漪。

“玢兒适才在一旁聽到了這事兒,向木槿姑姑詢問了皇上他為何不肯娶小姐。皇上說……他說……”

玢兒支支吾吾地未說下去,倒吊了她胃口。她回轉身,一雙修長美眸直直地逼視着玢兒:“皇上說什麽了?嗯?”

“皇上說,寧娶青樓妾不娶醜顏妃。”

姝月雖能料得到一些,真正入耳,心底卻多增了一分傷感痛楚。

扯起唇角,她笑:“原是我癡心妄想,想着我當年不顧一切豁了性命去救皇上,皇上便會好好待我。哪知倒是平白無故惹得他厭嫌,如今經此一事只怕是徒增了他對我的厭惡,罷了罷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此事本是自古難全。既然連太後都沒法子,我一個人又能如何?”

玢兒懊悔自己多言使得她傷感:“都怪奴婢多嘴,惹得小姐心煩了。”

方要上前扶着她,姝月卻擺擺手,轉身一人向前方的樹蔭幽暗處走去:

“本不是你的錯。熙妃走了這麽長時間了,他一定還在惦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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