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說自己吃不飽
風吹起窗簾飄飄蕩蕩，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
夏夜蟬鳴，夜涼如許。
營養液悉數被灌進了肚子，阮蒙躺在床上，靜靜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不知何時起，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耳畔除了自己的呼吸音，就只剩悉悉索索的抽枝發芽聲。
長在阮蒙頭上的小樹芽，先是慵懶晃晃腰肢，而後試探往上探探腦袋。感覺是在安全環境後，兩棵樹芽慢慢開始生長。
原本只是小拇指大的小樹芽蜿蜒屈曲，抽枝散葉。不過片刻，就已經長出了十幾公分的樣子。藤蔓順着阮蒙的身體往下，将他整個人都纏了起來。樹芽的動作輕柔，行雲流水，像是做了無數遍，熟練無比。
阮蒙閉着眼，靜靜感受樹芽的生長變化。原本淡然的臉上忽然有了變化，他的眉毛微蹙，暗念了幾遍清心訣，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驚動樹芽。
小樹芽敏銳察覺到了阮蒙的身體變化，當下停下動作，警覺的豎起枝葉。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什麽異常。小樹芽這才放松了身體，繼續自己的動作。
樹芽抽完藤蔓，整個将阮蒙捆了起來。它纏在阮蒙身上，親昵的觸碰他的肌膚，汲取着熟悉的氣息繼續生長。
長長軟軟的藤蔓不多時就冒出了葉子，心形樹葉兒又嫩青變深綠，長勢喜人。
樹芽明顯貪歡，忍不住用自己的枝桠在阮蒙身上滑動，玩的不亦樂乎。它的葉子越來越綠，眼看着就冒出了花苞。
這還是阮蒙第一次見到它的花苞，粉粉嫩嫩，在一片綠油油的枝葉映襯下，顯得格外可人。
開花吧，快點開花吧。
一想到開花就能解脫，阮蒙的心沒來由的活絡了幾分。
糟糕！
氣息剛一亂阮蒙就斂了神 ，可是還是被樹芽察覺。它飛速收起枝葉，阮蒙伸手只扯落一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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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一摸，得，又變回了兩顆小樹芽。
仿佛是對阮蒙拉扯自己葉子不滿，小樹芽扭扭身軀表示抗議。
片刻之後，它就停止了動作，與普通樹苗無異。
夏蟲再次清明，一切恢複如常，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阮蒙不死心，又拿了一瓶營養液灌了下去。等了好一會兒，樹芽還是沒反應。
看來這次是又沒戲了。
明明就差一點了……
阮蒙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這才止住了自己的挫敗感。他起身拉開窗簾，望着天上皎皎的明月。
恍惚之中，阮蒙仿佛看到了兩百年前的月亮。
那時的月亮也像今晚這樣，又願又亮。年近花甲的爺爺捋着胡子喝着茶，對着阮蒙眯眼笑：“人無長生，長生亦無趣喲……”
爺爺這一輩子算過很多卦，唯一沒算出來的，就是阮蒙的命數……
午夜的電話聲打斷了阮蒙的思緒，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
來電顯示是個未知號碼，這麽晚了，不知道是誰無故惹人清夢。
阮蒙按了拒接關了機——
非工作時間，阮老板并不樂意被占用私人時間。
他回到床上躺下來，忍不住擡手摸摸頭上的芽。半夢半醒間，阮蒙仿佛聽到有人對自己說了什麽話。可是他眼皮沉的厲害，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阮蒙就被白虎吵醒：“老板快起床，來生意了！”
觀財書店在三界雖然算是小有名氣，但是這些年來，類似服務屬性的店鋪越來越多。競争一大，生意就沒有從前好做。
八爪魚一直嚷着訂單減少的原因是白虎服務技能不行，吵着想從售後轉售前。
售後什麽鬼怪都有，亂事一籮筐，整天閑不住。白虎又不傻，才不會跟八爪魚交換工作崗位。
白虎雖然懶散點，但是勝在有自知之明。八爪魚種族優勢，一只海鮮同時操作四臺電腦不成問題。
做的比自己多，吃的比自己少，這讓同在一家店裏打工的白虎君很有危機感。
眼看這個月自己的銷售業績欄裏只填了個1，想到月底八爪魚譏諷的姿态，白虎比誰都着急。
白虎迫切的渴望業績，早上醒了舔舔爪子洗洗臉，第一件事就是按開電腦看後臺。
