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李蓉幫着劇組推器材到村口裝車,遇到準備離開的李東耀:“不是說好一起走?”

李東耀已經坐到車裏,給她讓出位置:“進來說。”

李蓉坐進車裏,看他一臉疲色。

“張炀說,要賣了房子賠我違約金。”

李蓉長大嘴巴:“為什麽?”

“他說他不想騙我。”李東耀看到車窗上自己的影子,垂頭喪氣,如同敗兵。

“他說了什麽?”

“他說——”李東耀深呼吸:“他心裏還有我哥。”

車裏一時沉默。

“他騙你的。”李蓉斬釘截鐵。

“你不用安慰我。”李東耀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不是安慰你,我說得是事實。”李蓉篤定。

李東耀打量這個和張炀共事多年的女人,她娃娃臉,一雙沒有攻擊力的眼,不像經紀人。

“他在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你愛他,害怕愛上你,他害怕愛和被愛。害怕被拒絕,害怕被抛棄,害怕依靠你,害怕配不上你……他害怕的事情挺多,膽小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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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跟李東耀說起張炀以前交過的男朋友,都不愛他,都傷害過他,都是人渣。可是他願意跟他們在一起。

“為什麽?”李東耀不懂。

“可能跟他家庭有關。他跟我說過,他小時候大概做錯過什麽事情,他爸爸經常打他,他姐姐很不喜歡他。他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他認為自己不配被愛。”李蓉也是猜測。

李東耀若有所思。張炀在溪口時,曾在電話裏對他打開過心扉,聊過他和張黎的事,他沒抓住機會。他陷入懊惱。

“他愛上你了,所以想逃走。”李蓉咬定。

她這麽說,讓他很高興,好像又有了希望。

“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喜歡你哥嗎?”李蓉問他。

李東耀搖頭,他要知道便不會如此苦惱了。

“他不是愛上你哥,他是愛上你哥的愛情。”李蓉說。

“他自己說的?”李東耀第一次聽說。

“不,我看到的。”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問過他,喜歡你哥什麽。他說的都是你哥如何念念不忘他那個真愛的。”類似看愛情電影,愛上深情主角。李蓉一直說張炀傻。

李東耀細細想過,不排除這種可能。他驟然又開始心疼。

“老板,你愛張炀嗎?”李蓉問他。

他苦笑,這還用說。

“那請你不要放棄愛他。”李蓉懇求他。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知道如何愛他。”他也很為難。

“解除合約是好事。”她說。

他洗耳恭聽。

“這樣,你們就不再是包養關系,而是戀愛關系了嘛!”李蓉點破。

他愣怔:“可是——”

“口是心非的人不用理他。”

“可是——”

“他跑你追,怕什麽?”

“可是——”

“你是發現自己沒有那麽愛他,是想半途而廢?”他一直可是,李蓉急了。

李東耀連忙搖頭。

“如果把他逼急了怎麽辦?”他擔心這個。張炀個性別扭,脾氣很大。

“逼急了可能就認了吧。”李蓉了解張炀,她能和他做成朋友,并且共事這麽多年,不過一招——死纏爛打。更何況,李東耀這麽好,他又不傻。

“那一直不認呢?”在他的計劃裏,有很多內容,比如結婚。他年紀不小,無意再在感情之事上蹉跎。他已跟家裏人講明,包括李旭榮。父母得知他有安定之心,高興都來不及。堂哥雖有微詞,但也沒有出言反對。

“反正湊合也能過啊,不是嗎?”李蓉笑着下車。

留下李東耀呆坐在車裏。司機問他:“可以走了嗎?”

