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伍田在給劇組回完消息後就消失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終于再次出現在衛清的病房中。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衛先生,您看見網上那些……了嗎?”

“看見了。”衛清平靜道。

伍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的情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于是松了口氣。他說:“您不用擔心,公司已經在處理這件事情了,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衛清的斷臂上,眼底閃過了壓抑不住的震驚。他頓了一會兒,澀聲道:“您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要退出娛樂圈嗎?”

娛樂圈裏幾乎沒有任何明星是有身體殘缺的。

甚至可以說,從身體殘缺的那一刻起,這個人的星途就已經斷了。

衛清聽見他的話後眼睛終于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了。今天他一直在看龍蟒整理好發過來的“天啓”相關資料和記錄,內容太多了,到現在也不過剛看完五分之一不到。

資料上,那一場場令人驚駭欲絕的慘案在他腦海裏浮現。

這是一場戰争,也是施暴者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掀起的屠殺,他無法置身事外。

衛清閉了閉眼,輕聲說道:“不,幫我安排通告。”

伍田以為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麽?”

衛清睜開眼,漆黑的瞳孔黑沉一片,讓人無法看清他眼底翻湧的情緒。

他的聲音不大,卻似乎帶着一股難以描述的壓迫感:“請幫我安排行程,我要成為最紅的明星。”

天啓喜歡獵殺他們這些人,也已經對他下過手了。在這次的失敗後,可能暫時回将對付他的事情押後,轉而去對付別人。

但如果他成為最耀眼的明星,所有的行程都被曝光出來,無時無刻不在天啓眼前晃悠,那他不信天啓能忍住不對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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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只要天啓敢再出現在他眼前……

他就會讓那些家夥有來無回。

伍田被他這種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态度弄懵了。

他可一點沒忘, 當初衛清對娛樂圈那種排斥又嫌棄,好像一找到機會就要退出娛樂圈的樣子,現在這麽積極想要紅……簡直太吓人了好嗎?

但問題是……

“可是您的手……恐怕能接的角色就更少了啊。”伍田猶豫着提醒道。

原先衛清的氣質就讓他的戲路不寬了, 現在再加上身體殘缺, 那些劇本就更不會挑他當演員了。

衛清輕輕搖頭:“紅, 不一定必須是演員。”

伍田一愣。

衛清凝視着他的眼睛:“偶像明星、模特、歌手, 沒人規定只有演員能紅。”

伍田覺得更加驚悚了。

然而還沒等他把自己亂七八糟的腦子理順,門口突然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伍田在衛清的示意下去開了門,等看清門外人的臉, 伍田頓時有點結巴:“燕、燕先生?”

燕南歌沖他笑了笑:“我來看看衛先生。”

伍田木木呆呆地将人讓進房間,而衛清這才看見這人手上居然拿着一支紅玫瑰。他的目光在那朵玫瑰花上微頓, 而後轉向伍田道:“你先出去一下吧。”

燕南歌有點訝然地微擡了擡眉梢,等伍田出去把門關好後,他走到衛清身邊将花放下:“衛先生?”

衛清盯着燕南歌的眼睛,将手放進兜裏,拿出了那枚素戒:“在孤兒院時, 有人送了我一枚戒指。那個人是你嗎?”

燕南歌聞言微頓了一下, 很快恢複正常, 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你就是那個小孩?”

衛清眼神微閃了一下。

他将戒指在指尖把玩了片刻, 戒指不經意間掉在了被子上。他沒有撿起戒指,而是看着燕南歌問道:“燕先生,您還記得當初為什麽會将戒指送給我嗎?”

“……”燕南歌無奈地笑了一下, “抱歉,我不記得了。”

衛清沉默片刻後說道:“既然這樣, 那這枚戒指就還給你吧。”

說着他就擡手作勢要将戒指遞還給燕南歌。燕南歌沒有接, 而是說:“既然送給你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衛清沒有堅持。在安靜了片刻後, 他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這會兒也只是淺淺的一點笑意藏在眼睛裏:“燕先生,來探病怎麽送玫瑰?”

燕南歌沉思片刻:“嗯……因為我喜歡你?”

衛清沒露出意外的神色:“你是在表白嗎?”

