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七年後
京都
“急報……”
信兵策馬絕塵而來,馬噴白沫,汗透重衣,背上幾面鮮豔小旗迎風招展。城門宮門紛紛敞開放行,五百裏加急軍報直接送到上書房,皇帝握着新到的奏報臉色煞白。
“漠北軍,真的,反了?”
一句話尚未說完,已經咳喘連連。
皇帝登基五年,可自從七年前出獵受傷之後,身體一直時好時壞。登基五年來,為了公事每每殚盡竭慮,是以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羸弱。
皇後擔憂不已,每日親自侍湯喂藥,卻總是不見好。
“皇上,此事重大,要不要宣缪大人和榮将軍觐見?”
皇帝搖頭:“不,宣顧卿和蘭卿。”
盧公公領命出去,吩咐了傳旨太監。
幾乎同一時,坤和宮就得到了消息,皇太後冷笑:“皇帝長大了,翅膀硬了,先把歌兒打入冷宮,如今是要将整個缪家都趕出朝堂呢。”
太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過了河才想拆橋,哼,沒那麽好的事兒。”
自先皇駕崩,皇上登基之後,她就越發不順心。
皇上既不是皇帝長子,也不是嫡子,若不是自己,他如何能順利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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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子時尚好,等級之後,就直接不将她這嫡母放在眼裏了。如今這麽大的事兒,偏偏連他父親也不過問一聲。如今事事越過她父親,過不了多久,怕是要逼她父親告老還鄉了,這樣的皇帝,不要也罷。
太後輕柔地撫摸着懷裏的波斯貓,思量半晌,終于下定決心,招嬷嬷附耳過來,小聲吩咐了幾句,嬷嬷臉色白了一白,不過很快,便收斂了神色,行禮出去了。
太後的心思是個人都知道,嬷嬷雖然震驚,但很容易接受現實。
五年前先皇與建榮大長公主相繼去世,皇後終于能夠一手遮天。然而皇上七年前成婚,五年前登基,登基之後便開始大刀闊斧地提拔新秀清流,缪家被他明裏暗裏地打壓,這幾年來,動作更大了,好似急不可耐。
兩方幾乎都觸及了底線。
缪氏女缪歌七年前進的東宮,皇帝登基之後,便封了皇貴妃,地位僅次于正宮皇後。
兩年前因容妃懷孕,她生氣不已,仗着太後的寵愛與皇上的縱容去找容妃的麻煩,居然生生将皇上的頭一個孩子給打沒了。
皇室和血脈本就淡薄,失了凰兒的皇帝心痛不已,一氣之下将缪歌打入冷宮,就連太後親自求情,也沒有松口放她出來。
缪歌受不住冷宮煎熬,沒多久便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太後自此越發對皇帝不滿。如今皇後也有了身孕,太後心機一動,便有了其他心思。
梓熙聽說有人造反又要打仗了,第一反應就是找地圖,她得知道打仗的地方在哪兒。
可等她在書房翻了一圈之後才想起來,這時代地圖是戰略資源,輕易不能外洩。平民老百姓是不能私自擁有的,幾比那時自己,也沒資格收藏一份。
胭脂見她唉聲嘆氣,也不知道她在愁什麽。
不一會小丫頭來傳話,說君家少爺到了,是專門來送貓熊的。
梓熙一聽,立刻将之前的事忘在了腦後,“他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等君少爺來了您自己問吧。”
君清明一進門就見她等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
心理一動,将手上的籃子遞給她:“你要的東西,給你弄來了。”
梓熙一愣,莫名其妙地問:“我要的東西?什麽時候?”
