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陸小鳳滿世界找金九齡。

房間內不在,房間外不在,客棧裏也不在。

金九齡這個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

就算是走投無路的困獸都比陸小鳳看起來更體面,他的頭發蓬了,衣服亂了,眼睛裏有說不出的驚恐。

不僅僅是因為金九齡失蹤了,還因為他失蹤得悄無聲息。

陸小鳳甚至都不知道,人是什麽時候盯上他們的,又是什麽時候把人弄走的。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樓對掌櫃道:“剛才可看見什麽人上去?”

他甚至不敢說人不見了。

那掌櫃看他,覺得陸小鳳神色有些倉惶,也表情一凜。

掌櫃道:“丢東西了?”

客棧中丢東西可是一件大事,這意味着小偷甚至敢摸到樓上。

陸小鳳頹然道:“是有東西不見了。”

他搶先道:“我再去找找。”

并沒有給掌櫃進屋查的機會。

他是在試探,看剛才有沒有人帶着金九齡離開,畢竟,金九齡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不管用什麽方法将他運走,只要是從正門走的,掌櫃自然會看見。

他也不怕掌櫃是裝出來的,這人沒有武功,而陸小鳳的眼睛也不是擺設。

Advertisement

他看人很有一手。

所以,金九齡的失蹤掌櫃不知道。

陸小鳳心道,如果人沒有從正門走,那是從哪裏走了?

他的房間裏有個窗戶,但窗戶正對大街,無人能夠從窗戶跳下去并不被人看見。

陸小鳳鎮定了一些,他想,人肯定還在客棧裏。

他這樣想着,直接下樓,敲了張婉柔的門。

張婉柔的警惕性很高,現在又不便外出,一天十二個時辰除非是有要事,甚至都不會從房間中出來。

她聽見有人敲門,将門拉了一條縫,看見是陸小鳳,才将門縫拉開了一些。

張婉柔道:“陸大俠?”

陸小鳳道:“這次找你,是有急事。”

張婉柔道:“急事?”

陸小鳳道:“金九齡失蹤了。”

張婉柔道:“失蹤?”

她驚訝極了,又趕忙把聲音壓低:“他不是一直在你房間中?”

陸小鳳苦笑道:“剛才我出去一趟,回來後人就不見了。”

張婉柔道:“問了掌櫃沒有?”

陸小鳳道:“沒有人出去。”

張婉柔道:“那窗戶?”

陸小鳳道:“我的窗戶正對大街。”

張婉柔道:“這難道成了一樁懸案?”

陸小鳳道:“金九齡人應該還在這裏。”

張婉柔道:“莫非是被其他人關在了客棧中?”

陸小鳳道:“或許。”

張婉柔道:“很有可能,這裏的客人,有許多都是為了藏寶圖而來的江湖人。”

張婉柔又道:“每到吃飯的時候,就看見那些人坐在一張桌子上。”

這些江湖人說話并不避諱,時間久了,就算張婉柔很少露面也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麽而來,這樣想想,如果金九齡失蹤了這些人很有嫌疑。

但金九齡現在的臉并不是他自己的臉,司空摘星的易容術又很有保障,這些人既然蠢笨到人人都能知道他們的目的,又怎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金九齡帶走了?

想想邏輯也很不通。

但現在沒有辦法,只要有分毫希望,無論是陸小鳳還是張婉柔都不能放過,他們得先找到昏迷的人。

陸小鳳道:“如果人還沒有被帶走,應該就藏在他們的屋子中。”

張婉柔道:“進去查查?”