“不,等他們一起走。”他說完下車,去接張炀。

李蓉進屋時,張炀一身單衣坐在床邊,神情呆滞。她喊了兩聲,他才有氣無力的應。她看他眼底無光失魂又落魄,暗暗嘆氣,心想何苦作繭自縛,傷人又傷己。她上前摸他手,冰磚似的涼。

她趕緊尋了羽絨服為他披上:“你不要覺得殺青了,就可以搞壞身體。真凍病了,有你受的。”

凍壞這幅軀體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心已經壞了。這會兒的張炀,感覺不到冷熱。

“我們什麽時候走?車叫好了嗎?”他居然還記着這種事。

李蓉嘆氣:“你先穿好衣服。”

張炀愣了幾秒,才慢動作似的穿好羽絨服,套上鞋襪。

“我想快點離開這裏。”原本的美好回憶,已成傷心之地。

“嗯,好。”李蓉不再多言。她收拾好東西,和張炀一起出門。

未走幾步,李蓉便看到不遠處的窄巷裏,迎面走來的熟悉身影,腳步急切。李蓉停下腳步,躲到一邊。張炀埋頭前行,并未察覺。

有人擋了路,張炀低着頭只看到一雙常見的棕色高幫靴停在一步開外。他往左,那人也往左;他往右,那人也往右。存心找茬!他忽然有了力氣,蓄了一腔怒氣,準備找個替死鬼。猛擡頭,卻是熟悉的臉,熟悉的眼,溫柔似水的,溫情脈脈的,失而複得。心頭的火被澆了水,“呲”一聲,瞬間全滅。莫名的委屈替代了怒火,咬着牙兇巴巴:“你不是走了嗎?”

背影他還記着呢,沒有回頭,毫不猶豫。

“我忘帶東西了。”

不過半個小時,對方已經能夠如常的笑。太刺眼了,他不想看到。他往左,對方往左;他往右,對方往右。偏偏路只有一條。

他瞪他:“好狗不擋道!”

“你都不問我忘帶什麽了。”對方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悲傷。

他氣呼呼地喊:“你忘帶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

“大有關系。”李東耀看着不敢與他對視的張炀,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他差點被他騙了,愛一個演員真可怕!

他把手中箱子推給他:“你自己找,看能有你什麽東西!”他完全誤會。兩人一起住過幾晚,東西混雜,沒準真有東西落在他這裏。

李東耀将箱子推倒在旁,人上前半步,将不敢看他的人拉到懷裏。

“你——”

驚訝的話未喊出口,只因嘴已經被另一張嘴封堵住。李東耀咬了他一口,松開他後又伏在他耳邊溫柔吐氣:“我忘帶你了啊!”

躲在別人屋檐下的李蓉捂住眼睛,說我什麽都沒看到我什麽都沒聽到。

世界停頓了半秒。

張炀看到李東耀眼裏的自己,瞪圓了眼,像個腦袋突然受到重創的智障。半秒後,他眨眼再眨眼,心髒開始重跳,腦袋重新運轉,他大力地推開他,同時四處張望:“你傻`逼嗎?被人拍到怎麽辦!”

李東耀笑得很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公開了!”

張炀無言以對。

“我們合約已經結束了。”他說。

“嗯,是的。我不再是你的金主爸爸了!”

是的,沒了合約的約束,他不再是他的金主爸爸,他不用再給他提供各種資源了,他也不用再對他虛情假意了。都兩清了,他居然還有臉說那些暧昧的話,做那些暧昧的事。簡直無恥!

“從現在開始,我正式成為你的追求者!”李東耀有備而來,一字一句,帶着攻城略地的決心。

他走了,他又回來了。他去而複返,帶着野心勃勃。天賦型演員張炀被李東耀的突然襲擊搞得不知所措,為了掩飾燥熱的臉不得不開始拙劣的演技,他回頭找李蓉,李蓉恨不得把身體嵌進老鄉家的白牆裏,現在可不是當電燈泡的時候。

他沒尋到她,甚至連她什麽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他罵她:“叛徒!”

李東耀扶着他的行李箱,湊近了問:“什麽?”

“有病!”他踢他一腳,掉頭就走。

“诶,反了!”被他拉住。

他轉身又踢他一腳,滿臉緋紅,惱羞成怒。

得,把人逼急了,等上了車慢慢哄。李東耀退身半步,做出“這邊請”的手勢。張炀往前沖,他拎着箱子快步跟在後頭。

等兩人走遠了,李蓉才敢冒頭,望着兩人一前一後遠去的背影,笑得心滿意足。

村口都是撤離器材的車輛,劇組人員忙忙碌碌。張炀走到了才發現,除了上李東耀的車,他別無選擇。衆目睽睽之下,他上車,給李蓉打電話:“你死哪裏去了?要走了!”