結果打開籃子一看,一團黑白分明的毛絨球在裏面呼呼大睡。
蘭梓熙駭得差點把籃子摔出去,又是震驚又是驚喜。她語無倫次地問:“你哪兒找的?怎麽把熊貓抱回來了,偷獵是犯法,哎呀這麽小它爹媽找不到怎麽辦……”
嘴裏絮絮叨叨個沒完,手裏捧着熊貓愛不釋手。
君清明自從發現蘭梓熙對熊貓這種生物的熱情之後,就放在了心上。從前為了看貓熊,她時常逮着機會就進宮。之後長公主身子不行了,見她喜歡的緊,便将那對貓熊送給了她。梓熙将它們從宮裏接出來,伺候天王老子一樣伺候了一年,後來居然依依不舍送去放生了。
雖不說什麽,可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那兩只貓熊的,可惜它們性子兇悍,輕易近不得身。君清明記在心裏,想着有機會再給她弄一只小的來。這回從南地回來,路徑青冥山,心裏一動,就帶着幾個手下進山了,他運氣不錯,果然遇上一只沒成年的。
“喜歡就養着吧,別給它喂活物便不會傷人,想養多久就養多久。”君清明冷着臉,說着命令一般的話。
梓熙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重新聚道青年身上。一邊撫摸着滾滾柔軟的體毛,一邊問:“你什麽時候回京的?”
“昨天。”
“聽說漠北造/反,是什麽原因?漠北離京城遠不遠,咱們能平定叛亂麽?”
青年面無表情:“這是男人的事,你不必操心。”
梓熙不依:“就說說呗,便是不能洩露軍情,随便說說地方在哪兒從成吧?”
君清明不說話。
梓熙癟癟嘴:“不說算了。”
“過幾日我又要去南地了,有事寫信給我。”
“我寫信你又不回,何必麻煩。”
“那不寫算了。”
蘭梓熙:“……”
還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梓熙不高興,不再搭理他,君清明一向話少。梓熙不問他,他就原地幹坐着,這麽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個下午,感覺時間差不多,他就走了。
第二天同一時間,人家又來了。還是沒什麽話說,好像來這裏純粹是來坐着喝茶的。
梓熙無語問蒼天。
兩家商定的婚期還有不到兩年時間,想到從今以後都要跟這個磨盤一樣的人相處,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這人雖然無聊無趣,卻有一長漂亮的臉,看着這張臉她就不覺得虧了。
君清明小時候就長得好看,不過過于绮麗的相貌讓他顯得□□又中性,好在他并沒有長殘。七年之後,已經十六歲的他盡管還是有些绮麗,但眉眼之中,已經有了一股懾人心魄的英氣。
君清明十三歲就去了軍營,聽說遇到了神醫,将他的腿治好了。因此現在的他,不再是梓熙曾預想的會被人輕視的弱質美人,他是跟他父親一樣騎馬征戰的未來軍人。想着他這樣一張臉扛着幾十斤重的軍刀的樣子,實在有些沖擊力,反差萌什麽的,最讓人受不了了。
如果說最初蘭梓熙的願望是當土豪養美人的話,現在四舍五入可一算是願望成真了。就是學上輩子正正常常談個戀愛的可能性很小。
“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
“路上小心。”
“我知道。”
皇上忌諱君家,君家子弟,大部分都被分散打發得遠遠的了。
次日,君清明離開時,梓熙專門去送了他一程。她有點傷心,因為他提醒他不要去光顧妓寨,就算要去的話一定要找個幹淨的,結果被狠狠敲了頭,回到家還隐隐作痛。
君清明離開沒兩日,京城便開始人心惶惶。因為漠北軍造反,從一個叫長林的地方一路北下打到了彭輝,勢如破竹。而朝廷的鎮壓軍因為糧草不足,抵抗不過三日便一退再退。
不少流言蜚語席卷而來,京城貴圈的太太們聚會的越發勤了,都想從別人那裏聽到一點可靠的消息,最後流言卻愈演愈烈。什麽聖上無德什麽妖魔作怪層出不窮。
直到天人壇一聲鐘響,所有人的都懵了。
皇上,駕崩了。
梓熙幾乎吓傻,這個當頭,皇上死了,這不是天下大亂的節奏?