陸小鳳道:“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探查。”

張婉柔又道:“如果金九齡真的被藏在屋子中,他們應該不敢讓那人獨自一人呆在房間裏。”

因為陸小鳳就是這樣才把金九齡弄丢的。

陸小鳳想也是,但他似乎有沒有更好的方法。

張婉柔道:“先看看沒有人的屋子,如果找不到人,十有八九就被藏在有人的屋子中。”

陸小鳳點頭道:“好。”

張婉柔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但之前或許是因為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在場,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現在看來,她不僅鎮定,而且很有主意。

陸小鳳道:“如果空屋子中沒有人,怎麽辦。”

張婉柔笑道:“自然有方法讓他們出去。”

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還有事情要做。

張婉柔将門虛掩,走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兒,竟然手捧一只胖鴿子出來。

陸小鳳看着這只胖鴿子,竟然連心中的煩悶都消散了一部分,因為這個鴿子實在是太胖了,胖得喜人,胖得像一只山雞。

這是白雲城的鴿子。

張婉柔将鴿子遞給陸小鳳道:“有什麽事,你自寫上去。”

陸小鳳結果鴿子道:“好。”

不管出了什麽事,總要先知會葉孤城一聲。

就算是再難的謎題,好像都沒有他不能解決的。

不知為什麽,葉城主就是給了陸小鳳他們這樣的錯覺。

金九齡被找到了!

消息一出,大半個應天都炸了。

誰找到了金九齡?

他的眼珠還在不在?

找到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劍鬼的秘密?

也不知道是誰放出來的消息,仿佛在一瞬間,所有人都知道金九齡被找到了,因為有人拿着金九齡的眼珠上了紫金之巅。

但又很奇怪,因為沒人知道金九齡是在哪裏被找到的,又是誰找到他的。

大俠與大俠之間對個視線,心道不管怎麽樣總要上紫金山看看。

管他是不是真的,總要去了再說。

“劍鬼真的會兌現他說的秘密?”

“不知。”

“不知道,還去山上幹什麽?”

“如果他能兌現,所有在場的人都能沾光。”

“但他真的敢再上山?”

“有什麽不敢的。”

“你忘了,上一次西門吹雪也在。”

“……”

“他不僅在,還被劍鬼拒絕了邀戰。”

“看他當時的模樣,似乎很生氣,也很憤怒。”

“沒錯,他當時已經舉劍追殺劍鬼。”

“那劍鬼,會不會已經死了?”

“不知道,但西門吹雪追殺過的人,好像從來沒有活着。”

想到這裏,即便是想着快點上山去聽秘密的人,腳步都不由自主一頓,因為他們忽然發現,也許劍鬼已經死了。

這問題遲早有人會發現,但之前,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找到金九齡眼珠換取秘密的緊迫感之中,根本沒有辦法想到這麽多事。

不過一旦有人完成了要求,他們的思慮就變得多了起來。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上去看看。”

“好。”

“畢竟劍鬼身手詭異,也許他對上西門吹雪也很游刃有餘?”

“但如果他沒有死,西門吹雪會不會也到山巅等他。”

“很有可能。”

“那我們這些人是上去做什麽的。”

“起碼他的目标只有劍鬼一個,我們都不會被看在眼裏。”

“話雖這麽說……”

“你想,如果劍鬼先說了秘密,西門吹雪又把他殺了,那藏寶圖可不就是我們公平競争?”

“他或許不會告訴我們。”

“但他可以告訴別人,比如那個找到眼珠子的人。”

“上山的人有很多,即使不能拿劍鬼怎麽樣,也能逼問那家夥。”

“似乎很有道理。”

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去找劍鬼的,一個個都被藏寶圖迷了眼睛,幾乎不要命。

因為山上不僅僅有劍鬼,還有西門吹雪。

敢頂着兩大劍客鋒芒上山,除了不要命,還能有什麽理由。

甚至,就如同他們說的一樣,劍鬼都有可能死了。

客棧中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剩下的人都不是江湖人士,而是來往于應天和其他城市之間的商人。

這世界上總有人和他們一樣,即使別人家都在團圓,他們卻在工作。

陸小鳳和張婉柔從房間中出來,看着空空蕩蕩的客棧嘆了一口氣。

陸小鳳道:“那藏寶圖真的很有誘惑力。”

張婉柔道:“有感嘆的功夫,不如好好查查。”

陸小鳳道:“這是你安排的?”

張婉柔道:“我可沒有那麽神通廣大。”

張婉柔道:“這都是葉城主安排的。”

陸小鳳奇道:“人是葉城主找的?”

張婉柔道:“不,人就是普通的江湖人。”

陸小鳳奇道:“他怎麽敢帶着眼珠上山?”

