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舉薦

晉陽 晉王府外院

馮道捧着一抱賬簿從外面走來, 剛要進門,就聽到裏面張承業正在大聲訓人,忙停下, 在外面候着。

“你堂堂一個支使,進士出身, 連個賬都算不清麽,你看看你這弄的是什麽東西!”張承業坐在主位上,拿着一份賬簿氣的拍桌子。

下面, 一個身着華麗錦衣的男子伏在地上, 尴尬的請罪,“打理賬目在下并不是很擅長……”

張承業一聽,氣的直接從位上站起來,罵道:“你既然自稱文士,就應該飛文染翰,以才能治國, 王爺當初命你起草文書,你說你不擅長,現在讓你管賬, 你又說你不擅長,那你盧程到底擅長什麽, 擅長拿着筆天天裝模作樣嗎!”

叫盧程的男子被張承業罵的狗血噴頭, 只能趴在地上連連叩首, 請求寬恕。

張承業看不得他這樣, 氣的擺擺手, “快滾,你要再弄不好這點賬,哪怕有你堂兄的面子,本監軍也撸了你。”

盧程忙從地上爬起來,匆匆退下。

等盧程走後,張承喝了一口茶,消消火氣,看到門外候着的馮道。

“進來!”

馮道捧着賬簿進來,躬身行禮,“監軍讓晚輩整理的往年賬目已經整理好了,特來呈上。”

“這麽快,”張承業驚訝了一下,“拿來我看看。”

馮道把賬簿放到張承業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垂首侍立。

張承業拿起一卷,打開,剛看幾行,就是一驚。

“這都是你弄的?”張承業轉頭問。

“晚輩見原來的賬目有些繁瑣,查閱起來太過麻煩,就重新按照時間、收支整理了一下,并順手算了一下結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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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業沒說什麽,接着看。

等把所有的看完,張承業把所有的賬簿分為兩份,奇怪的問,“你怎麽都又抄了一遍?”

馮道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個是晚輩習慣,晚輩在幽州管賬時,發現許多往年的賬簿多有遺失,所以在做賬簿時就做雙份,一份放在外面,一份留在庫房存檔,監軍讓晚輩弄賬簿,晚輩一時忘了,就不小心也弄了雙份。”

張承業把賬簿放在一邊,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後指着旁邊一摞賬簿,“你把這些拿去也算一下。”

馮道看着張承業指的賬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不是剛才那位支使留下的賬簿麽。

這個他來算不合适吧?張承業雖然之前也讓他算賬,可只是整理陳年舊賬,而這個,這是那位支使的活吧?

馮道偷偷看了一眼張承業不愉的臉色,到底還是沒敢問出來,拿着賬簿退下了。

幽州

李存勖意滿志得的坐在使君府的正院裏,宴請攻打幽州的功臣。

李存勖先端起一杯酒,對周德威敬道:“全靠老将軍一路攻城拔寨,才使本王如今坐在這裏。”

周德威端起酒,笑着說:“屬下不過是在北面陪着劉守光玩玩,而王爺,卻在成德堵住了朱溫,要比功勞,屬下可不敢居功。”

其他幾個副将頓時一起起哄。

“聽說劉守光向朱溫求救,朱溫為了不讓王爺得幽州,居然真出兵了。”

“可誰想到王爺直接把朱溫的大軍打的大敗。”

“聽說朱溫一聽王爺大軍來了,直接吓的跑了。”

“可惜咱們在北面打燕王, 沒看到王爺的英姿。”

“………”

李存勖聽着衆人越說越來勁,用筷子敲敲酒杯,“行了,這是給你們辦慶功宴,不是給本王,要是給本王辦,你們可得随份子出錢!”

衆将頓時哄堂大笑,大呼王爺小氣。

李存勖陪着衆人鬧騰了一陣,看着旁邊沒怎麽說話的李嗣源,舉杯敬道:“這次東路大軍辛苦大哥了。”

李嗣源酒杯,一飲而盡。

“聽說大哥這次打仗時收了個養子?”李存勖随口問道。

說到養子,素來沉默寡言的李嗣源也多了幾句話,“那孩子叫元行欽,本是燕王手下大将,當初在戰場上和我相遇,我用箭射中了他七次,他都拔箭力戰,還反過來用箭射我,我看他英勇,就和他鬥了半日,他最後沒力氣,就被我綁回來了。”

“竟然有人能和大哥鬥上半日,想來是極其厲害的。”李存勖一聽,頓時見獵心喜,“大哥不妨叫他來看看。”

“正在在營中養傷呢!”

