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此同時,将一切事物交接完畢的方正抱着自己的東西狼狽地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正巧路過一個休息室,模模糊糊聽見裏面有人在聊天,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你們真信那個衛清沒有後臺?”
方正的手指一顫。上一次和衛清不歡而散時不知道怎麽的把車子開到綠化帶裏,不得不賠了幾千塊的慘痛經歷浮現在眼前,讓他心底泛起幾分怨憤,下意識屏住呼吸湊到門口偷聽。
“我覺得……你看羅老師都信了啊,還會有什麽問題嗎?”
“可是那個‘燕先生’也出現的太巧了,我覺得他就是來給衛清撐腰的。”
“不會吧,那些金主哪裏會對自己的情人這麽上心,還帶親身上陣的?”
“這也是說不定的事啊,沒準人家就喜歡這種調調呢。”
“你也太污了!”
“我哪兒污了……”
方正聽到這裏呼吸越來越急促,耳邊嗡嗡作響。
他就說衛清那個小子最近為什麽越來越不聽話……原來是找到新後臺了!
那自己被突然開除,肯定也是那個金主為了衛清動的手腳,不然自己混了這麽多年手腳做的也幹淨,怎麽可能這麽毫無預兆的就被人舉報了!
方正的牙咬得咯咯作響,眼底翻湧起怨毒的怒火。
衛清……你給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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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歌定的餐廳是一家獨棟的三層建築,在外面看着就非常典雅豪華,等進去了……
就發現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
衛清坐在桌邊,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大廳,又審視了一下遠處穿着制服待命着的二十來個服務人員,終于忍不住了。
“為什麽沒有人?”
燕南歌動作優雅地将餐巾抖開:“因為我想和我的偶像一起吃一頓無人打擾的燭光晚餐。”
他慢條斯理地頂着衛清難以置信的眼神把餐巾鋪好,才補充道:“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貴,畢竟這家餐廳是我開的。”
衛清:“……”
衛清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好這時候第一道餐前菜也上來了。他下意識想做點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但剛拿起餐刀,鼻端就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腥味。
這味道并不濃郁,只是混在植物和油的香味中,如果是其他人坐在這裏或許都聞不出來。然而衛清的感官要比正常人敏銳得多,幾乎是瞬間就将之分辨了出來。
他握着餐刀的手又放下,垂着眼問道:“這是什麽做的?”
燕南歌意識到了什麽,眼神微變,随即又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好像是鵝肝醬和一些別的東西……是這家餐廳的特色蘸醬。你不喜歡吃這個?”
衛清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吃葷。”
“是這樣?”燕南歌站起身,拿走他和自己面前的蘸醬碟,“那我去和後廚說一聲,稍等。”
他轉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等離開衛清的視線範圍後面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廚房的人見他進來,頓時有些迷茫慌張,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向他看來。
燕南歌卻沒理其他人,只是直直走到了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大廚面前,猛地攥住他的領子将人單手提了起來,然後在一片驚呼中把人一路拽到了廚房後的換衣間裏。
“你在做什麽?”燕南歌臉色難看地用法語逼問,“我記得我早就和你說過,今天絕對不能出現葷腥。”
“我……我沒有安排葷菜啊……”金發大廚錯愕又驚慌。
“你覺得鵝肝醬不算葷菜嗎?”
大廚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對、對不起,醬是學徒提前批量調制的,我、我忘記了……”
燕南歌盯了他半晌,吐出一口氣,松開手冷聲道:“之後注意點,要是再出錯,你就回老家賣面包吧。”
他拿着兩碟黃油回到座位邊,看着坐在對面一動不動的衛清,開玩笑似的說道:“這黃油只是牛奶提煉的,在你這兒不會也是禁食名單上的吧?”
衛清安靜了片刻,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就好。你為什麽不吃葷菜?你是佛教的?”
衛清平靜地回答:“不,我只是同情這些被屠殺取肉的生靈。”
“這樣啊,”燕南歌笑起來,“看來我得陪着你吃素了。”
聞言衛清往面包上塗黃油的動作一頓,再次輕輕放下刀。他凝視着燕南歌的眼睛,一字一頓問道:“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此時燕南歌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睛和衛清不一樣,是一種很漂亮的紅棕色。傍晚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斜照進來,讓這雙眼睛看上去像是流動着的岩漿一般耀眼。
“我嗎?”燕南歌微笑着給出答案,“我曾經是星耀娛樂的總監,不過前幾年已經離職了,現在不過是個沒實權的董事會成員而已。”
衛清與他對視了片刻,收回目光沒再說話。
他不太相信這人說的“沒實權”,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在星耀娛樂裏擔任頂級指導多年的羅幾怎麽會這麽怕他。
但他也懶得多問,有些事如果對方不想說,那無論怎麽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兩人對坐着吃東西,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在上最後一道甜點時燕南歌的助理趕到了,把裝在密封袋裏的手機送了過來。
燕南歌看着他檢查自己的手機,故意逗他:“咦,衛先生,我們的手機是同款啊。”
衛清:“……”
燕南歌保持微笑:“好巧。”
衛清覺得這男人有點變态。
他已經不信這真的是個巧合了。
然而出于禮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又看了這人一眼。
對面的燕南歌什麽都沒察覺似的繼續吃甜點,然後從容地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衛清也放下餐具,沉聲道謝:“多謝款待。”
“不用客氣。”燕南歌頓了一下,挑眉問,“已經快九點了,要我送你回去嗎?”
衛清完全不想和他說話,搖了下頭自顧自往外面走去。
片場離他的住處并不遠,但他昨天之所以沒從片場回宿舍而是在門口坐了一晚……原因是他的鑰匙在錢包裏。
而錢包在方正的車裏,被他和壓在上面的那堆手辦一起連車丢進綠化帶裏了,到現在都沒拿回來。
原本他打算在下課後直接去找鎖匠換鎖,然而那家鎖店八點半關門……現在已經超時了。
顯而易見,身無分文的他今天又睡不到床了。
餐廳裏的燕南歌目送着衛清帶着一身低氣壓走遠,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他擡手輕叩了一下桌面,輕聲喚道:“墨塵。”
一只墨藍色羽毛的鳥悄然出現在他手邊。
燕南歌探手從包裏夾出一個巴掌大的灰色錢包,遞了過去:“在他回到小區前送到門衛室,讓門衛還給他。麻煩你了。”
墨藍色的鳥叼起錢包,張開雙翼騰空而起,瞬息間又再次消失不見。
燕南歌目送着它的身影消失,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手肘撐在桌上,目光放空。
揮退了前來詢問他是否需要服務的服務員,他漫不經心地撥通了一個電話:“他發現異常了。”
電話對面的人一愣,嚴肅道:“怎麽回事?您發現什麽了?”
“我記得你們是設定讓他‘每天六點、十一點、十八點感覺饑餓’。”
“是的”
“但在我邀請他吃飯之前,他顯然已經至少超過五天沒進食或喝水了。”
“什麽?!”
“他想證明什麽你心裏清楚。要繼續這麽下去,我估計他要不了幾天就能把所有東西都想起來了。”
“……我會去查的,感謝您的提醒。”
燕南歌挂斷電話,盯着暗下去的手機屏看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笑了。
“阿清……真不愧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