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梓熙在行宮待到晚上才回家,次日一早,才與王氏一道帶着禮物上蘭家拜訪。

不過蘭家下人看到她,個個表情奇怪。愣是蘭梓熙想象力豐富,也想不到還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為自己的親事操心。

此時蘭家大堂裏,孔将軍最信任的軍師正在口若懸河地據理力争。

“老夫人,将軍敬重您,敬重蘭家乃是當世有名望的清貴世家,因此我們将軍才有心與蘭家締結姻親,結兩姓之好。然蘭家打算出爾反爾臨時換人,這一點,我們将軍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你,你胡說八道!”李氏氣得跳起來:“分明是你們出爾反爾,欺我蘭家無人!”

軍師一笑,說:“夫人此言差矣,我家将軍對縣主仰慕已久,因此路上遇到蘭家親眷,便一路小心護送。一到桐城,更是立刻上門提親,誰知會讓夫人理解錯了将軍的意思。夫人口說所說的那位小姐,将軍從未耳聞,怎麽會貿然上門提親?夫人是不會……誤會了什麽?”

王氏當然不能反駁他的話,不能說是她女兒與孔将軍私定終生在先。只能氣得一臉通紅向老夫人唐氏求救:“老夫人,求您一定要為湘兒做主呀。”

唐氏乜了李氏一眼,方才悠悠嘆氣:“個中緣由,老身已然清楚了。不過這其中,想來定是有誤會。一來,孔将軍提親上的是三房的門,這自然而然的,便是向三房提親,這是其一。這其二嘛,你家将軍可能有所不知,我們縣主雖然排行較小,卻早就訂了親了,所以這門親事,怕是做不成了,先生請回吧。”

軍師本就是有備而來,沒有達到目的,怎會輕易離開,于是對老夫人說道:“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蘭家既然已經答應了我家将軍的提親,如今我們巴巴地送來了更貼,怎麽能因老夫人一句弄錯了便空手而歸,這傳出去……不僅是你蘭氏有言無信,人還道我家将軍軟弱可欺。”

“你……”蘭耀家猛地站起來,甩一甩衣袖,氣道:“事實真相如何,你我皆心中有數。你們若以為威逼脅迫,便能将我蘭氏耍弄與鼓掌之中,那便是你們打錯了算盤,來人,送客。”

“大人且慢。”軍師臉上也收斂了笑意,強硬道:“分明是你蘭家有心李代桃僵作弄我家将軍,如今卻還反咬一口,老夫雖明白大人一片慈父之心,可大人也是在軍中待過的人,要知道我家将軍雖正直講理,卻也是個暴脾氣,若因被愚弄而怒發沖冠,一不小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威脅意味就再明顯不過了。

現在桐城駐紮的軍隊,除了顧晨蘇手上的幾萬人,就是孔将軍帶來的人馬最多。蘭家蘭耀宗蘭耀祖都在軍中,但遠水解不了近火,而且現在大勢未定,陸新均對蘭家顧家一樣顧忌,但與這孔将軍卻有來往,要是出了事,他們當真不能将孔将軍如何。

蘭耀家哪裏受過這樣的威脅,當即憋屈得要拿劍砍人。正在此時,下人來報,說傅王氏與蘭梓熙到了。

唐氏沉着臉,吩咐:“縣主來了,還不出去迎接。”

一直看戲的薛氏和金氏只好帶着還未消氣的李氏等人一起出去迎接。這裏只有老夫人唐氏位份比蘭梓熙高,因此可以坐在原地等着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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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看一眼還沒打算離去的軍師,笑說:“家裏要招待女客,縣主與夫人都是內宅女眷,不宜見外男,還請先生暫避。”

那軍師臉皮比她想象的還厚,聞言不僅不走,反而嘆一聲緣分,說:“正好我家将軍有一樣信物,着老夫親自交予縣主。”

于是梓熙剛一到,還沒有明白叔伯嬸嬸們臉上奇怪的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看到一個四五十歲的幹瘦男人谄媚地向她送信物,言語中将他家将軍誇的是天上有地下無。

傅氏當即皺了眉:“不知你家将軍是哪位?我們這些婦孺常年深居內宅,對外事一無所知,還請先生言明為何無緣無故便要送信物。”

“我家将軍對縣主仰慕已久,一到桐城便上蘭家提親,老夫人也已經同意了将軍的提親,所以将軍着老夫将新宿送到縣主手上。”

梓熙沒有說話,只悄悄地審視這個說話的男人。王氏看也沒看他手上的所謂信物,轉而問老夫人:“衆所周知,縣主自幾年前便于君家訂了婚,不知今日之事從何說起,我們實在疑惑,還望老夫人解釋一二。”