燕南歌毫不遲疑地承認:“沒錯。”

“……燕先生,你好急。”

“不算急吧。”燕南歌嚴肅道,“我都沒有直接問你要不要和我去瑞典結婚。”

衛清:“……”

燕南歌:“所以結婚嗎衛先生?”

衛清:“……”

看這個熟練度,這人恐怕已經說過這句話不止一次了。

而且按照這種第二次見面就直奔主題的沒耐心程度,估計還是那種每次都差點成功,但拖着拖着就沒下文了的那種。

衛清心情微妙,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忍心。

但如果答應,他就暴露了自己已經察覺不對勁的事實了,所以他只能說:“不。”

燕南歌:“……”

衛清:“……”

兩人互相對視半分鐘,燕南歌嘆氣道:“好吧,那我先走了。再見,衛先生。”

衛清目送他走出房間,沒過幾秒伍田又回來了。

“衛先生,剛剛您和燕總監……”伍田有點好奇。

衛清臉上的笑意早已收斂起來,淡淡應道:“沒什麽。幫我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吧。”

他看着剛進來沒幾秒的伍田又一臉糾結地出去了,這才面無表情地摸上那枚戒指,慢慢收攏手指,将那枚放在被子上的戒指握緊在掌心裏。

燕南歌看不到它。

伍田也同樣看不到。

之前燕南歌表現的很像,但他一直盯着那人的眼睛,發現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手掌上短暫地飄移了一下,并沒有第一時間盯上那枚戒指。

但這也可能只是個意外,于是他就做了第二次試探。

結果,燕南歌是真的看不見。

而伍田進來時這枚戒指就放在他的被子上,這麽一枚亮閃閃的銀色素戒放在純白色的被子上還是很顯眼的,伍田卻一眼都沒往這裏瞟。

所以這枚戒指到底是什麽東西?

……

另一邊,地下停車場。

燕南歌獨自坐在車裏,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許久沒動,忽然笑着嘆了口氣。

一枚與衛清那枚幾乎一模一樣的銀色戒指緩緩出現在他的手指上。

這其實不是真正的戒指,而是用一種特定秘術固化而成的東西,修真界往往稱呼它為“魂絲”。它代表的是一種承諾,只有和承諾緊密相關的人才能看見。而魂絲也并不像契約一樣具有什麽強制效力,僅僅代表着起誓者內心深處還承認這個承諾。

他在衛清面前會封閉一部分記憶,這個承諾的內容也包括在內,所以他在那個時候是不知道衛清在說什麽的,只是在配合他而已。

燕南歌收回視線,将車子啓動,踩下油門離開地下車庫。

前些天他去找慕容珏麻煩的時候那家夥說過,這次衛清的記憶不再是旁人提前設定好的了,而是為了減少被發現的可能進行了取舍,讓他在忘記一部分“不該有”的東西後,對自己的記憶自行補全。

他原本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衛清會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察覺到異常。

但在今天踏入病房,與衛清對上視線的第一秒,他就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燕南歌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色,心跳卻有些快,胸腔裏仿佛有一團火焰在慢慢燃燒着,洶湧的熱意讓他無比興奮。

那樣一個舉世無雙的人物,怎麽可能是能被旁人掌控于股掌之間的傀儡。即使表面上看上去順從又無害,也不過只是那人願意去這麽做罷了。

他居然花了那麽長時間才醒悟過來。

燕南歌半眯起眼睛,唇邊勾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剛剛他和衛清在那裏東拉西扯了一通有的沒的,看似什麽都沒有說,但其實已經把所有東西都交流完畢了。

【在孤兒院時,有人送了我一枚戒指。那個人是你嗎?】

——在我的記憶中,我們的相遇在小時候。

【抱歉,我不記得了。】

——別人不知道你的準确記憶。

【既然這樣,那這枚戒指就還給你吧。】

【既然送給你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借此理由開始聯系,明白?

——明白。

【來探病怎麽送玫瑰?】

——我們之前是什麽關系?

【所以結婚嗎衛先生?】

【不。】

——不要暴露他已經發現自身記憶偏差的事實。

最後的半分鐘沉默是在無聲的互相确認: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還有什麽漏洞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

所以計劃開始執行。

這些信息,他和衛清都看得出來——但也只有他們看得出來。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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