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半個多小時的折騰後,李經理終于從牆上被弄了下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經理居然一點要找衛清麻煩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主動表示都是誤會,他也沒受多大傷,根本不管警察提議的要他去醫院驗傷一下。

全程衛清都只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在他被允許離開飯店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左右。

“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

衛清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回口袋裏,手肘撐在桌子上用拳頭抵住額頭,深深吸了口氣。

燕南歌的電話依舊打不通,要知道現在就算是飛機上都不需要關機了,而且燕南歌就算是在沙漠裏騎駱駝時都能和他正常通訊,他也想不到有什麽地方會導致燕南歌“不在服務區”。

“先生,您的金桔檸檬茶。”

服務員将飲料放在他手邊,衛清将杯子移到面前,用吸管撈了一塊冰塞進嘴裏嚼碎。

沾了檸檬微酸的冰塊在口中碎裂開來,變成一粒粒冰碴将口腔凍得有些麻木。但這種涼意也将他心底翻湧着的煩躁感壓了下去,讓他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

在他的身後是一對膩膩歪歪的小情侶。

“人家的肚子好痛哦,不知道是不是冰淇淋吃太多了啦。”

“親愛的你要去……超市嗎,我給你買暖寶寶,貼上就不痛了。”

“好呀,親愛的你真好。”

衛清眉頭微微蹙起,端起杯子将裏面的冰飲一飲而盡。

大約十分鐘後,伍田趕到了這個他們約好的見面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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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先生,您、您……”伍田氣喘籲籲地在衛清對面坐下,臉上神色有點複雜,“您一定要退出娛樂圈嗎?”

衛清擡眼看了他片刻,嗯了一聲。

伍田咬了咬牙,哀求:“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衛清晃了晃手裏的杯子,冰塊撞擊在玻璃杯壁上發出清脆的響動。就像閑聊似的說道:“你不想讓我退出娛樂圈。”

伍田點頭:“對,我是您的粉絲,如果您退出娛樂圈,我就沒辦法看到您了。”

衛清平靜反問:“不是為了方便監視我?”

伍田聞言一愣,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繃緊。他注視着衛清的眼睛,真誠笑道:“您在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監視您。”

“有人說,人在撒謊的時候不敢注視對方的眼睛。”衛清慢吞吞道,“但事實上,只有在試圖讓別人相信自己說辭的時候,人才會專門去盯着對方的眼睛看。”

伍田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握緊。

冰塊撞擊玻璃杯發出的脆響一下下回蕩在空曠的室內,衛清忽然笑了一下:“伍田先生,請說些什麽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伍田張了張嘴想狡辯,卻在衛清的目光壓迫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衛清在生活中幾乎從來不笑,他不是面癱,至少在演戲的時候如果需要他做出什麽表情,他都能很好地表現出來。

他的面孔隐藏在陰影中,漆黑的瞳仁中沒有分毫笑意。唯有他唇角微微上翹的那一抹弧度和“笑”這個字搭邊,但正是這樣,他的笑看起來才越發可怕。

“到處都是不合理的地方,到處都有人在盯着我。”衛清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有察覺到威脅,所以一直沒有說破。不過這并不意味着我喜歡這種感覺。”

他舉起杯子,将一枚冰塊倒進嘴裏咬碎。

冰塊破裂的聲音不大,但伍田的背上卻漸漸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的大腦裏亂作一團,就聽見衛清繼續說道:“從大約一個月前,我就發現了。我會感覺到饑餓卻不會因為饑餓而變的虛弱,我永遠不會想要上廁所,每天的作息規律也像是機械程序一樣精确。”

“我可以做到許多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但即使我表現出來,其他人對此的反應也遠比我預計中的平淡得多。”

“而且還有人刻意想要掩飾這些異常。這些人裏,也包括你。”

衛清看着伍田,這個長相憨厚的男人漸漸支撐不住低下了頭。

“你說你是我的粉絲,但你對我的态度并不是正常的粉絲對偶像,而是夾雜了更多的惶恐和畏懼。你發現了我長時間不進食的事實,于是轉頭就找理由說我低血糖,還用‘營養師’這種理由逼迫我開始進食。”

“我的模仿能力讓我能夠輕易根據影視資料鍛煉出足夠的演技,根本不需要冒着得罪人的風險非要請一個表演老師指導。讓我去那個演技培訓班其實不是燕南歌的主意吧,而是你們在為我‘突然變好的演技’找一個比較合理的理由。”

“我對比過我曾經的那些劇照和宣傳照片,即使是最相似的一張,與我的外貌相似度也不會超過九成。也許你會說這是P圖的緣故,但事實上我發現了那些無法用P圖來解釋的骨骼共性——超過八成照片裏的‘我’左側顴骨比右側突出三毫米,右側眉骨相較于左側略微內傾,上門牙與下門牙的錯位大約為一點五毫米,還有左肩寬度……”

“但在現實中看,我的身體結構是完全對稱的。”

衛清繼續說道:“而且那些有可能導致難以控制後果的事情,都會莫名奇妙的不了了之。”

“我曾經把方正的車丢進綠化帶裏,但是事後他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的手機出現在嫌犯車底的車盤夾縫中,警察對此毫無反應;甚至當我對以上那些事情産生懷疑後,我也經常會毫無意識地将它們再次忽視——于是我利用今天的這次突發事件做出了試探。”

“我用筷子将那個不懷好意的經理釘在牆上,假裝是控制不住脾氣,想給他一個教訓。我控制了力度,他受到的傷最多只是幾個不嚴重的淤青,我最多會被拘留五到十天,至于後續報複,只要我退出娛樂圈他就無法影響到我。這是我給自己留的後手。”

“但是他不知道這一點,卻什麽都沒做就‘慫’了。”

衛清定定地看着伍田,一字一頓地說:“慫得很徹底,慫得一點也不正常。”

“此外圍觀的人也很奇怪,他們居然沒有對我這種與衆不同的力量表現出太多的恐懼……也沒有人試圖拿出手機拍照片或視頻發到網上炫耀自己豐富多彩的見聞。”

說到這裏時,衛清停頓片刻,黑沉的眼睛安靜盯着伍田:“我覺得這些證據已經足夠了。”

伍田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有再開口。

終于,衛清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淡淡道:“算了。”他的目光掃過咖啡店外的一棵梧桐樹,目光在某處頓了頓。

樹上的那只墨藍色羽毛的鳥與他對視片刻,緩緩低下頭,随後張開雙翼飛走了。

衛清付完賬,沉默地走到了大街上。

突然,不遠處的馬路上傳來女人刺耳的尖叫:“不——”

只見在馬路中央,一個抱着氣球的小女孩正呆愣愣地看着朝自己撞來的轎車。

那輛轎車被裹挾在車流之中,當司機看見那個突然沖入馬路上的小女孩時,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衛清下意識往那邊看去,表情微變。

下一瞬,在他的大腦對這種場面做出分析之前,他就已經在本能的趨勢下直直沖入了車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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