翌陽郡主當場就暈倒在地,梓熙趕緊扶着她道床上,然後指揮嬷嬷道:“快宣太醫,派人去通知伯娘還有玥姐姐他們。準備喪服喪燈,全府戴孝。”
太醫被匆匆請來,紮了一針,翌陽郡主終于醒了。一睜眼看到梓熙身上披麻戴孝,眼中一恸,梓熙以為她會嚎啕大哭,誰知她猛地從床上做起來。
“來人,備轎,我要進宮。”
“祖母,您身子要緊,先把藥喝了吧。”
“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什麽要緊的,我大烨江山,危矣!”
梓熙勸不了她,只好順着,陪着進了宮。
皇宮早已換上白帳,宮女太監妃嫔們,俱都跪在大殿裏哭得寸斷肝腸。
皇太後一臉憔悴,坐在中位一邊抹着眼淚安撫皇後,一邊吩咐宮人們準備喪葬事宜。
看到翌陽郡主出現,她愁苦着臉正要說話,卻被翌陽郡主走上前去一個耳光扇在臉上。
“你這毒婦,如何害死了皇上!”
太後被打得一個趔傑,好容易被太監扶住,立刻反應過來,怒喝道:“翌陽郡主,你敢欺君罔上?”
“如今哪裏還來得君?若不是你心存歹念,皇帝如何好好的就沒了?”
“你……”
“太後,祖母傷心過度,還望太後大事為重,如今皇後懷有身孕,這宮裏宮外還指望太後您呢。”梓熙扶着翌陽郡主,對太後說。
太後恨恨地瞪了蘭梓熙一眼,道:“皇帝新喪,郡主傷心過度得了失心瘋,來人,送郡主回家休養。”
梓熙與郡主兩人被強行送出宮,過了三日,才跟着傅家父子再次進宮。
由于太後的連飯阻撓,除了缪長亭,再無人能見皇上的遺體。
翌陽郡主不相信皇上因病暴斃,一定要查個清楚,同樣傅家蘭家也堅持徹查,一步不肯退讓。
風雨,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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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卸了妝,換上平日穿的常服。禦膳房的點心上來,她今日胃口好,比平日多用了幾塊。
用完點心之後,方才靠在貴妃椅上讓宮女給她錘肩按摩。
“祖父和父親怎麽還不來。”
“大約快到了,今日缪大人哭昏了過去,在太醫院歇着呢。”
太後點點頭,只好繼續等。
半個時辰之後,缪登總算來了。年過五十的男人黑着臉朝太後行了禮。
太後将宮女嬷嬷全部打發走,這才請自己父親就坐。
“父親不要傷心太過,皇上他乘龍歸去,往後這裏裏外外還得靠您呢。”
缪登表情扭曲,好似強忍着怒意。
偏太後沒看出來,依舊自顧自道:“對了,祖父為何沒來?聽說今日祖父哭的昏了過去,可讓太醫瞧過了?囑咐上了年紀,要注意點身子。”
“你還知道父親上了年紀!”缪登終于忍無可忍,轟一下站起來指着太後罵道:“你這蠢婦,老夫做了什麽孽,居然生出你這樣愚不可及的女兒!”
太後被罵得變了臉色。
不服道:“父親這是什麽話,女兒雖不聰明,卻孝敬父母,時時刻刻為家裏着想,父親就算心情不好,也沒有必要這樣辱罵女兒。”
就算他是自己的父親,也不能對自己這樣無理,要知道現在自己是皇太後,未來還要是太皇太後。
只女莫若父,正因為缪登知道這一點,他才快被氣個半死。
“你這蠢貨,腦子是被購吃了嗎?你倒是告訴我,皇上好好的,怎麽就得了惡症,怎麽就突然沒了!你說!”
“皇上舊疾突發,就連太醫也沒有法子,父親,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可!可那也沒有人讓你……讓你……哎,現在這個檔口,到底要怎麽收手?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這毒婦,要害的天下大亂了。”
太後被缪登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可卻是如此,她越是倔強。
辯白道:“國是不可一日無君,可皇後肚子裏不是正懷着太子麽?等太子一出生,便立刻登基,爹爹您還是輔國大臣,天下有父親您和祖父,怎會天下大亂?”