張婉柔道:“因為他以為自己找到的真的是金九齡的屍體。”

陸小鳳道:“金九齡還沒有死。”

張婉柔道:“但他們都不知道。”

在江湖上奔走的人都默認金九齡死了,而且默認他死得很慘,有些人甚至懷疑,他的眼珠到底還在不在。

但既然劍鬼說是在,那就肯定在,所以這段時間很多人沒事幹就到亂葬崗轉悠,希望能找到被草席一卷抛屍的。

他們就沒有想過,如果人真死得這麽寒顫,根本不需要他們找,早就被金家的婢女小厮翻到過了。

葉孤城什麽都沒做,他只是讓下屬給一具基本面局全非的屍體易容,換上金九齡最後穿的衣服,然後往亂葬崗一抛。

坑的就是沒腦子的江湖俠士。

然後顯而易見,立刻就有人上鈎,帶着人的眼珠子去找劍鬼了。

那人一定很确定,自己找到的就是真人。

陸小鳳不得不佩服,這計策雖然很淺顯,但也很難看破,聲東擊西一招用得不可謂不好。

張婉柔道:“時間不等人,我搜二樓。”

她自己就居住在二樓。

陸小鳳道:“我看三樓。”

分工也是相當得明确。

山巅的人并不比正月十五時少。

即使有西門吹雪做威脅,還有許多人決定铤而走險。

西門吹雪雖然恐怖,卻不喜歡大開殺戒,他們最多就被凍一凍,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比起傳說中的藏寶圖,被凍一凍算什麽。

又不是要他們死。

話雖如此,但等真看見西門吹雪,在場人無不打寒顫。

他這回可不玩什麽守株待兔,就直接在山巅上等着,看那劍鬼敢不敢自投羅網。

在場人看着,起碼确定了一件事。

劍鬼命大,上次沒有被西門吹雪給砍了。

想想,他們似乎又對那人更增添一兩分自信。

在場人中最不舒服的恐怕就是那自以為撞了大運的江湖俠士。

他很謹慎,在找到“金九齡”的時候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擔心,有人想要殺人奪寶。

但這豈是他不說別人就能不知道的?

有許多聰明人根本就沒有去找什麽金九齡的屍體,而是在山上守株待兔。

他們或許準備直接搶,又或許準備分一杯羹。

劍鬼說要告訴找到眼珠的人秘密,他們如果從那知曉秘密之人的口中将其再掏出來,并沒有違反規矩。

能夠獲得財寶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守得住財寶。

很可惜,少有人知道這道理。

他們從斜陽等到月上中天,卻依舊沒有看見劍鬼,心中不由犯嘀咕,人是不準備來了?

劍鬼莫不是耍他們?

但還沒有想玩,就看見一抹白影不知道從哪裏來,與之前出現的方式一模一樣。

西門吹雪的眼神閃了閃。

他覺得有些不對。

還是白衣人,還是面附青銅鬼面,聲音也很嘶啞,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

劍鬼道:“眼珠帶來了?”

那人道:“在這裏。”

從懷中拿出兩個紙包。

竟然将眼珠子放在懷裏,也怪惡心的。

但是劍鬼卻“呵”了一聲,他道:“這是假的。”

他好像看都沒看,便下了結論。

群衆一片嘩然,假的?怎麽會?

那人臉都漲紅了,他道:“不可能是假的,是我親手從金九齡臉上掏出來的。”

他這話一說,在場人就有些表情不太好了。

他們有些不僅僅是來聽秘密湊熱鬧的,還有一些是金九齡的朋友,兄弟,是為了知道他的蹤跡而來的,現在竟然聽見他被人活生生掏了眼睛,心中很不是滋味。

劍鬼道:“你怎麽确定,你遇見的那個人就是真的?”

那人道:“他的衣服,他的臉都和失蹤前一樣。”

劍鬼道:“他的臉?”

