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曲未終,人未散
九曲未終,人未散
任苒沖到琴房,一把推開了琴房的們,而門內的情形卻讓她怔愣在當地:辛爍滿臉擔憂地看着地上的人,而地上喬榅然正蜷縮着身子,白色的運動服不再纖塵不染。一團團黑漬在白衣上格外的顯眼,微長的劉海無力地垂在地上,眼神空洞而滿目悲傷,而他的懷裏還緊緊地抱着一個類似于筆記本的東西,那般地緊握,給人一種他在緊緊地抓着最後一絲希望的錯覺,亦或許那根本就不是錯覺。此刻的喬榅然再沒有了平日的淡雅,昔日的風華不見,只剩下狼狽和頹廢不堪。
任苒呼吸一窒,只覺心髒抽痛得厲害,而腳下也像被灌了千斤重的鉛一樣。這樣的喬榅然是她從來不曾看到過的,卻也是前所未有地讓她心疼的,可同時,也讓她格外得難堪,是的,難堪……
任苒艱難地移動到喬榅然的旁邊蹲下身子,柔聲道:“喬榅然,坐起來好不好?地上涼。”任苒一開口,只覺得喉間摩擦傳來的痛痛的她幾乎全身僵硬,連帶着心髒也開始以更猛烈地态勢抽痛着。
喬榅然仿佛是沒有聽到任苒的話一般,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不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除卻偶爾的眨眼和淚水無法阻擋的流動外,他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切都是靜止的,或許就連心髒也停止跳動了也說不定。任苒見到這樣的喬榅然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手也撫上了喬榅然的頭,哽咽道:“喬榅然,振作一點好不好,程雪還在等你,等待和你彙合,等着你陪她往前走,你說你要陪着她走到路的盡頭的,你不能中途退出的,喬榅然,振作一點,求求你,振作一點……振作一點……”任苒不會安慰人,這種情況下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喬榅然振作。可是偏就是嘴笨的她的一句話點醒了喬榅然,這一次,喬榅然的眼珠僵硬地轉動了一周,張開幹裂的唇,從中溢出一句呢喃:“程雪……”任苒心下一喜,哭着使勁地點頭,“對,程雪,就算是為了程雪,你起來好不好,你學了那麽久的歌,你還沒有唱給她聽。”
“對啊,我還沒來得及唱歌給她聽。”喬榅然掙紮着想要做起來,任苒慌忙伸手去扶。喬榅然坐起身來,擡眸看向站着沉默不語的辛爍,“辛爍,有DV嗎?我想彈琴唱歌給她聽。”
辛爍搖了搖頭,道:“不過用手機也可以吧。”音效音質雖然會差許多,但是寥勝于無不是。喬榅然點點頭,将手中的本子揣進懷裏,站起身來朝鋼琴走去。
任苒退到辛爍的身後默默地流着淚,默默地注視着喬榅然。當喬榅然唱出第一句歌詞時,任苒的心不由又是一痛。她父親曾經說過:“感情是一支曲子的內在靈魂,而曲譜則是外在形體,如果沒有內在的靈魂,那麽形體再美也不過是一個死物罷了。”而此時此刻,喬榅然将靈魂盡數釋放,讓人忽視了形體,身心都被那靈魂吸引着、感染着。任苒轉過身去,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辛爍見任苒如此,單手舉着手機,将任苒可憐的手臂從她的利齒下救出,轉而送上了自己的左手。任苒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下,那力道幾乎要将辛爍的手臂咬斷。而辛爍卻只是蹙起了眉頭。任苒滾燙的淚水滴到辛爍的手背上灼傷了他的皮膚。
一曲終了,辛爍收起手機。喬榅然似乎再也無法抑制了一般掩面而泣。他們都清楚隔着一個太平洋的距離意味着什麽,他們都懂,一個太平洋就像天上那條銀河,隔開了一對有情人,最終不過是分離。任苒松開了辛爍的手,那上面是一個深深的血印。她沒有回頭,不敢去看此刻的喬榅然是如何的傷心。辛爍也只能無奈地看着兩人。三人心思各異,卻都不約而同地被哀傷侵襲。
之後的接連好幾天裏,喬榅然都沒有出現在學校,任苒也再次沉悶起來,辛爍被兩人影響,睡眠的時間也變得少了起來。這一天的化學課上,聰明“絕頂”的化學老師在三尺講臺上滔滔不絕,而臺下的聽講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馬上就要高考了,他們卻都在這個時候有了無盡的哀思,有了一些不可說的秘密和心思。任苒單手支着腦袋,褐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桌子上的某一個點正在出神。自從那天以後,發呆便成了她的常态。盡管知道高考就要來臨,不應該再繼續頹靡,可她無論怎麽暗示自己就是提不上勁來。班主任和各科老師不止一次地找她談話,可效果卻不甚明顯。
