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燈會
事實證明還是魏纨珠太年輕,太後的心思,她這等凡人又如何能猜透呢?
謝斐走後,太後這才對魏纨珠說明了自己的安排。原來太後是想撮合謝斐與平陽侯的嫡女秦戚戚,這才安排魏纨珠與謝斐一起去城東游花燈會的。太後早就料到若是直接讓謝斐帶秦戚戚共賞花燈,依謝斐那清冷性子必然是不同意的。所以這才大費周章地安排了魏纨珠,屆時秦戚戚就以魏纨珠閨中密友的身份一同前去,那謝斐就拒絕不能了。
高,實在是高。
魏纨珠都快對太後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當然,太後安排魏纨珠一同去不只有這一個目的,她還囑托魏纨珠定要好好監督,觀察觀察這秦姑娘是否有賢妻良母的潛質。除此之外,她還交代魏纨珠定不要忘了看看這秦姑娘的屁’股。
“皇祖母,珠兒看她屁’股作甚?”魏纨珠不解,烏溜的杏眸清澈透亮。
太後聞言露出了一抹神秘又得意的笑。
“你年紀小還不懂。”
魏纨珠更不解了。
“俗話說,屁股大,好生養嘛。”太後挑眉,保養得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
魏纨珠瞬間懂了。
……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已過了立春,萬物複蘇,天氣已經回暖了不少。今日太後特許魏纨珠不去請安,魏纨珠便一覺睡到了晌午。
雕花梨木的窗戶不知何時被木香撐了開來,陽光穿過窗縫,撒了一縷落在了一旁雕花細木架子床的粉色紗帳上。
少女正朝外側卧着,圓潤的小臉貼在綿軟的錦被上,斑駁的陽光恰是照在了白嫩的粉頰上,一絲溫熱觸到了眼皮。魏纨珠濃密的眼睫輕輕顫了顫,惺忪地睜開了眼。
望着窗外一片豔陽,魏纨珠遲緩地從榻上爬了起來,小手掩唇,嬌氣地打了個呵欠。
“公主,您可算睡醒了,婢子正想喚您來着呢。”恰好木香推門進來,見魏纨珠已經醒了,頓時笑意盈盈,“太後派人給公主送來了東西,奴婢正拿來給您瞧瞧。”
魏纨珠聽罷忽然醒了幾分神,水潤的眸子微揚,目光落在了木香手中的紫檀描金木盒上。
魏纨珠娥眉輕蹙,輕輕撩開粉紗帳露出了一張小圓臉:“這是何物?”
木香笑而不語,只伸手打開了那紫檀木盒。
頓時滿目銀光。
“這是太後送給公主的一整套首飾。”木香的面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公主您可是獨一份兒的。”木香說到此處看了看四周,然後俯身湊到魏纨珠耳邊低聲說道,“就連懿安公主和敦蘭公主都沒有呢。”
魏纨珠聞言杏眸微瞠,立即看向了那金貴的檀木盒。
“木香,快拿來讓我看看。”
木香立刻将盒子遞到了魏纨珠面前。
只見盒內呈着滿滿的珠釵玉環,共有一簪一步搖,兩镯一珠鏈,且還有兩副耳墜一條赤緋璎珞。
看來太後真的是對她委以重任啊,竟然如此大方。雖說這些首飾對太後可能連皮毛都算不上,但瞧那樣式質地,皆是今年時新的款式,且不說玉石名貴,光是看做工也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了。
市面上也是價格不菲的。
魏纨珠仔細看了幾眼,随後挑了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副紅翡翠滴珠耳環,遞給了木香,杏眸彎彎:“木香,今日就帶這兩個吧。”
“諾。”木香點頭随後收好了木盒,“那婢子先去給公主端水洗漱。”
“公主可別忘了,今日申時還得去賞花燈呢。”木香見魏纨珠還是一臉剛睡醒的迷糊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魏纨珠點點頭,随後想到什麽似的,又喚了一聲:“木香,檀香呢?”