李存勖聽了有些小失望,“那大哥別忘了到時讓我見見,我那正好缺勇士。”

李嗣源知道李存勖向來好搜集武将,微點頭,“等他好了,我就讓他過去。”

李存勖和李嗣源說完,又轉頭對周德威笑着說:“大哥打了一仗得了個兒子,本王也不能讓老将軍吃虧,這樣,如今劉守光既然被捉住了,盧龍節度使的位子自然也空出來了,老将軍不如自領盧龍節度使,這幽州,正好給老将軍做封地。”

周德威一驚,忙推辭,“這幽州實在……”

“哎,”李存勖直接打斷,誠懇的說:“老将軍從先父就開始輔佐我家,辛辛苦苦這麽多年,一個盧龍節度使之位算什麽,老将軍千萬莫要推辭,否則寒了衆将士的心。”

其他衆将軍也忙一起恭喜周德威,周德威這才抱拳,“多謝王爺了。”

衆人正鬧騰着周德威請客,一個中年文士從外面走進來,看着喝酒的衆人,抱怨道:“你們這幫家夥倒是輕松,喝酒也不叫着我,就留我在後院幹活。”

“盧質來了,來來,快坐。”李存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盧質直接走到李存勖旁邊,坐下。

周德威剛升了官,正喜氣洋洋,對盧質笑道:“大家都知道掌書記忙,沒敢去叫你,過兩天我老周請酒,掌書記可要來賞臉。”

盧質笑着說:“剛進門就聽老周你升官了,我盧某最喜歡喝酒,這酒我肯定去。”

李存勖在旁邊起哄,“老将軍,你連我的掌書記都叫,居然不叫本王,枉本王還給你升官。”

衆人大笑。

李存勖笑完,對盧質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難道是別院戶籍賬簿那出了什麽問題?”

盧質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解解渴,“別提了,戶籍賬簿都沒問題,可劉守光手下那些幹活的都沒了,我一個人去,光翻東西就翻了一上午,什麽都沒清出來。”

“怎麽會?”李存勖疑惑的說,“咱們一來就堵了使君府的院子,裏面的人哪怕跑幾個也不可能都跑沒了。”

“他劉守光手下總共就兩個文官!”盧質伸出兩個指頭,在李存勖眼前晃了晃。

李存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劉守光也太……”

“我打聽了,兩個人一個叫馮道,一個叫韓延徽,馮道據說是劉守光手下的老人,我看了一下,府中的文書、戶籍、賬簿幾乎都出自他手,這人以前我雖然沒聽說過,不過看留下的東西,就知道這人有大才,可 惜這人被劉守□□跑了,現在不知跑哪去了。另一個是韓延徽,這人我知道,算是幽州有名的青年才俊,不過別院的人說,前段日子劉守光想找契丹求援,派這人去了,結果一去未歸,我看八成是被契丹留下了。”盧質像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說了一遍,然後一攤手,“所以現在整個別院只剩了一堆戶籍賬簿,我想找個幫着幹活的人都沒有。”

李存勖忙給盧質倒了一杯酒,“辛苦書記了。”

盧質翻翻白眼,捧着酒杯喝酒。

喝了酒,盧質放下酒杯,提議說:“韓延徽既然在契丹,想找回來不容易,聽說那個馮道是景城人,王爺要不要派人去征召一下,畢竟如今諸事煩雜,有個知情、能幹活的也好。”

李嗣源在下面聽到,放下酒杯,“書記可是找劉守光昔日的巡官馮道?”

盧質轉頭,“李将軍認識?”

“我之前送監軍來,路過景城,監軍以前見過那馮道,甚為喜歡,末将就綁了送給監軍了。”

“監軍認識這位巡官?”

“馮巡官曾去成德給趙王報過信,并幫着轉運糧草,監軍是以識得。”

盧質回頭,笑着恭喜李存勖,“看來王爺別院,又要多一位俊傑了。”

李存勖心知張承業搜羅人才肯定是為了推薦給自己,得意的喝起酒來。

晉陽

張承業看着桌上馮道整理的賬簿,滿意的點點頭。

做事仔細、幹練、年輕卻又沉穩。

這樣的青年才俊,給他家王爺再适合不過了。

而且王爺如今籌備着開霸府,正是缺人手,這馮道,能幹又性子好,也不怕進去和王爺的老人處不好。

張承業越想越滿意,就從抽屜拿出一卷霸府的名錄,打算把馮道添上。

“監軍萬福!”一個灰衣人從外面走進來。

張承業擡頭,頓時驚喜的放下筆,“周居士,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周元豹雙手合十作揖,“前些日子去幽州雲游了一番,昨兒剛剛回來,想着好久不曾見監軍,特來叨擾一下。”

“什麽叨擾,你能來老夫高興都來不及,快來坐。”

周元豹在張承業旁邊坐下,看着桌上的名錄,笑着說:“監軍還在為晉王殿下的霸府操心呢?”

“王爺打算像太宗皇帝為秦王時一樣開霸府,這是大事,老夫怎麽能不多上點心,對了,你正好替我算算上面的名字,看他們造化怎麽樣。”張承業想到周元豹擅蔔兇吉前途,忙讓他幫忙看看。

周元豹擺擺手,“這上面都是難得的人才,自然是人中龍鳳,哪用得着我一個世外之人看。”

“讓你看你就看,”張承業不依。

周元豹推脫不過,只得拿過來,卻在看名單時眼一縮。

“這個馮道,以前怎麽沒聽說過?”周元豹問道。

“這是我剛從幽州帶回來,這人雖然年輕,但才華橫溢,性子又沉穩,我正打算把他舉薦給王爺。”張承業笑着說。

周元豹聽了頓時皺眉。

張承業看到,忙問:“怎麽了?”

周元行搖搖頭,“您還是不要舉薦他的好,我觀此人姓名并沒有什麽前途,您若推薦了他,他卻沒有什麽作為,豈不是有損您舉薦之名。”

張承業看着馮道的名字,頓時有些猶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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