那人道:“不錯,雖然已經爛了一半,但還能看出輪廓。”

劍鬼道:“如果我是你,就會想扯扯那張臉,看是不是真的。”

他道:“你都能從死人臉上掏眼珠,怎麽會沒膽子扯死人臉。”

這話說的,也是相當刻薄了。

那俠士被他說得怒極,他道:“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說是假的就是假的,誰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說秘密。”

劍鬼道:“我如果真的不想說,你又能那我怎麽辦?”

語氣很賤。

群衆啞然,他們确實不能拿劍鬼怎麽辦。

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是被動的一方。

劍鬼道:“我沒有騙你的心情,你倒不如回去看看那人是真的金九齡還是假的金九齡。”說完,就飄飄欲仙準備走了。

劍光破長空。

比明月更皎潔,比星辰更絢爛。

是西門吹雪的劍。

劍鬼縱身一躍,身後的樹應聲而倒。

劍刃上包裹着劍氣,劍氣足以将他身後合抱粗的樹砍斷。

他原本還無法将劍氣運用到如此地步,但仿佛一夜之間就開了竅。

西門吹雪的前半生,從來沒有因為想殺人而殺人。

他殺人是沒有目的的,正如同他每年追殺四次的惡人,也不是他的仇人。

他挑戰其他劍客也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劍,為了他的道。

如此看來,西門吹雪即使一直在殺人,卻不是一個弑殺的人,他的劍中有殺意,但是殺意卻是針對死在他劍下的每一個人。

有些人殺戮如同戲耍,要人死才會動刀動劍。

但西門吹雪不一樣。

他舉劍,是為了道,殺人,是道的證明。

對他來說,殺人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是附帶的藝術品。

但對劍鬼,他有的不僅僅是殺意,還有殺心。

能夠讓修無情道的人起殺心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他們沒有心,正如同皎皎明月。

明月無心。

無心的人,不會受到紅塵的浸染,也不會受到傷害。

受傷,是因為有情。

西門吹雪自然不會因為劍鬼而有情,但他确确實實因為劍鬼而受到傷害。

是能讓無情道停滞不前的西門吹雪受傷的傷害。

這麽想來,也不知道是西門吹雪更慘一點,還是被他打的劍鬼更慘一點。

誰叫西門吹雪現在可是鐵了心要劍鬼的命。

但今日的劍鬼,和之前來的人并不是很一樣。

面對西門吹雪淩厲的攻擊,他不僅沒有腳底抹油直接跑了,還拔劍硬生生扛下來。

他扛下來的并不是西門吹雪正面的劍氣,而是播散的餘威,但是能一招扛下來,也是很了不起了。

葉孤城站在森林中遠遠地看着西門吹雪與劍鬼的對決,心道這人竟然有如此之強?他上次怎麽沒有感覺到?

沒錯,這次葉孤城沒有躲在半山腰,而是直接找了一處隐蔽的地方看西門吹雪與劍鬼戰。

至于為什麽不出現,事實上,現在除了上次遇見他的劍鬼之外,還沒有人知道白雲城主葉到了應天。

保持一定神秘感,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

抱着這樣的想法,葉孤城站在人群之外,他已經隐隐摸到了自然之境的邊緣,如果刻意,便能将自己的氣息降到最低,與自然融為一體。

這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至于西門吹雪的突破,他也知道,大概是在遇見劍鬼第二天就發現西門吹雪停止許久的境界有了改變,竟然到了入世這一層境界。

沒有談戀愛,沒有感悟情就直接入世,聞所未聞,從這似乎也能看出西門吹雪的天賦。

但葉孤城一點都不嫉妒,他甚至對西門吹雪還抱有隐隐的同情。

被一個變态逼得三觀重塑,想想還真可憐。

葉孤城原本以為,西門吹雪在短時間內有了這麽大的突破不說是直接殺了劍鬼,想要挑一挑他還是穩了,但一看見上面的白衣人出手,葉孤城就咦了一聲。

徒手斬劍氣,宮九什麽時候有這麽厲害?

不是葉孤城吹,他自己現在都做不到,至于宮九,雖然未交手過,但他們的實力應該在伯仲之間。

但看他招架西門吹雪的樣子,一定是高了起碼幾個小境界。

這就奇怪了,一個人怎麽會在幾天之內改變這麽多?