“皇後是懷着身孕,可誰知道懷的是什麽?”
“皇後還能懷什麽?當然懷的是太子。”太後堅定道:“絕對是太子。”
不管皇後生出了什麽,就算生出個老鼠,被抱出産房的,也依然會是一名健康強壯的小太子。
太後的态度,顯然是早有準備,缪登忽閃着胡子,怒道:“愚昧婦人,不知所謂,先不說傅家與蘭家如何肯罷休,再說現在正是漠北大亂之時,民心本就不穩,若是有個萬一……”
“漠北叛軍,不過烏合之衆不足為患,再者,君将軍不是被皇帝束空多時,如今正好調遣回來,父親您再派他去鎮壓叛軍,等将軍得勝歸來,我們有了他的助力,如何還怕太子不能平安登基?”
缪登依舊怒不可言。
“父親不樂意,難道甘心被皇上一步一步打下深淵,甘心讓我缪家一朝墜入塵埃?”
這句話總算是說盡了缪登的心裏,他沒說話,良久之後,方才嘆道:“即便如此,你也太過想當然了。”
“難道父親還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缪登無奈,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部,唯一的期望,就是皇後能後平安誕下龍子,否則,後果将不堪設想。
傅家和蘭家鬧着查出皇上死因,堅決不讓皇帝屍身下葬。缪長亭以漠北破叛亂急需鎮壓為由,讓朝臣們分清輕重急緩,一力排開衆議,在黨羽的支持之下,強硬将皇帝歸葬帝陵。
與此同時,一封密信快馬加鞭被送去南地,接到密信的君将軍,卻不曾按照缪長亭的要求即刻啓程回京。
三日之後,鎮守南地的江預大軍,打着恢複正統肅清超綱的大旗揮師背上。
漠北因不滿朝廷壓制起義造反,南軍又以皇帝被害之名要求斬殺缪長亭傅堃等朝廷大臣為皇帝報仇。
局勢一發不可收拾。
缪長亭病急亂投醫,急急忙忙飛鴿傳書道東嶺域王處調兵,可惜最後杳無音信,域王甚至連皇帝暴斃都假裝不知。
江預大軍雖揚言為皇帝報仇,但北上之路既長且艱,反而漠北叛軍,提前打倒了京都城外。
鎮守京城的禦林軍養尊處優,多年不曾上過戰場,頭一回遭遇戰就被打了個落花流水,之後只敢緊閉城門小心糾纏。雖偶有勝利,京城百姓卻早已失去了信心。
“祖母,咱們走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必須趁着城外流寇沒有混進來……”
“我不走。”翌陽郡主意志堅定:“我乃烨國郡主,如何能像喪家犬一般棄城而去?”
傅君岳急的沒辦法:“母親,這城守不住幾日的,不如早些離去,等到趕走叛軍,兒子立刻接您回來。”
“不行,老生要進宮,要去陪公主,君岳,你帶着孩子們走吧,我老了,是個拖累。”
“母親,您怎麽能這樣說……”
“是呀祖母,咱們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不過是戰略撤退。”梓熙想哭的心都有了,明明穿越開啓的是宅鬥養豬模式,怎麽一下子變成了打仗求生模式,簡直适應不能。
再一個,梓熙的印象中,中國歷史上每每改朝換代,所謂的前朝遺孽都會被清洗殆盡,自己這個本以為是金飯碗的縣主封號,一不小心居然就成了催命符,人生命運多舛哪!偏偏老太太還是個死硬派,硬是不願意離開。
“是呀母親,再不走就走不了。”韋氏都要急死了,丈夫不在,現在一切都要靠別人,她心裏虛得跟什麽一樣。
可惜他們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翌陽郡主,最後還是傅堃親自出馬,才強行讓翌陽郡主上了馬車。
繁重的東西都不能帶。所有人都上了車之後,卻發現傅堃還在原地。
傅君禮催促道:”父親,您快些上車。”
“你們先走,我去找童先生跟他們一起,很快趕上來,你照顧好你母親。”
“那父親小心,大祿,你照顧好父親。”
大祿道:“您放心吧。”
傅家出去之後,就與蘭家回合,逃難的人蜂擁而出。越是有錢的人越是惜命。所有人倉皇着迷茫着奔向城外,絲毫不見從前端貴高雅的模樣。人群奔喪,城門依舊巍峨堅定,多少年來,這座輝煌莊嚴的成,見證着人類花樣百出的醜态。
梓熙也是逃難人群中的一員。跟傅玥傅淼等人擠在一個馬車裏,大家一言不發,個個誠惶誠恐。
“咱們要去哪裏?”
