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裏有個夜哭郎
白虎怎麽也沒想到, 阮蒙不過出去走了一遭，居然帶了只暈掉的豬回來。
還情鬼一進門就把豬往白虎面前送, 嘴裏急切道：“白虎先生, 求你救救這只豬！”
救豬這種事情，白虎并沒有經驗。
它擺擺爪子招呼八爪魚上前，接過那只昏迷不醒的豬。
八爪魚也是一臉懵懂, 把豬送進了手術室，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征才對還情鬼道：“血壓、心率平穩，應該只是睡過去了而已。”
還情鬼長舒口氣，繼而對着白虎它們笑笑：“這次這只保證是真的小香豬呢！”
阮蒙把芽芽丢給九尾狐帶去洗澡，自己換了衣服出來, 招呼還情鬼坐下。
“先生剛剛把我擋了一劫，咱們之間就算扯平了。以後的日子先生就不要再往我們這裏送東西了……”
還情鬼神色一變, 當下就道：“可是先生……”
阮蒙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只是鄭重說了句：“無功不受祿，還請不要為難我。”
還情鬼遲疑點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阮蒙想到崔判的話，當下又道：“我聽說無牽挂就能去投胎了, 先生準備幾時走呢？”
人類如今出生率越來越低，能拿到投胎的資格并不容易。若是一般鬼怪聞言大概都要喜極而泣, 可是還情鬼的情緒卻是立刻落了下去：“我現在走不了的……”
阮蒙下意識就出聲問道：“為什麽？”
還情鬼看了一眼阮蒙, 嘆口氣道：“其實我算不得個正經鬼……”
人死之後到了地府，從前的記憶還在。
記挂親人的不少，想回去的也不少。
因為怕亂套, 地府出臺了相關規定——
新鬼一到地府就要來一碗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
還情鬼到地府的時候，趕巧碰到孟婆來到人界再就業。
地府的孟婆湯存貨不足，還情鬼也就沒能喝到。
還情鬼欠了阮蒙的恩情，故而能來報恩。
可是這并不代表他能去看自己的家人，畢竟人鬼殊途，本就不該互相打擾。
可是不去打擾并不代表還情鬼不在乎。
他跟妻子少年相戀，就在出事之前，他們剛剛結束了長達十年的馬拉松之戀步入了婚姻殿堂。
要說還情鬼對妻子的執念，一點不亞于他想報恩的追求。
想見又不能見。
越不能見就越想見。
還情鬼心裏有執念，哪怕還了恩情也走不了。
還情鬼抱着膝蓋嘆口氣，起身背對着阮蒙道：“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眼見還情鬼走到了玄關處，阮蒙忽然開口道：“要不要回去看看他們？”
還情鬼身子一僵，用力搖頭：“不該再有羁絆的……”
不等阮蒙再說話，還情鬼就奪門而出。
白虎看着那扇門，有點搞不懂狀況：“明明想見不是嗎？”
阮蒙抿抿嘴，道：“人的感情總是矛盾由複雜的，即便是變成鬼也不例外……”
阮蒙回到卧室，芽芽已經洗白白在床上打滾兒等抱抱了。
阮蒙接住撲上來的芽芽，輕輕碰碰它頭上的綠芽。
“啾啾！”芽芽躺在阮蒙懷裏，黑亮的眼睛裏面閃着微光。
“今天那個家夥是沖着你來的，”阮蒙越來越覺得，芽芽不是不普通的白團子，他捏捏芽芽肚子，輕聲說了句，“你說，把你吃進肚子會怎麽樣？”
“啾啾！”芽芽不以為意，只是貼着阮蒙閉上眼睛。剛才對付鬼王消耗了不少能量，芽芽現在只想休息。
阮蒙給芽芽蓋了被子，自己睜眼看着天花板思考問題。
迷迷糊糊剛要睡着的時候，芽芽不知道怎麽又鑽進了阮蒙的被窩，挨着他睡得香甜。
摸摸懷裏的大團子，阮蒙不由失笑。他沒有再推芽芽出去，只是拍拍它的後背說了句晚安。
阮蒙睡了沒多久，芽芽忽然睜開了眼。
它就那麽靜靜看着阮蒙，努力再往裏靠了靠，随機才一臉滿足的睡了過去……
還情鬼一直呆在農場搞養殖，怎麽也沒想到，阮蒙會親自找上門來。