“正在給公主準備午膳呢。”木香回道。
“哦,那你先下去吧,端來熱水再叫我一聲。”魏纨珠又打了個呵欠,似是還犯着困。
木香見狀掩唇笑笑,随後便推門下去準備熱水了。
木香剛走,魏纨珠又一頭倒在了綿軟的錦被裏,嬌軟的小身子扭了幾扭,她睡了七八個時辰,一身懶骨頭都快躺酥了,真是愈發不想起身。
不過片刻木香就回來了,硬是拉了魏纨珠起身,一通洗漱梳妝,小姑娘這才清醒不少。
今兒雖是立春,但夜間未免風大,木香擔心魏纨珠夜裏受寒,還是給魏纨珠備了妝緞狐肷褶子大氅。
魏纨珠着了一襲翡翠撒花洋绉裙,外罩一件緞織掐花對襟外裳,細嫩的頸項處還圍着一圈軟絨狐毛。少女烏軟的青絲被绾成了一個俏皮的垂鬟分肖髻,墨發間簪着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秀白的耳垂帶着一副上紅翡翠滴珠耳墜,愈發襯得少女膚色雪白,朱唇皓齒。
魏纨珠年紀還尚小,面上未敷脂粉,只是堪堪在粉唇上點了一抹胭脂,便已是潋滟動人。
木香正替小姑娘掖着掖衣角,便見檀香探頭進來。
“公主,該用膳了。”
……
用完膳後,魏纨珠便躺在在窗前的梨花木躺椅上清閑地看了會兒畫本子,一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一邊又不停地吃着甜蜜餞兒。看了不到一會兒,便又開始發起春困來。
一人不知小憩了多久,再醒來時便見木香扯着嗓子喊。
“公主,您快醒醒,快到申時了,您該去平陽侯接秦姑娘了!”木香匆匆忙忙地拿了那件妝緞狐肷褶子大氅就往魏纨珠身上披,一邊嘴裏還不停念叨着。
“公主切忌不要貪涼,您的腿還沒好全,可不能再受凍了。”說罷又塞了個鎏銀掐絲琺琅的暖手爐到魏纨珠手裏。
“公主快些随婢子出來,太後娘娘已備好馬車在宮門口侯着了。”
魏纨珠就這樣迷迷瞪瞪地被木香一通折騰,随後便乘着轎辇晃晃悠悠地去了宮門口。
踩着腳墩子,魏纨珠上了馬車。
一番路程,便到了平陽侯府。想必太後早已知會了平陽侯,魏纨珠的馬車剛到門口,便見平陽侯夫人已然領着秦戚戚在外侯着了。
“臣婦見過九公主。”平陽侯夫人朝魏纨珠行了一禮,身後的嬌女也随母親福了福身。
“夫人多禮了。”魏纨珠虛虛扶了平陽侯夫人一記,一雙杏眼,笑意盈盈。
秦戚戚本還擔憂這九公主如今正是太後跟前的紅人,想必盛氣淩人、嚣張跋扈的很,沒想今日一見倒是溫和有禮的緊,頓時心安不少。
“今日還有勞公主照顧小女了。”平陽侯夫人笑言,随後牽過了秦戚戚的手,“戚戚,還不見過九公主。”
魏纨珠這才凝眸看向秦戚戚,只見那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生得是夭桃秾李,小家碧玉的模樣。身材也是纖濃有度,腰肢款款。
今日顯然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的镂金百蝶穿花雲錦襖正是當下是燕京城時新的款式,及腰的青絲半绾,露出了一張胭脂粉面。
這廂魏纨珠正遵着太後的吩咐觀察着秦戚戚,那廂秦戚戚也在暗暗打量着魏纨珠。
這九公主比她還低一頭,小臉粉潤,模樣嬌憨還帶着一團稚氣,膚色白嫩的如同隆冬裏的積雪,唇色嫣紅,娥眉不點而翠,一雙杏眸漆黑又清亮,像是盈着一汪泉水。
沖她笑時,兩靥處還各有個小小的梨渦。
就像是尊好看的瓷娃娃。
“這位就是秦姑娘啊,真不愧皇祖母日日誇贊,今日一見果真是個妙人兒呢。”魏纨珠彎唇,朝二人笑道。
平陽侯夫人聽聞這話頓時喜從心來,眼尾眉梢都帶上了一抹喜氣。
秦戚戚聽魏纨珠說太後誇贊,自然也是心中高興的,不過面色還是有些羞怯。
“九公主謬贊了。”少女嬌聲軟語,聽得人骨頭都能酥了半截。
魏纨珠暗暗在心裏記下了。
莺聲細語,身姿姣好,柳夭桃豔,是個美人。
“本宮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秦姑娘如此文雅有禮,定是京州貴女之典範。”魏纨珠又言,“夫人,今日本宮就不多留了,帶秦姑娘共游花燈會才是要緊事,現下若是無事,就讓秦姑娘上車吧。”
平陽侯夫人聽罷連連點頭,更是說了幾個“好”字,随後便讓府中家丁扶着秦戚戚同魏纨珠一上了馬車。
一路上,魏纨珠也是細心問了秦戚戚幾句喜好,秦戚戚也是畢恭畢敬答了,平日裏除了撫琴作畫,便是些附庸風雅之事。魏纨珠自己雖是個俗人,但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上輩子謝斐嫌她“俗物”,想必也是對秦戚戚這般的名門淑女心有所屬。
如今能與風雅女子同游,心中定也是高興的。