傅淼問。
沒有人回答她,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答案。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起火了,街上的人更加混亂,馬車被撞的砰砰作響,傅淼被吓得嘤嘤哭起來。
“別哭了!”傅淼呵斥道:“要哭出去哭。”
傅淼不敢做聲了,小心地往梓熙身邊靠了靠,梓熙抓着她的手輕輕安撫她。
隔壁馬車裏蘭梓湘因為不願意讓別人跟自己同乘一輛車,正在跟人争吵,聲音若隐若現,梓熙聽着聽着就聽不見了。
在禦林軍的護衛之下,人們躲開叛軍出了城。為了趕路,馬車跑得很快,十分颠簸。不過半個時辰,梓熙就感覺骨頭被抖得快散架了,傅淼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哭起來,傅玥抿着嘴唇,也開始淚水漣漣。
“從前不是總鬧着要出去玩麽?咱們就當這是出游吧,也就颠簸一會,沒什麽大不了的。”梓熙強笑着說。
傅淼哭的更厲害了:“可是我害怕,我想爹爹和娘。”
“你娘跟你哥哥就在前面車裏,別怕,你想呀,咱們這麽多人,多熱鬧。馬車跑的快一點,咱們不是就到的早一些麽?我猜咱們的目的地可能是桐城,也可能是鳳城,聽說鳳城有個羊角樓,裏面供着羊角菩薩,但凡有人許願,便能心想成真,可靈驗了。”
“真的嗎?”
“真的。”
馬車一刻不停,從早上跑到晚上,翻過了松山嶺,終于才停了下來。
郡主在樹下休息,傅君岳指揮下人們伺候太太小姐們規整自己然後清點人數,廚師在地上搭起竈臺做了飯,大家吃完休息一會,又準備繼續趕路。
小孩子們不情不願,大人們也受不了了。韋氏揉着酸痛的腰肢和肩膀,說:“咱們已經出城了,不如,今天夜裏就在這裏歇一歇?”
“這裏還不夠安全。”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逃難的人,大家都是歇了歇腳就馬上走了。
傅君禮在各家人群裏找了一圈,沒有看到童家人也沒有看到父親,很是擔心。
“大家快上車,官家,你帶着他們,跟在大隊伍後面先走,我得去找父親。”
“老爺,不如派個下人去就得了。”
“讓下人去我不放心,聽着,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照顧好郡主,知道嗎?”
“老奴知道,大爺您也小心些。”
目送母親妻子兒女啓程之後,傅君禮又急匆匆往回走,一邊打聽父親的消息。
天上月亮很大很圓,路也很寬,加上人也多,因此沒有打火把。
所有人都沉默着,以在夜裏所能有的最快速度向前走。
梓熙靠在車裏,努力讓自己舒服一點。
馬車嘎吱嘎吱作響,沒有人說話。
漫漫長夜好像永遠沒有盡頭,這路,也如同鏈接着天荒地老。
傅淼再一次哭泣起來,梓熙卻打不起精神安慰她了,只任由着她的哭聲源源不絕地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前面一聲驚叫。緊接着馬匹嘶鳴,馬車碰撞,沉寂的夜色一下子被打破了,有人吆喝起來:“劫匪,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