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雨雪瀌瀌無晛曰

時值寒冬臘月,天空飄着了柳絮般的雪花,染池中都結起了冰。雖平時早已習慣了伸手在冰水中浣紗濯布,但觸及冰涼的水,蘭燼落仍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一雙柔荑,本該撫琴彈筝,如今卻要為奴為婢終日操勞。若再生了凍瘡可如何是好?洗濯了許久,寒意滲骨,青蔥十指早已如這寒冰般冰涼。在一旁浣洗的闌珊看得心疼。盡管自己也冷得哆嗦,卻寧願自己承擔所有的活計。

“主子,還是奴婢來吧。今早要浣洗的布料竟比往日多了一倍,您已經累了好幾個時辰了,怎麽吃得消。您歇會兒,這些活兒奴婢幫您做了就成。”

蘭燼落握着闌珊的纖手,她的手竟比自己還要冰涼許多:“闌珊,是我不争氣讓你跟着我受苦受累了。我沒事,身子還吃得消。”

闌珊拭淚哽咽:“我倒不打緊,只是苦了主子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子何曾享受過妃嫔的待遇?”

虞兒摩擦着掌心,在旁邊嘟哝着:“绮羅姑娘,我看那卞閹人是成心想刁難我們。這數九寒天的,咱們寅時剛過就被喊起來,活計還比旁人多上好多……”

蘭燼落捶着腰肢,正要俯身浣洗又一塊布料,竟步履不穩地昏厥了過去。闌珊慌忙上前攙扶住她:“主子,主子……”

虞兒憂心如焚,正提議着将蘭燼落攙扶到屋裏暫作歇息,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突兀地在寂靜的院中響起:“來人,給這賤婢醒醒神。”

虞兒和闌珊猛一回頭,竟發現皇後不知何時站在了她們身後。一身藕荷色的孔雀氅,因下了些微小雪,孔雀氅上落了些許雪花。朱唇一點,明眸皓齒,如疊烏雲之秀發,如染白雪之皓肌。美則美矣,只那塗抹着胭脂的精致妝容上面帶怒意,還有無人可替代的後宮之主的威嚴凜然。

虞兒和闌珊心中一跳,卞禧卻踟蹰着沒有上前。皇後淩厲的目光聚集到卞禧身上:“怎麽,本宮的話你也不聽了麽?”

“皇……皇上說,要好生照看她,出了什麽事怕是娘娘和奴才都沒有好果子吃。”卞禧唯唯諾諾的聲音低了下去。

一個掌掴落在他的左頰上:“混賬東西。這賤婢貶到了雜役房,皇上哪還會有心思理睬她?本宮要你去你便去,出了什麽事請本宮擔着!本宮當初是如何吩咐你的?如果本宮不來巡查,這賤婢怕是日日要如此因循怠惰下去了吧?卞禧,本宮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讓賤婢長長記性,免得她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曉了!”

“是,是……”卞禧忙不疊地應着。

昏迷中的蘭燼落,只覺猛然間有人卯足了勁,揪着她的秀發,提起她的衣領拖了起來。昏昏然睜開眼,卻見卞禧面目猙獰地揪扯着自己,目光有如荒郊野外的豺狼一般兇狠惡毒。

“皇後娘娘還真是勤快,六宮中事務如此繁忙還不忘來看我這被貶的婧娥。原來卞舍人對我的這般關照,全然是受了娘娘所托。如此說來,還要多謝娘娘這番良苦用心了。”

皇後鳳眸圓睜,稍一示意卞禧就心領神會,拖起她狠狠摁入了染池中,冰涼的水刺痛着她的神經,窒息的冰冷,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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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羞辱,她一定不會忘記。來日她若走得出這雜役房,必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卞舍人再一提,蘭燼落濕透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下颌滾落下滴滴水珠。

闌珊在一旁哭着求情:“娘娘饒了主子罷,奴婢願替主子受了這懲處。”

“皇後娘娘還真是自信——你怎知皇上不會放我出去?你又怎知皇上知道娘娘你私自懲處我後,不會責怪與你?”

皇後美眸之下蘊藏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忽然笑得如鬼魅一般,玉手揚起便是一個響亮清脆的鬓撻聲。

蘭燼落青絲散亂,蒼白如素絹的臉龐上頓然烙下了一個緋紅的掌印,唇角淌下一絲血痕。她側首,唇角猩紅了了:“皇後娘娘的本事,不過如此罷了。”

“賤人,還敢口出妄言!”

皇後盛怒之下一個推搡,猝不及防的蘭燼落腳下一滑,瞳孔在瞬間放大——

前一秒她還匍匐在染池邊,後一秒她已重心不穩地墜入的冰冷的池水中。

不谙水性的蘭燼落在池水中撲棱着,一口口冰冷的水嗆入口中,撲騰起的水花四濺開來。皇後一愣,手足無措。自己并無意要推她下去,若是她溺死了,自己是去了一塊心病,可皇上那邊畢竟不好交代。

不,不。都是因為這賤人口無遮攔,惹怒了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場,與她何幹?對,都是她自找的。皇後渾渾噩噩地一步步後退,喃喃自語:“與本宮無關,賤人你自生自滅吧……”

闌珊和虞兒心驚,失聲喊了起來:“快,快來救人啊……”

染池邊立時圍聚了許多人,可畢竟天寒地凍,誰願意跳入水中去救落水的亦湮雪?闌珊心急如焚,不由分說竟要紮入那寒冷的池水中去。

虞兒一把拉住她:“闌珊姑娘,你也不通水性,下去了只怕是又搭上一條性命,這可如何是好?”

“我不管,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主子一起……虞兒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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