魏纨珠思罷,心頭忽而有些泛酸。
“公主,已經到城東了。”駕車的侍監忽然喊道,“前面好像就是太傅大人的馬車。”
魏纨珠聞言杏眸忽閃,剛想起身便見身側的秦戚戚已經率先掀了車簾。
陵安街确實繁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攤販大聲呦呵,四處都洋溢着過節的氛圍。
卻見燈火花團錦簇處,那人立于街頭,芝蘭玉樹。
“大人,我們主子在這兒!”小侍監振臂高呼了一聲,随後便朝謝斐招手。
謝斐聞言回身,只見那唇紅齒白的雪團子已然呆住了。
“公主,奴才扶您下車。”
魏纨珠聞聲這才晃過神來,随後一手攙着小侍監的胳膊下了馬車,接着小侍監又将秦戚戚扶下了馬車。
“微臣見過九公主。”謝斐微微揖了一身,随後便看見了魏纨珠身後的秦戚戚,眸色頓時冷了幾分。
“謝大人多禮了。”沒有了太後在場,魏纨珠還真不敢随随便便叫謝斐表叔的,再者謝斐今日又是這麽清冷疏離的,她可不想腆着臉去套近乎。
“戚戚見過太傅大人。”秦戚戚柔聲,面色微紅。她知道她今日來見的在燕京是個光風霁月的人物,未曾想過這位太傅大人容貌竟也是生得如此好看,頓時芳心暗許,心中羞怯。
魏纨珠一瞧秦戚戚這般含羞帶怯的模樣,知道這事應是成了一半了,接下來可就該看謝斐的态度了。
“謝大人,因秦姑娘是我的閨中密友,今日便想着約她一同來城東游玩了,您想必也是不會介意吧。”魏纨珠擡眸仔細打量着謝斐的面色,生怕他立刻冷着臉拂袖而去。
還好謝斐平日裏雖冷漠疏離的緊,但也向來不會當衆失了禮度。更何況,謝斐這廂見那秦戚戚面色緋紅,時不時偷看自己的模樣,便猜到又是自己那位好姑姑的安排了。
“即是公主密友,微臣自然不會介意。”謝斐面色無常,随後看向魏纨珠,“天色未晚,花燈恐怕還要過些時辰,公主可以先去街市游玩一番。”
“好,一切聽大人安排。”魏纨珠點頭,随後便跟着謝斐一同往街市去。
一開始魏纨珠還是走在謝斐與秦戚戚二人之間的,随後她便故意放慢步子,好讓秦戚戚能與謝斐走在一起,可不知怎的回事,她慢謝斐就慢,她快謝斐也快,若不是魏纨珠有自知之明,她都快懷疑謝斐是故意要與她走在一起了。
秦戚戚顯然也有些着急,走了這麽一小會兒,她可是連半句話都沒能與謝斐搭上呢。
魏纨珠想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忽然急中生智。
“哎呦,我突然肚子有些痛。”魏纨珠捂着肚子,秀氣的娥眉微蹙,粉白的小臉皺成了一團。
“公主您怎麽了?”秦戚戚立刻問道忽見魏纨珠對她眨了眨眼,頓時心中了然,于是柔聲道,“公主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馬車上休息一會兒。”
“對對,我先去馬車上休息一會兒,你們逛,你們逛。”
謝斐挑眉,顯然看穿了魏纨珠拙劣的演技,于是故意道:“九公主既然痛得如此厲害,不如去附近的醫館找郎中看看,免的屆時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不不不!”魏纨珠聽罷立刻搖頭,“我這是老毛病,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們不用在意我,自己先逛,不用管我。”
謝斐還想說些什麽,便見魏纨珠立刻扶着小侍監的胳膊往返走了,頓時心中生了一股愠怒。
秦戚戚見魏纨珠終于走了,頓時面露羞怯,柔聲道:“謝大人,那我們先走吧。”
謝斐未答,只是冷然轉了身,秦戚戚見狀連忙跟上,姿态款款地走在了謝斐身側。
魏纨珠見二人走了,立刻停下了腳步。
“公主,您怎麽不走了?”小侍監撓了撓腦袋,疑聲問道。
“本突然又不疼了。”魏纨珠拍了拍小侍監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現在本宮要偷偷跟着他倆,還不能讓他們發現,福祿,記得掩護我啊,要是本宮暴露了,可要唯你是問。”
福祿:……
……
半炷香後。
望着謝斐與秦戚戚隔着幾尺遠的距離,魏纨珠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把身側的福祿。
“你說他倆隔那麽遠想幹嘛啊?!中間都能走五個人了!”魏纨珠嘟哝,“還不如我在那兒呢。”
福祿默默地摸了摸被公主拍得發痛的肩膀,淚在心中流。
已經是第九次了,公主已經埋怨了一路上了,埋怨一次拍他一次。
公主是吃了大力丸嗎?為何力氣這麽大,福祿…再打下去,奴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