唐氏這才将孔将軍先向蘭梓湘提親,昨日進了一趟行宮,出來之後便狡辯提親對象是蘭梓熙的事情說了。

那軍師當然不同意唐氏的說法,再三打斷老太太的話,将責任推诿給蘭家,甚至暗暗指向蘭家三房準備李代桃僵有騙婚之心。

聽完之後,王氏心中有了計較。這顯然是那将軍臨時起意,準備悔婚另娶才耍的戲法。作為傅家長媳,王氏對蘭家幾位夫人還是有些了解的。

“原來是孔将軍有心與蘭家締結兩姓之好,我一個外人是無法插言的,此事還要老夫人做主才是。不過绾绾早有婚約在身,我作為她的親人,不得不提醒一句,孔将軍怕是要另選他人了。”

“夫人此言差矣。我家将軍提了親,蘭家點了頭,這親事便是做成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萬萬沒有另選他人的道理。”

“你家将軍提親,蘭家點頭答應了,這親事的确是做成 ,可蘭家子女不少,蘭家仁義,萬萬不能一女許二夫,将早有婚約的女孩許給将軍的,不是麽?還是說,将軍一開始就有心準備陷蘭家,與我這可憐的外甥女兒于不仁不義?”

王氏這一說,軍師便有些啞口無言起來。

他就算不在乎蘭家的名聲,也不敢承認自己是一開始就心懷不軌。

但想到他家将軍,甚至自己以後的前程,便不得不繼續周旋。

取個僅剩的縣主,和娶個庶子嫡女,這中間的差別,可不是一般般的。

“夫人哪裏話。”軍師嘆口氣:“我家将軍歲遠在順城,但京中之事,也是多有耳聞的。縣主的确是早有婚約在身,且将軍還知道,這下旨賜婚的,正是那奸賊缪長亭之女。那妖婦下旨賜婚可不是好心,當初不過是為了脅迫太子迎娶缪氏女為太子妃罷了。後脅迫不成,才對縣主賜婚撒氣。如若不然,如今的皇後,未來我大烨最為最貴的皇太後,便不是姓顧而是……”

軍師沒有說完,但隐射明顯,若不是當初皇後橫加幹涉,太子妃的人選便不是顧娉婷,而是她傅王氏的女兒傅玥才對。

王氏沉着臉,沒說話。軍師繼續說道:“皇上身虛體弱,那缪長亭便挾天子以令諸侯,在朝堂上呼風喚雨。那妖婦更可惡,竟為一己之私害死了皇上,實乃大烨千古罪人。這千古罪人吓得旨賜的婚,如何能作數?”

男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偏偏現在她口中的妖婦正在京中推出了個假皇帝,為了保證顧皇後所生嫡子的正統之位,他們沒有任何人敢不承認皇太後是大烨罪人。

一衆女眷被反駁的啞口無言,今天要真這麽被這男人攪和成功,自己恐怕就真的要換老公了。梓熙暗中翻個白眼,終于呵呵笑了一笑:“這位先生真真好笑,不知從哪裏聽來一排歪門邪說,便要在這裏颠倒倫常。哎,不過是以為我們這一群女眷見時淺薄容易诓騙罷了,但這話可不能真傳出去,若是傳了出去,先生您和您家的将軍,怕是要贻笑大方的。”

軍師從一開始就注意着蘭梓熙。此時聽她開口說話,便有心挑撥一二。

于是道:“不知老夫哪裏說得不對,還望縣主指點。”

梓熙看了他一眼,問:“先生可有見過本縣主的賜婚懿旨。”

軍師愣了愣,道:“不曾。”

“既然不曾,那在這裏本縣主便指點指點先生,免得先生贻笑大方。所謂懿旨出黃門,用的是明黃錦帛,蓋的是大烨鳳印。先生,賜婚于梓熙的,并不是您口中的缪長亭之女,而是我蕭氏皇後,您明白麽?”

軍師臉色變了又變,直言道:“缪氏女也好,皇後也好,都是同一人,且若不是她把持後宮,暗害皇上……”

“《禮記》有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先生口口聲聲缪氏之女,這意思是說女兒家即便嫁人,也代表着父家,而與夫家無關?”

“……”軍師張張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梓熙漫不經心道:“小女子自小被教導忠義貞賢,忠,便是終于蕭氏皇室,小女子只知道接到的賜婚懿旨出自蕭氏皇後之手,蓋的是蕭氏鳳印,因此莫敢不從。小女子的賜婚懿旨上未有一字與缪氏相幹。先生固執己見,這難免讓人疑惑,您今日前來,是要逼迫我蘭家抗旨不尊,還是根本否認我蕭氏正統,或者您心裏認為女子為□□後,代表着父家而不是夫家?”

“……”

簡直是強詞奪理,這三樣不管哪一樣他也不敢應下來呀!良久之後,男人終于咬了咬牙,說:“老夫不敢。”

“既然不敢,那先生便回吧,祖母,該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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