葉孤城眼神一凜,來的這個,應該不是他們看過的劍鬼!

他是誰?

與劍鬼直接交手的西門吹雪也有相同的疑問。

他已經感受到了,眼前此人并不是他上次所遇見的劍鬼,也不是他想要殺的人。

但一劍開始,兩人的對戰卻沒有停止。

因為眼前的白衣人比劍鬼還要強。

他比西門吹雪的劍術要精湛很多。

這個世界上比西門吹雪劍術精湛的人一只手就能數出來,至于劍術十分精湛,與西門吹雪的對決中還留有餘地的只會有一個人。

就是他無處無處不在的老父親玉羅剎。

西門吹雪冷笑,又毫不留情地刺出一劍。

玉羅剎并不願意同西門吹雪對決,好像從他劍術大成之後就從沒有與西門吹雪比劃過,也沒有指導過他,現在竟然有了天然的機會,西門吹雪自然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反正不會刺出問題。

玉羅剎也高興啊,他都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沒有被認出來,光是看着西門吹雪出來沒有多久劍術就有突破就興奮得不得了。

他是不知道宮九究竟做了些什麽,只知道前幾天他們家阿雪和宮九對決過之後那境界是蹭蹭蹭地向上漲。

因為這個原因,就算是代替宮九來裝神弄鬼一次,他都不是那麽不情願。

為了兒子,他也是操碎了一顆慈父心。

但很可惜,并不能再多看阿雪的英姿,想到這玉羅剎的眼神就變得無比惋惜。

留下來的時間再長,就要錯過他和宮九約定的時間了。

至于有沒有被看破,玉羅剎那是一點都不在意。

劍鬼和西門吹雪的戰場在不斷移動,在山頂上的那些大俠沒有一個敢跟着他們跑的,就站在原地呆若木雞,或者以非常陰森的眼神盯着那倒黴鬼看,仿佛在質問,你幹的都是些什麽事!

把他們全都坑了好嗎?

那人也欲哭無淚,他根本就沒有讓這些人一起上來好嗎?都是他們自作聰明跟上來的。

他巴不得就一個人聽那所謂的秘密。

同時下定決心,等到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金九齡”的臉皮給撕開。

他倒要看看,這人的臉是真的還是假的。

玉羅剎移動的速度很快。

如果說西門吹雪用的輕功已經是頂尖,他則是頂尖中的頂尖。

只要玉羅剎想,沒人能追得上他。

他快速地在林間穿梭,化為一道殘影,同時又有白色的霧氣從林子深處彌漫開。

玉羅剎又不是傻的,他陪西門吹雪練這麽久,還能不知道對方已經看透他的身份?

既然已經看透了,而他又做完答應宮九的事情,為什麽不跑?

他與宮九之間達成了某種很神秘的協議。

西門吹雪看玉羅剎腳底抹油一心要跑,也不追。

他清楚兩人之間實力的差距,想要追上玉羅剎以他的本事還不夠格。

激蕩的情感在心底生根發芽,并不是對劍鬼的痛恨,而是某種執着。

對于變強的執著。

所謂的無情道修者,天生感情淡薄,但他們并不是沒有感情,而是腦海中有一個閥門,正常人閥門是開着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嬉笑怒罵,方為人生。

但是他們不同,必須要某種激烈的情感将閥門沖破,如果來自外界的刺激不夠,便不可能入世。

西門吹雪收到了沖擊,所以,他現在似乎不像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而成了堕入凡間的人。

除了葉孤城,沒有人知道他堕入凡間的契機是什麽。

宮九。

若宮九一日不死,他恐怕就會成為西門吹雪的心魔。

二不存一。

這就是恨的力量。

葉孤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西門吹雪身後。

他道:“那不是劍鬼。”

西門吹雪道:“沒錯。”

西門吹雪又道:“他是玉羅剎。”

葉孤城驚道:“玉羅剎?”

西門吹雪道:“是他。”

葉孤城道:“他為何會扮成劍鬼的模樣?”