“還請鬼抱完恩就沒有了在人界停留的理由，要是三天之內不去投胎就會魂飛魄散……”
崔判的話浮現在阮蒙的腦海裏，他看着還情鬼，半晌開口道：“去看看吧，然後離開。”
還情鬼用力搖頭：“我不能去……”
不見不想走，要是見了更走不了。
阮蒙沒強求，只是開口道：“你妻子說，你兒子夜裏總是哭，像是被什麽纏上一樣……”
還情鬼到底還是跟着阮蒙回了家。
來到人界也近一年，還情鬼想了念了很多次，卻一次沒有回來過。
這是他跟妻子的家，剛剛還完房貸，住進來不過一年。
所謂近鄉情怯，門開的時候，明知道妻子看不到自己，還情鬼還是躲在了阮蒙身後。
“先生，真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
妻子說什麽，還情鬼都沒有注意。他只是貪婪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顫巍巍伸出手想去觸碰。
還情鬼在妻子面前沒有實體，他也無法觸碰妻子。
明明他就站在眼前，可是妻子完全沒有察覺。
屋裏響起小朋友的哭聲，阮蒙沒有猶豫大步走了進去。
還情鬼的寶寶如今不過一歲多點，除了媽媽什麽都不會說。
阮蒙進來的時候，孩子正哭的聲嘶力竭。
還情鬼妻子焦急等在外面，還情鬼站在她的旁邊，靜靜看着她的臉。
不多時，阮蒙就抱着孩子走了出來。
小孩原本是哭的不能自已，可是現在卻神奇的止住了哭聲。
阮蒙看了一眼還情鬼，然後對他妻子開口道：“你先抱他去其他房間吧。”
這意思就是，房裏有其他東西了。
還情鬼目送妻子關門，立刻沖進了兒子的嬰兒房。
阮蒙站在房間裏，對着床底道：“出來吧。”
等了一會兒，床下的東西也沒出來。
還情鬼可沒那個耐心，直接沖到床底把那只小鬼揪了出來。
這只夜啼鬼 看起來也就三四歲模樣。
“為什麽要吓唬我兒子？”
夜啼鬼聞言連忙搖頭：“我沒有想吓唬他啊。我只是想跟他玩而已。他沒有爸爸，我也沒有爸爸，不是天生的玩伴嗎？”
“誰說他沒爸爸，我就是他爸爸！”還情鬼對着夜啼鬼比劃了下拳頭，無比認真道，“趕緊走，要是下次再來騷擾我兒子我絕對不會客氣！”
“嘤嘤嘤，好可怕……”夜啼鬼哭哭啼啼飄走了。
還情鬼站在阮蒙身邊，靜靜看着自己的妻子。
“寶寶已經睡着了，先生真的太感謝你了呢！”
阮蒙搖頭：“保護寶寶的人不只我，不必客氣的。”
還情鬼妻子笑笑，臉上的疲憊輕而易見。
時間已然不早，阮蒙不可能再多作停留。
還情鬼跟着阮蒙出了門，看向妻子的目光裏面滿是眷戀。
臨關門的時候，還情鬼妻子忽然開口問道：“先生……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阮蒙輕輕點頭，問道：“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還情鬼妻子咬咬嘴唇嘆口氣：“也沒什麽……他一次都沒在我夢裏出現過……”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不等阮蒙答話，還情鬼妻子又聳聳肩勉強笑笑：“不過也沒什麽，早晚會再見的。對嗎，先生？”
阮蒙看了一眼身邊的還情鬼，輕輕點點頭：“對的……”
還情鬼一路沉默，跟着阮蒙回了家。
“先生，我舍不得……”
還情鬼眼裏含着淚看着阮蒙道：“先生，我不想走了。還有兩天時間，我想守在她身邊……”
“會魂飛破散的……”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多看她兩眼，寶寶還那麽小，我都沒有抱過……”
“先喝點水，明天再說吧。”
直到水下了肚，還情鬼才反應過來：一般的水鬼是喝不到的。
記憶一幀幀破成碎片。還情鬼詫異問道：“這是？”
“孟婆湯。”阮蒙看着還情鬼，溫聲說道，“安心去吧。只要你還存在，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