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洛林的謀劃雖好,但他并不清楚,我身上有命蠱,命蠱還反噬了的事。倘若我按照他的安排,直接逃了出去,蒼牧便能硬下心腸,讓我重傷或者幹脆死去。

我那日咬蒼牧,也是為了試探以傷換傷的範圍,結果比我想象中要重得多。洛林找的人武藝不見得高深到哪裏,一旦我重傷,逃亦逃不了多遠。

只有讓我徹底地“死去”,暫時蒙蔽掉蒼牧體內的蠱蟲,才有離開的可能。

我不可能再與洛林商議,大多數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幾乎是躺在床上熬日子了。蒼牧總是陪着我的,他讓我躺在他的胸膛裏,時不時地親親我,又低聲地說着情話。

我嘔着血,有時會問他,能不能放過我,這樣或許我能多活些日子。但每一次,蒼牧都選擇了沉默——他是不可能放了我的,不管是為了他蒼家,還是為了他自己。

一日又一日,終于挨到了蒼穹的婚禮,蒼牧有再多理由,也不能不參加他弟弟的婚禮,便背對着我穿上了大紅的禮服,又對我說:“去去便回。”

我盯着他身上的紅衣,突兀道:“你穿紅衣真美。”

蒼牧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我扯了扯嘴角,還是扯不出一個笑來,只得嘆息道:“你早些去,也記得早些回來,我一個人,太寂寞了。”

蒼牧向我的方向走了兩步,眼裏似有流光劃過,他笑了起來,伴着紅色的禮服,俊朗異常,便道:“莫要想我,我去去便回。”

說罷便轉身走了。

我少年時瞧戲文,離別時總要多說多做很多事,戲文裏的人也像傻子一樣,完全察覺不出不對。但真正要走,哪裏有那麽多溫情脈脈,欲語還羞,能走一炷香都不願留,又豈會多說多做,叫人知曉玄機。

我掙紮從床上爬起來,扯着嗓子向門外喚了幾聲,無非是口渴,想要喝杯暖茶。門外的小厮果然不願進來,一是怕擔負責任,二也是得了他人的囑托,蒼牧在時自然不敢懈怠于我,蒼牧不在,便要多偷懶了。

我在床沿處坐了一會兒,微微喘着氣,向茶桌的方向走,走上一步,便要休息幾個瞬息,等到終于到了桌邊,便是連坐下的力氣都沒了。

自衣袖中取出了兩袋藥粉,毒藥倒進了茶杯,解藥先行咽了下去,握着茶壺的手一直在抖,茶水四濺,但終究泡散了毒藥。我放下了茶壺,茶壺磕碰桌子發出一聲巨響。我下意識地看向門口,門口處依然無人應答。

淺淺松了口氣,便扶着桌子,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毒藥入口,灼心的疼痛自喉嚨燒到胸口,我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冰冷的地面、嘴角的腥甜、緊閉的房門——這就是我陷入黑暗前,唯一記得的。

我從黑暗中醒來,身體沉重而疼痛。

入目的是高高低低的墓碑和已經腐朽的屍體,我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尚新的紅衣,紅衣上有許多破洞,破洞上還殘留有幹涸的血跡。

我試圖動一動手指,才發覺手腕處正在隐隐發疼,移過視線,便看到手腕的筋脈已盡數挑斷,挪動雙腳,又發覺腳腕的筋脈亦被盡數挑斷。

我是站不起來了——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該是有人看透了我假死的真相,将我的筋脈挑斷扔到亂墳崗裏。他必定對我是懷有惡意的,想讓我聰明反被聰明誤,清醒地餓死在這個亂墳崗裏。

但我身上的紅衣,是蒼牧那日穿的那件,許是他為我換上了——他認為我已經死了,此刻又有第二人将我扔在了這裏。

我沒再去想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此刻蒼牧又是何心情。如今情形,要緊的是我要活下去,至少離開這片亂墳崗,到有人煙的地方,便可嘗試聯系之前留下的暗子,想方法重回魔教。

魔教教衆自然散去,但魔教密室裏,尚有我爹和白明軒為我留下的靈藥和秘籍。無論是解毒、續脈抑或療傷,再沒有比那裏更合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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