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該去哪兒。

或者哪兒也去不了。

你沒剩下什麽力氣,雙腿沉重,手臂連解開扣子都難以做到,你略微茫然的站在原地,踉跄着往前走了幾步,湖邊的草地浸透了水,泥土微微凹陷,濕泥覆蓋了硬邦邦的靴子。

你的耳朵涼涼的,風嗚嗚的往裏鑽,你伸手摸了摸,沾了滿手濕黏的血,頭上大概哪裏破了,氣溫凍結了感官,你頭皮發麻,卻不覺得痛。

舉目四顧,綠地綿亘,往哪裏的走都沒有區別。

去哪。

你想回家,但你知道回不去。

還是只要跑掉就好,你回頭看着湖泊,濕冷陰郁的水一波波湧上岸,天色已經不早了,格林圖勒草原也迎來傍晚,夕陽的餘晖給向陽的草葉渡上溫柔的金色,晚霞緋紅一片,暈開在天邊。

湖水波光粼粼,蕩漾着瑰麗的金藍色。

雌蟲閉着英俊的眉眼,半截身子飄在湖水裏,安靜昏睡,從傷口裏滲出的血液一絲一絲的散在湖水中,你轉過身,慢慢蹲下。

“我相信你一次。”你用缺了小指的左手,輕輕碰了碰他額頭上的血痂:“你會送我回家。”

草原寂靜無聲,文明于此蠻荒生長,與飛鳥蟲魚共同生存,它荒誕愚昧,之于你如此冰冷殘忍,你觸碰他的額頭,內心卻幾近溫柔。

不要欺騙我。

你輕聲說。

草駝吃飽喝足後終于想起自己的主人,慢悠悠的走過來蹭蹭你的脊背,你摸摸它的大腦袋,潮濕的毛發熱烘烘的,你焐熱雙手,活絡許多的手指解開厚重的雨披。

然後趟着水,費力的把雨披墊到雌蟲身下,湖水冰冷,你哆嗦着翻了行囊,找到了紗巾和繩子,在權衡之後用紗巾抄過雌蟲腋下,把他和雨披捆到一起,值得慶幸的是雨披夠長,盡力鋪開也能裹到雌蟲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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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雨披和繩子系到一起,從一灰一黃的草駝中挑選了看起來傻氣歡騰的小黃毛,灰毛草駝冷漠的昂着頭,走到不遠處啃草。

“咄——咄——”

小黃毛邁開沉甸甸的步伐,拖動着雨披把雌蟲拽上岸,你跳下駝背,護住雌蟲的腦袋,然後脫下外套裹住他裸露的小腿。

你費力的找齊了行囊,開始在草原跋涉,灰毛草駝不緊不慢的跟着,步伐悠閑。

遠離水源,你漫無目的,放任草駝避開危險的本能,只時不時回頭關注雌蟲的情況,雨披拖過的地方碾平青草,成了一條小路。

夜幕漸深,天空黑如墨藍,一兩顆殘留的星星光輝暗淡,孤如螢火,旅人踽踽,在草海中行跡如蝸牛。

低溫讓你的頭發凝上一層冰霜,你麻木的動着雙腳,不敢停歇。

沒有找到宿營的地方,你只能試着讓草駝挨到一起,然後擠到它們中間取暖,你抱着雌蟲,把他和雨披一起塞進草駝間的縫隙,然後再擠進去。

雌蟲身體微微發燙,臉頰不正常的潮紅。

你思索再三,從衣服的夾層裏掏出幾個軟趴趴的藍色小果子。

“蠢。”

你冷冷的咕哝,擠出果子的汁液,慢慢喂進雌蟲的嘴裏,溢出來的果肉用手指卷起,再撬開他的嘴巴塞進去。

雌蟲無意識的吞咽,連同你的手指,溫暖的唇舌包裹着你冰冷的指尖,你吓了一跳,愣愣的抽回,拍了拍他的臉,他皺着硬朗好看的眉,嘴唇微張,卻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只是睡得深了,眉頭也慢慢松開。