西門吹雪道:“不知。”

他又道:“但他和劍鬼之間,定然達成了某種協議。”

否則玉羅剎也不會扮作劍鬼。

恐怕就是為了躲開西門吹雪而特地讓玉羅剎出面。

葉孤城聽見此話更是心神一動,因為他不僅僅知道玉羅剎是誰,還知道劍鬼是誰。

玉羅剎和宮九搞在一起,無非就是兩個Boss強強聯手,聽起來就很恐怖。

葉孤城道:“京城,有什麽事玉羅剎所圖謀的?”

西門吹雪道:“沒有。”

他回答得很是斬釘截鐵。

葉孤城道:“那他做什麽?”

西門吹雪冷笑道:“他或許只是無聊了。”

葉孤城驚道:“無聊?”

西門吹雪道:“他只是想看其他人的笑話。”

玉羅剎能有什麽目的?

他不缺金銀財寶,不缺絕世美人,武功更是獨步武林。

他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與世界唯一的牽挂就是西門吹雪。

所以能讓玉羅剎出手只有兩個原因。

一是他無聊了。

二是他又為了西門吹雪在圖謀。

西門吹雪不知道玉羅剎在圖謀什麽。

所以他認為,對方的目的是前者。

陸小鳳将三樓每一個房間都仔仔細細找了一遍。

沒有金九齡的身影。

他火急火燎地沖下樓,正好看見站在樓梯口的張婉柔。

陸小鳳道:“沒有人。”

張婉柔道:“我也沒有找到。”

兩人面面相觑,他們并沒有想到會出現如此狀況。

張婉柔道:“只能找葉城主了。”

陸小鳳道:“找葉孤城做什麽。”

張婉柔道:“他在京城有許多的眼線。”

言下之意是讓葉孤城尋找。

陸小鳳嘆道:“不必。”

張婉柔道:“不必?”

陸小鳳苦笑道:“若說在京城眼線,絕對不會有人能比丐幫做得更好。”

張婉柔道:“莫非……”

陸小鳳道:“我去找丐幫的人。”

就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張婉柔謹慎點點頭道:“好。”

現在似乎也只能這麽做了。

陸小鳳一刻也停不得,金九齡一分鐘不在他的視線內,他就一分鐘不得安定。

他立刻走了,偌大的客棧中似乎又只有張婉柔。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到确定陸小鳳走了,才打開門。

張婉柔的塌上,赫然就是陸小鳳苦苦尋找的金九齡!

小皇帝在書房裏。

他喜歡書房,因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書房中不僅有書,還有密道。

密道中有一大批他養的密探。

小皇帝在津津有味地看一本書,但這卻不影響他聽密探彙報。

密探道:“張婉柔的身份不一般。”

小皇帝道:“能在江湖中留名的劍客,哪個是一般的?”

暗探道:“張婉柔的家裏人都死了。”

小皇帝不說話。

暗探道:“她的弟弟被劍鬼殺死,生母早逝,父親則是大半年前才死的。”

小皇帝道:“哦?”

暗探道:“張婉柔的父親是常漫天隊伍中的镖師。”

小皇帝終于來了興趣,他道:“被繡成瞎子的人?”

暗探道:“是。”

小皇帝笑了,他道:“這倒是有趣。”

暗探不說話。

小皇帝道:“她知不知道金九齡的身份?”

暗探道:“應該不知。”

小皇帝道:“何出此言。”

暗探道:“因為她沒有想為父親報仇。”

小皇帝又笑了:“或許只是你沒有看到事情的真相。”

他又道:“西門吹雪會出現在紫金之巅只是偶然?”

暗探額角冒汗。

小皇帝道:“定然是張婉柔做了什麽。”

他道:“江湖兒女本就心性非同常人,能夠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這女人定然不可小觑。”

小皇帝又道:“她能為弟報仇請出西門吹雪,那為父報仇便也能付出很多。”

金九齡沒有死,那是因為張婉柔并不知道誰是繡花大盜,但是現在她知不知道真的很難說。

小皇帝嘴角的笑容詭異。

既然這麽多人都知道了金九齡的身份,為什麽張婉柔不知道?

她合該知道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