或許是心誠則靈，剛一登陸，立刻就彈出了一筆生意。
簡單的溝通交流後，白虎立刻扭着屁股從沙發上跳下來，踱着碎步來到阮蒙房門前問他這單生意接不接。
相比較之前的單子，今天的這筆生意明顯稍微有點難度。
這些人，光顧觀財書店的鬼鬼怪怪實在不少，可是像今天這樣要個器官的，還真是頭一個。
“是個餓死鬼，說想要個胃。”白虎抖抖耳朵去看阮蒙，粉色小舌頭舔舔嘴巴就問道，“老板，這單生意要不要接？”
“你讓他過來吧。”
“得嘞！”
這意思，也就是接了。
白虎喜滋滋回到平板前，粉色的肉墊點開屏幕，噼哩叭啦給餓死鬼留言——
觀財書店售前虎哥：親，您的這單生意我們做。因為是定制服務，需要見到您本人，不知道您什麽時候方便，咱們預約下時間呀。
鵝醬總是吃不飽：我什麽時候都方便！要不我現在就過去可以嗎？
觀財書店售前虎哥：可以噠。那我給您約下午三點吧，我們實體店的地址是旺財街道發財路88號808，出了電梯左拐第一個門就是。親現在就可以下單了【喵】
随手打了一個貓咪賣萌的表情包，白虎打了個哈欠開始舔毛。
要說它也很無奈，堂堂神獸住在貓的身體裏，思想是自己的，習性卻是本體的。每天舔爪舔毛一樣不落，真是太苦惱了呢喵。
下午三點整，有人按了門鈴。
白虎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外面的人拿着一把黑傘，戴着口罩帽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順着他的腿往下，地上空空落落沒有影子……
唔，看來是今天的客人沒錯了。
白虎跳起來給他開了門，慵懶當中透着幾分熱情：“跟我來吧。”
“好的，麻煩先生了。”
餓死鬼禮貌回複道，安靜跟在白虎身後。
房間看着也就百十平，可是餓死鬼跟着白虎走了足足五分鐘才停下來。
“到了，你自己進去吧。”
餓死鬼擡頭，就見自己面前伫立着一座舊時宅院，門口挂着木牌，上面用朱砂寫着“觀財書店”四個大字。
朱砂于鬼，總是帶着一點威脅。
哪怕拿到人界暫住證合法居住的餓死鬼，見了也是忍不住想要躲得遠一些。
可是腹中饑腸辘辘，半點由不得拖延。
想到這裏，餓死鬼大着膽子進了宅門，邊走邊道：“先生您好，我來了。”
進了房門，才發現裏面又是別有洞天。
剛才在外面看就是一座古樸宅院，可是這裏面卻像是一座現代化的科學實驗室。
餓死鬼一面向裏走，一面觀察着恒溫箱裏養殖的各種鬼怪。
左邊的恒溫箱裏放着幾枚金光閃閃的蛋，儀器恒溫保持在兩百度，若是不知道的，恐怕會以為這是在燒烤而不是在孵化。
右邊的恒溫箱裏則放着剛出生不久的熊貓，圓滾滾的十分可愛。明明是剛落地的樣子，轉瞬之間就有了毛，爬上支架啃竹子，神态憨厚。
從飛禽到走獸，從活體到死鬼……
這個實驗室裏滿滿當當，可謂是應有盡有。
餓死鬼看着屋裏的生物，不自覺的擡手撫上自己的肚子——
好餓，好想吃啊。
就在他肚子咕嚕叫的時候，實驗室中走出一個人來，白白淨淨的臉，漂亮的眼，頭上還有誘人的樹芽，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
一道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餓死鬼趕緊低下頭：當着人家的面想吃人家，被看穿了真的好尴尬啊。
阮蒙視線落在餓死鬼身上，上下粗略掃了一眼，最終停留在他的胃部：“聽說你想要個胃？”
餓死鬼聞言，顧不得其他連忙點頭：“是的先生，我想買一個定制胃，花多少錢都願意！”
阮蒙沒接話，反而問道他：“對于你們這種屬性的鬼怪，地府應該出臺了不少相關政策。養活自己不成問題，為什麽還想買個胃？”
“這就說來話長了……”
餓死鬼到地府的時候，人界早已人滿為患。
由于現代醫學的發展，人類壽命普遍延長，為此不少人口大國都展開了“計劃生育”政策。
作為與人界聯系最為密切的地府投胎登記部，最先受到了波及。
生育率的減少導致大批鬼怪滞留陰間，占用地府的資源。
別的部門還能發展一下外來經濟做補貼，可是地府不同于其他部門，除了香火也沒有太多油水。
眼看財政馬上出現赤字，相關部門為此不得不出臺了《鼓勵地府人員再就業政策》，號召大家去到人界自食其力，耐心等待抽號投胎。
就連事業部門的孟婆都出去做美食博了，像餓死鬼這樣的非公職人員自然也得靠自己。
餓死鬼領到人界暫住證，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
他不要工資，唯一想要的就是吃口飽飯。
開始人類還喜歡雇傭他，可是見識了餓死鬼的食量之後，大家紛紛表示養不起他。
餓死鬼走投無路，眼看就要去綠化帶啃植物過活了，卻意外變成了吃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