你把剩下的果子陸續喂給了他,你熟悉植物,這種果子是提純修複劑的原材料,在聯盟由軍方掌控,不允許私人培植,但在狹長高山的崖壁上随處可見它的藤蔓。

你擦幹淨手指,身體在得到休息的指令時蜷縮成一團,寒風被阻隔在外,你太疲憊了,無暇思考太多,窩在雌蟲身邊睡得很快。

你有嚴格的時間表,它們養成了你的生物鐘。

往常你起的很早,但今天沒有,陽光直射你的眼睑,輕輕的呼吸拂過你的耳垂,你睜開眼睛,低下頭看到一顆亂蓬蓬的腦袋,雌蟲臉頰潮紅,眼睛濕潤,脫力的靠在你懷裏,頗為意外的挑起一邊眉毛。

“居然沒跑。”他說,你維持着面無表情的低頭審視。

“腿有點疼。”他慘兮兮的。

你皺着眉:“頭不疼嗎?”你懷疑雌蟲是不是摔壞了腦袋。

“嘶。”雌蟲後知後覺:“頭也疼。”

他慢騰騰的撐着手坐起來,眼睛亮亮的,像撒了一把小星星:“小面癱,你沒事吧。”

你板着臉搖頭,雌蟲突然像抽去骨頭一樣癱倒,但由于草駝間的空隙有限,他間接撲到你懷裏。

“艹。”他咒罵了一句:“怎麽這麽麻,動不了。”

你的耳朵發熱,不适應的推開他埋在你肩窩裏的頭,看着他徒勞的活動四肢,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滿臉不可置信。

沒有提純的藍果的确有中度麻痹的副作用,你給他喂了四五個果子,從昨夜到現在,少說還得一個小時左右才能活動。

可你不能告訴他,于是雌蟲像只趴趴虎一樣歪在你身上,唉聲嘆氣。

你扯了扯他的臉頰,雌蟲歪過頭去咬你的手指,你冷冷地拽了拽他的耳朵,毫不留情的諷刺:“幼稚。”

你的手垂落兩側,碰到他的腰,雌蟲下意識縮了縮,他的身體強壯健美,肌理線條流暢堅韌,偏偏他氣勢森冷淩厲,兇悍不容侵犯,可此刻的他看起來蒼白脆弱,呼吸急促,濕潤微紅的眼珠烏黑深邃,卻眼睫輕顫,仿若哭泣。

你垂下眼睑,不自覺勾了勾嘴角:“一個小時後就可以動了。”

雌蟲愣了愣,眯起眼,嗯了一聲,然後慢吞吞的說:“小面癱……”

“我不是面癱。”你垮下嘴角,嚴肅的糾正。

雌蟲:“那你笑一笑。”

你冷笑,推開他的臉,草駝慢吞吞的站起來吃草,溫暖的空隙擠進清晨的寒風,你活動手腳站起身,雌蟲慘兮兮的趴在地上,攤着長手長腳扮演屍體。

你越過他,在行囊裏翻來翻去。

雌蟲關注着你的行動,聞聲嘆道:“食物都被河水沖跑了。”

“……”

你放下行囊,蹲下身:“怎麽找吃的。”

雌蟲熱心的指點你到湖邊捕魚,你皺着眉,昨天走了太久,這裏恐怕離湖很遠,可你不認識路,不過這層擔憂很快被雌蟲的解釋驅散。

草駝識路。

事不宜遲,你檢查了一遍繩索,把雨披捆好,确認無疏漏後騎着草駝往湖邊走,你很想出太陽,低溫凍得你不停打顫,或許捕魚前能生個火。

雌蟲原本淡定從容的臉在雨披被草駝拖動後消失無蹤,你估計他從來沒有這麽輕松的趕過路,只需要躺着不用動。

“小面癱!”

趕路途中你似乎聽到他在草駝屁股後面喊了一聲,你沒有太在意,腦袋裏正逐條列出生火取暖,捕魚做飯的條條計劃。

直到你不再聽到雨披嘩啦啦拖動的聲音。

你回過頭,嗯?昆圖呢……

你面無表情的看着空蕩蕩的雨披,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一號更,一號更,一號更完三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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