李蓉說她突然有點別的事,讓他先走。他懶得拆穿她。他轉頭自然地追問身旁的李東耀:“你到底給了李蓉多少好處,讓她這樣維護你?”問完了才察覺語氣裏的自然和親密。

李東耀已經習慣這種親密,聳肩:“大概她覺得我人不錯?”

他翻了個白眼給他。窗戶紙捅破了,一切都變了。他轉過頭假裝看窗外,其實是還沒想好如何面對他。窗外白牆灰瓦的破舊古鎮風光逐漸遠去,他在這裏演繹過劉長峰的人生,他也在這裏留下了他人生的一段。它會永遠留在他記憶裏。

“張炀——”

“嗯。”

他眼睛在窗外,心在車裏。神經繃得緊緊,對方一喚,馬上應了。他知道,他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我買了明早去貴陽的機票,還有你的。”李東耀運籌帷幄,不給他任何逃跑的機會。

“我又沒叫你買我的機票,多此一舉。再說,你去貴陽幹什麽?”他還嘴硬着。

“我去看我姐和外甥啊!”李東耀誓将厚臉皮堅持到底。

果然,張炀又是一個嫌棄的白眼。

“你姐就是我姐,你外甥就是我外甥。”李東耀笑容燦爛:“我準備了大禮,給我的雙胞胎外甥。”

“不是金子別給。”張炀故意說。

李東耀停頓:“好,那就再補上金子。金鈴铛金手镯金項圈金腳鏈,一個都不少,全部兩套。”

張炀挑眉,反正他有錢人一個,缺什麽都不缺錢。

“我小時候都戴過。”他湊過來,下巴挨到他肩膀。他往一邊躲,他抓住他肩膀。

“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他瞪他。

李東耀笑:“你不敢看我,張炀。”

張炀梗了脖子,與他對看,誰說不敢。李東耀迅速地親了親他嘴角:“你真可愛!”

張炀又有半秒的石化,李東耀笑成了狐貍。張炀惱火他逗弄他上瘾,惱火他自信滿滿。他拉過他的頭,狠狠地咬他的嘴。

這是兩個男人的較量,一個發洩,一個征服,誰也不讓誰。幾個來回後,漸漸變了滋味,兩個人的身下都翹起了帳篷。李東耀隔着褲子按揉小張炀,張炀發出一聲輕吟。他喊停:“住手,李東耀!”

李東耀卻按揉的更起勁,同時拉下他早就伸進他腰間的手,按放到帳篷頂。兩人的呼吸同時加重,車裏的空氣變得旖旎。

前座的司機,将車開得更平穩。

這場較量沒有勝負,只有彼此帶給彼此的愉悅。

張炀讓李東耀很快樂,李東耀讓張炀同樣快樂。快樂很快結束,兩個人打開各自那側的車窗,下半身的褲子拉鏈都敞開着,冷風灌進來,帶走了快樂留下的暧昧味道。

李東耀摸出一包煙,遞給張炀一支,自己叼了一支。

“你究竟在怕什麽?”李東耀吐出一口煙,被風迅速吹散。

張炀轉頭看窗外,寒風如刀,吹得人睜不開眼。

“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他嗫嚅着,像對李東耀說,更像對自己說。他害怕錯過,更怕自己抓不住。

風把他的話帶到李東耀心裏,割得他心痛不已。

“好,我等你。”

“謝謝。”張炀無法形容此時的感受,像是感動,又像是難過。他像一個在黑暗裏待了很久的人,偶爾光亮照進來,第一反應是難過和害怕,是藏回黑暗裏。他是個膽小鬼,需要時間适應有光的生活。也需要時間,走出黑暗。

“希望你別讓我等太久。”李東耀說,他不是聖人,一塊石頭如果怎麽捂都捂不熱,他會選擇放棄。他得給他點壓力。

“嗯。”張炀應着,他已經離不開眼前的這個人了。

李東耀滿意地笑了,他才不要李蓉說的湊合也能過。他對感情從來都是百分之百的付出,也希望獲得百分百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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