“篤篤篤”辛爍支着腦袋,拿筆敲了敲任苒的桌子。任苒回過神來,見桌子上有一張紙條:下課到琴房,有話跟你說。
任苒不解地看向辛爍,辛爍卻已經再次趴倒在桌子上睡了過去。下課鈴響起後,辛爍擡起頭來,眼睛內卻是一片清明。對任苒說了去讓她先走,他去回個電話便率先離開,任苒便一個人朝琴房走去。
任苒到琴房等了不到兩分鐘辛爍便跟着到了,然而辛爍到了卻只是坐着不說話。任苒見辛爍一直不開口,便主動問道:“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有什麽就直說吧。”
“今天中午我去喬榅然家了。”辛爍見任苒低着頭沒什麽反應便繼續道:“喬榅然想出國留學,但是他爸媽沒有同意,最後被喬榅然鬧得厲害,就約定如果兩年後他還忘不了程雪,程雪也還喜歡着他的話就同意讓他出國。”
任苒聽後依舊低頭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麽,辛爍只好繼續說下去,“所以,喬榅然他也一樣需要在國內考大學,一樣要為高考拼搏。而且,兩年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準?你不是喜歡喬榅然嗎?喬榅然成績有多好你自己也清楚,你要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學你就要努力,而不是像這幾天一樣渾渾噩噩的。努力用這兩年的時間來抓住喬榅然。”
任苒聽到這裏終于擡起頭來,驚愕地看向辛爍,辛爍卻只是說了句:“我只是不想自己後悔,要怎麽做你自己決定。”随後便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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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苒雖然不明白辛爍為什麽說不想他自己後悔,但卻清楚地明白辛爍的前話。兩年,這會是她最後的機會嗎?本以為是該為這首曲子劃上終止符的時候卻不想曲未終,人未散。
從那之後,任苒在課堂上再也沒有走過神,課間也沒有她活躍在校園的身影,書桌上摞起了厚厚的看過的,沒來得及看的書和卷子。每天早上五點就早早地起床,簡單的洗漱後便獨自一人到空無一人的教室背英語或語文或生物,而晚上別人九點便結束的晚自習她總是延長到十點多,直到學校來趕人才急急忙忙地跑回宿舍,回到宿舍後繼續挑燈夜讀。午夜宿舍有人醒來的話,經常能看到任苒還開着小臺燈奮戰。無人不欽佩任苒的毅力,一次次測試下來,任苒的成績一點點上升,從全級五百名以火箭般的速度升至全級前一百名。沒有誰對此表示驚訝,任苒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甚至他們都在想,任苒小小的身體裏究竟蘊藏着多大的爆發力?
喬榅然也曾勸她注意勞逸結合,任苒只是感激地笑笑,而他溫暖的話更為任苒的馬達添加了一份動力。辛爍看向任苒的眼神卻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沒有說任何鼓勵的話,但任苒卻懂得辛爍的關心。他每天中午會拉着喬榅然一起把她帶到琴房,故意很大爺地對她說:“爺想聽曲了,彈去!”他什麽也不說,可她懂得他是在為她找可以放松的活動。
喬榅然對任何人都像以前一樣,依舊是淡淡的,依舊微微揚着唇角,可誰都清楚,他在心裏築起了一道屏障,防止別人窺探的同時也拒絕了某些情感的輸出。
每個人都有或巨大或微小的變化,只有辛爍,依舊雷打不動地從早睡到晚,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自從任苒将其歸納到朋友的名單中後,任苒便時不時苦口婆心地規勸辛爍學習,他卻仿佛沒聽到一般。有一次任苒的訓誡被喬榅然聽到,喬榅然笑了笑,道:“不用擔心他,最後有他樂的。”
天氣一天天的熱了起來,所有人的心裏都有些煩躁,任苒也一樣,但她總能通過各種方式調整自己,每當她煩躁不安時,她便拉着辛爍和喬榅然一起到琴房,從音樂的世界獲取寧靜,或是拿出日記本,一字一句地記錄着自己的心情。日子便在這種緊張而又惬意之中度過。
高考如約而至,高考那天,任苒的父親特地從農村老家趕了過來,沒有說什麽寄予厚望的話,只是慈愛地摸了摸任苒的頭,叮囑她放輕松。臨進考場前,任苒看到了獨自一個來考場的喬榅然,她沒有過去打招呼,只是目光灼灼地遠遠地看着他,在喬榅然發現她之前轉過頭去進了考場,她一定會考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